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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摸鱼儿·雁丘词元好问

乙丑岁赴试并州,道逢捕雁者云:“今旦获一雁,杀之矣。其脱网者悲鸣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予因买得之,葬之汾水之上,垒石为识,号曰“雁丘”。同行者多为赋诗,予亦有《雁丘词》。旧所作无宫商,今改定之。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suò)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词的大意是:金泰和五年,我赴并州赶考,听猎人讲了一个故事:猎人杀死了捕猎的大雁,另一只逃脱的雁却不肯离去,不断悲鸣,最后坠地自杀。我非常感动,买下了这对大雁,把它们葬在汾水岸边,堆石为记,名为雁丘。同行的人为此事而赋诗,我也写下这首雁丘词,旧作不协音律,如今修改了。

请问世间,爱情究竟是什么,竟会令这对大雁生死相待?南飞北归比翼双飞,任它几多寒暑,依旧相依为命。相伴时如此快乐,怎堪离别之苦,那个殉情的雁儿竟比人世间的痴情儿女更加痴情!它心里明白:此去万里,飞越千山暮雪,失去一生的至爱形单影只,即便苟活又有何意?

这葬雁的汾水,当年汉武帝横渡时何等热闹,如今却是一派寂寞凄凉。我想为它们招魂也与世无补,它们的幽魂也枉自悲啼!难道一往情深上天也会嫉妒?我不相信它们会和莺儿燕子一般,死后会寂然的化为尘土,它们一定会万古留芳。它们坚贞的爱情一定会留待后世的文人骚客狂歌纵酒来寻访雁丘故地,来祭奠这对爱侣的亡灵!

上回说到方天一看床上之人,大惊失色,原来正时是小时候的玩伴英子!急急上前两步,一探之下,鼻息微弱,昏昏如睡。“她怎么会在这儿?”方天心道。

“走吧!”声音依旧沉郁。

两人依旧回到了石屋,中正看着疑惑的方天问:“你一定很想知道这一切吧,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中正带着方天穿过这一大片桃林,来到桃林尽处,突然被一堵高耸入云、直插云霄的巨峰挡住。

中正二话不说,拉起方天一跃而起,三起三落,最后落在了一块稍为平坦的两片断崖之间。这块平坦之地不算开阔,但在云天交接处有这样一块地方潜修,吸纳天地之灵气,也该是一个绝佳的所在了。

就在一片断壁之上横着长出一棵树,枝如虬龙,盘根错节,不见片叶,树枝上却挂满晶莹剔透、淡绿色球状物。中正问道:“不显,你可知此为何树?”

方天快速地搜肠刮肚,“师叔,是三株树吗?”这次惊诧的是这位师叔了:“你怎知此树,你在何处见过?”

“我记得曾在《山海经·海外南经》有记载:“三株树在厌火北,生赤水上。其为树如柏,叶皆为珠。唐代张九龄也有‘侧见双翠鸟,巢在三珠树。’的句子。据此猜测,应为传说中的三株树,不过弟子从无见过。”

这次,更是让中正对这个师侄刮目相看,他不明了小小年纪,脑袋里如何记得这么多东西。

“师叔,原来,这些球状的东西正是它的叶子。”

“是的,正是这些叶子,才能保住英子的一息元气,让我能想办法为她再行施救。”

中正说完,拉着方天跳下了悬崖。“看到这片桃林了吧,它不是普通的桃树,叫冬蟠桃,只有到了冬天才结果,冬蟠桃加上三株树叶子的汁液才是续命的良药。”

“师叔,你是认识英子的,否则你怎么知道她叫英子呢?”

“说来话长,英子是我的女儿?”中正对方天无丝毫的戒心。

这次轮到方天惊诧了:“啊,你就是英子出远门的亲爹?”

“是的,”中正若有所思,开始讲述道:“我父亲曾是全村最好的石匠,为补贴家用,经常带我出村去外村山上采石,也教我很多祖传的雕刻技法。在我十三岁那年,为了采到一种白玉,我和父亲登上天梯峰,那是一座从来没有人攀登过的险峰。”

“后来呢?”看到中正面含悲情,方天问了一句。

“后来,我们找到了那种白玉,父亲非常高兴,可危险也临近了,我系着绳子的那棵小树突然断裂,我的身体迅速下坠,无枝可依,父亲斩断自己的绳索,拉着我的衣服,把我抱在怀里,一同坠入万丈深渊。”

中正深深的叹口息又道:“等我醒来,发现父亲全身骨胳尽断,一只手还死死的抱住我,我伤心欲绝,几度昏厥,直到我见到了后来收我为徒的我的师傅。”

“您师傅?”看到中正已是泪眼满眶,方天抱歉的说:“对不起,师叔。”

“是的,不显,你师傅没有给你讲过你师祖吗?”

“没有,两位师傅天天让我看书,除了早上采露为食和吐纳,从来不跟我讲别的事情。”

“不显,你知道上古有个叫壶子的人吗?”

“壶子?这个我有印象,是春秋时的一个岩穴隐士,列子的老师。关于他还有一个有趣的故事。”

“说来听听!”中正突然对这个少年有了很浓的兴趣。

“当时,郑国有个巫师叫季咸,能预知生死祸福,他能算出一个人某年某月某日死,从不出错。列子十分佩服,就对他的老师壶子说:‘我一直认为老师是最了不起的,想不到天外还有天。’壶子说:‘你叫他来给我算算。’

巫咸第一次来看相,出来对列子说:‘给你老师准备后事吧,他十日内必死。’列子流着眼泪转告了壶子。壶子说:‘你叫他再来。’如此反复四次,最后一次来看相,巫咸已站立不稳,转过身撒腿就逃。列子追问不及,只好求问老师。

壶子说:‘人总是以自己有限的所知来揣度万物。巫咸不过是所知较多,尤其是对凡夫俗子颇知。所以能做出准确的预言。头两次,我示以地相和天相,这是人相的两种,他能看出已经算是有点小本事了。第三次我让他看到的是全息的人相,他就看不明白了。第四次再让他看自然的清净本相,他明白了看与被看的位置完全颠倒了,所以就吓跑了。’”

“这是个有大智慧的人。”方天补充道。

“你的记忆力很让师叔吃惊,是的,我师傅也是个大智慧的人,自号壶子,是他救了我。我父亲没跌落地面时已经受了重伤,师傅说已无法施救,只能救下我一人,于是我跟随师傅到了五台山,你在寺里看到的很多佛像大都是我雕刻的。”

“怪不得每尊佛像都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原来是师叔的大作。”

“就这样,我跟随师傅参悟了二十年,也得到了师傅的真传。无奈师傅为了练制一种药丸要云游天下。还说我尘缘未了,就命我下山,其实,他是担心我一心向佛,这门雕石手艺从此失传。”

中正长吁一口气接着言道:“后来,我就回到了咱们水秀村,近邻提亲,我就娶了何家村的姑娘,就是英子的母亲。只是,没有想到……”

“没想到什么?”方天焦渴的问。

“世事难料啊,最没想到就是我这个女儿,像她母亲一样刚烈,只因和小朋友拌嘴,人家随口说一句,说你已病发身亡,她就跳入潭眼,寻了短见。”

“啊,不会吧?”方天已不敢说下去了,原来荷英的死是为了他?他难以置信,这该是一个何等刚烈的女子。

“我知道已是三天以后了,跳入潭水后被巨流冲进又一个深潭,最终还是找到了英儿。”中正显然没有憎恨方天的意思。

“九年了,我女儿再也没有醒来,一天,我在断壁处发现了一段小篆刻文,幸好还能识认,‘此上有三珠树,叶能续生。孤竹氏。’就这样,九年来,我再也没有离开过英儿,直到你的出现。”

说到此处,中正显然有些动情,突然一把接(抓)着方天的手说:“不显师侄,求求你,你在此处帮我照料英子,我去找你师祖,只有他能救英子。”

方天也有些动情了,两双手握的更紧了:“师叔,师祖不在寺中,我在寺中十年,从来没有他的消息。”

此话一出,中正的眼中显现出无限的沮丧,一脸的颓败之情。“我离寺时,听师傅说他在练一种五草胆,是一种道家的凝气之灵丹妙药,你师祖佛道兼修,或许他练制这种药能让我女儿醒转。”

“五草胆?”“怎么,你知道这种药?”中正的充满希望的问。

“是的,我知道,师叔,只是……”方天心有苦衷,他下山时师傅给他吃的正是五草胆。可是,一旦没有了这种药,方天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又五感全失,更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家中的奶奶还在等他回去,京城的父母还在等他去汇合,方天陷入两难。七岁的小荷英能为他而死,虽然他没有对她有任何的承诺。他已经十六岁了,即便今日死去,也比她多活了九年,方天把心一横言道:“师叔,我能救英子!”

方天转过身去,用真气逼出了那颗五草胆,这种药好就好在,不会进入胃里消化,只悬贴在食道里每天脱落一层,持续作用。方天把这颗丹药交到中正手上,并告诉了中正此药的食用方法,要救英子,须得碾碎,让丹药一次发挥药性。但隐去了自己会五感尽失的后果。

中正颤抖的接过药丸,又重上断壁崖采了几颗三株树的叶子,和五草胆放一起碾碎了,小心地倒在一个小器皿里,带着方天匆匆来到了地下室里。

为了这一刻,他期待了九年,也为此付出了九年,日夜的煎熬,熬碎了心智,熬白了丝丝黑发,每天看日出日落,看日落日出而从未放弃,那该是一种怎样的执着和坚定。可怜天下父母心!

当中正用颤微微的手把药喂进荷英嘴里时,他的心一定是提在了嗓子眼了。

两个人都屏息凝神,目不转睛的盯着床上的荷英。时光如更漏一样,滴答,滴答,滴答地在宁静中流淌在一颗父亲的心里,也流淌在一颗少年的心里。

一刻钟后,那分分秒秒的期待终于有了结果:荷英轻咳一声,睁开了眼睛!

中正一把把英子抱在怀中,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撒落衣襟。叫一声“我的孩子!”,这一刻,把他那么多年的疾苦全都释然了。

“你是谁?”英子一脸的惶惑,面对这样一个象野人一样的男人,英子又恐惧又迷惑。

“你仔细看看,我是你的爹爹呀!”

“是的,他确实是你的父亲。”方天见状,也帮着解释。

“你又是谁?”荷英没出生父亲就离家出走,他根本没有见过自己的爹爹,如何认得。可眼前这个少年又是谁,九年了,记忆中的那个方天早就长大长高了,她又何尝能认得呢?

“我是方天,你可能不认得我了。”

荷英仔细看了好大一会儿,依稀有少年时的影子,“可是,可是,他们说你都死了,你真是天哥?”

方天上前抱起英子,“真的是我,你再看看,我真的是你的天哥!”

“你怎么长这么高了,长这么大了?”英子显然是有些相信了。

“先别说我了,快说说你吧,你是怎么掉进潭眼的?”

“其实,其实,那年你被两个和尚带走时,我是送你来着,可是,可是你没看到了,害我流了好多眼泪。第二年,有小朋友跟我吵架,我就说让我方天哥来收拾你,那人说,你方天哥早死了。”说着竟真的流下了眼泪。

“小朋友们全上岸回家了,我一个人在潭里不想回家,哪儿也不想去,忽然,我好象看到了你,就向你游去,然后就遇到了一股漩涡,以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走吧,我们上去吃点东西,我女儿九年没有食人间烟火喽!”中正从方天手中接过女儿,紧紧地抱在怀里,那种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没散去,他要犒劳一下女儿和方天。

回到了那片石屋前,方天才发现,他眼中的世界又变成了灰色的,抬眼望向远处眺望,只有零星的山花是有颜色的,(满眼都是)黄,各种各样的黄。

这时,中正已经把以前打的野味全拿了出来,有野鸡,野兔等。中正虽然早年出家,但还俗后,这些肉类的食物吃的并不多,只是由于不可言说的原因才又重新穿起了僧袍。此刻的他,也如重新回到了人间似的,重新有了生活的生机,也有了烟火人生的趣味。

那些架在火上烧烤的野味不一会儿就飘出了诱人的香味,方天对食物的感觉和向往停留在了六岁的那年,他的感觉越来越不好了,身体内的真气好象一下散去,天渐渐暗淡了下来,他眼中的一切也都越来越模糊。他想运气调气的劲儿都没有了,只好端然的坐着,让自己平静下来。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还能不能走出这个山坳,还能不能回到奶奶身边。

只有荷英一人吃的津津有味,这九年对她来说只是一场梦,梦醒后,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左右开弓,表达了对这些食物无限赞赏。一边吃一边劝慰道:“方天哥,你也吃呀!”

“我的病还没有好,暂时还不能吃,你只管吃,师叔,你也吃吧!”

中正一直看着女儿开心的吃着,他更是乐到了心里,对眼前的这个小师侄,更是充满感激之情。一脸笑容的对女儿说:“不可食多,吃饱即可。”

“好的,爹爹!”经方天的劝导,她认可了眼前的中年人就是她的父亲。可这一声爹爹之后,中正的眼泪夺眶而出!什么大道,什么轮回,什么普渡众生,什么匡扶正义,此时,亲情才是抚慰他心灵的最佳良药。

“爹爹,你怎么流泪了?”荷英不解的问。

“爹爹开心!”“我也开心,不但找到了方天哥哥,还找到了爹爹,从此,再也不是孤儿了。”她还不知,她的祖母因为她的缘故哭瞎了眼睛,两年前就谢世了。

“我困了,爹爹。”“好的,乖女儿!”中正无限欢欣的抱起女儿,走向了石屋。“方天哥哥,等着我,明天找你玩儿!”远远的飘来了荷英的声音。

方天却没有回答,因为他已摇摇欲坠,世界很快就会从他的眼前消失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安顿好女儿的中正返回时,很快发现了方天的异常。一直处在兴奋的他,此时才发现方天的变化,急切的问:“小师侄,你怎么了?”

在中正急促的逼问下,方天委婉的说出了原因:“听大人说,我小时得了一种怪病,叫‘四六风’,六岁时若不是两位师傅带我入寺,我可能早就五感全失,十年了,我天天吸风饮露,以涤荡五脏六腑,但是直到如今,眼中还是一片灰色,只有黄色方可辨识。”

方天虽然没有说五草胆的事,但中正马上就明白了,那粒药丸正是维系方天五感的良药,如今给了自己女儿,中正心道,除了失却五感,难道还有性命之忧吗?他不敢往深里想了。

一探方天的脉搏,心中一惊!原来,方天的脉搏已微弱到了极点。“等等我,师侄。”说完纵身跃起,直奔断崖。

三株树圆形的叶本来就不多,可眼下女儿应是不需要了,或许它的凝神聚魄的功效能帮到方天。不到一刻的时间,中正返回。

“师侄,张开嘴巴!”中正几乎是在命令方天。中正把采到的几株圆叶抛向空中,一掌击碎,那圆圆的株叶顿时化为千万颗水珠在空中飞舞,中正运掌如风,化千万水珠为一股细流,缓缓流进方天口中。

这股细流对方天来说,仿若大海波涛,汹涌澎湃,方天赶紧用道家的运气之法,降伏,收纳,周行全身,顿感百脉俱畅,渐渐通体舒展。

“谢谢师叔!”方天满怀感激的说道。

“切莫言谢,你是为救我女儿才这样的,我岂能不报万恩而于一!”中正也满怀感激地说。

方天一直有一个困惑,就是这么多年来,两位师傅每天都运功为他聚集真气,可是还是不见好转,没有五草胆,没有三株叶,他依然还会五感尽失,可能还会有性命之忧,难道自己真的没有救了吗。“天长地久有时尽”,何况这两种神药均所剩无几,离开了它们,自己只有死路一条吗?自己看过那么多的书,没有一本书能给出答案,也没有任何一个条目涉及到此类病症的。方天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他把这种困惑告诉了中正。

“小师侄,你想听听师叔我的故事吗?”中正思考一会儿开口言道。

方天啊呀一声,“是啊,荷英的母亲呢?怎么没听你提及呢?几次想问,话到嘴边却碍于初识都咽下去了。”

“荷英的母亲很漂亮,她长的极像她的母亲。她母亲是姓何,嫁给我之后,我们相敬若宾,白天我去山里采石,她在家里持家,日子过的充足又踏实,我的心飞向了天空,看什么都是好的,拿个皇帝给我换也不情愿。”

“可是,好景不长。半年不到,一天夜里,我发现她悄悄的走出了家……”中正的表情低落到极点。

“我跟随她不久,发现她走到潭边停了下来,你知道的,那是一片空旷的地界,我无法再靠近一步,只好远远的躲着。这时,一个男人走向了他……”中正显然说不下去了。

“小师侄,你不懂的,那种从幸福的山顶跌落的感觉,一如当年我失去了父亲!”方天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男女间的幸福他虽不懂,但失去亲人的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还是经历过的,十年归来后爷爷的辞世,对他就是一种无法言状的悲伤。

“我本来想听听他们说什么,但相拒(距)太远,当我看到那男人一把搂住英子她娘的时候,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一如当年见到父亲惨死时的癫狂,于是,我怒不可遏的冲向他们!”

方天看着双目已泛着血丝的中正,缓缓地说:“你跟随师祖壶子那么久,难道没听过‘颜回攫其甑’的故事吗?”

此时,中正已稍稍平复,“什么颜回,什么甑的,没有听过。”说完用征询(询问)的目光等待着这位小师侄的答案。

“那是说孔子周游时困在了陈蔡两国的一个地方,七天水米未进,奄奄一息。他的弟子颜回终于讨来了大米,快要煮熟时,孔子起身后却看见颜回在偷吃米饭。一会儿,颜回请孔子吃饭,孔子说:“刚刚梦见我的先人,先要用此饭先祭祀他们。”颜回立即说:“不可,此饭我已动过,我端饭时刚好有灰尘落进锅里,我想,好容易讨来的饭丢掉太可惜,就把有灰尘的地方吃了。”孔子暗叹:“眼见亦不一定真实,显些冤枉了弟子!”

中正听懂了这个故事,他一把拉着这个小师侄的手道:“要是早些听你讲这个故事该多好,可惜,我已铸下弥天大错!”

方天似乎猜到了后面的结果,还是听完了中正忏悔般的叙述:“我一掌打死了那个男人,再次举掌时看到了英子她娘恐惧的眼神,我放下了手。”

中正的故事还没有结束,“我放下了那只手,可没有放下仇恨和杀戮,我抛下了英子他娘,远走他乡,一去不回,好多年,不知杀死了多少恶霸歹人,我的双手已是血迹斑斑!”

原来,早年听大人讲的世面上有个江洋大盗,杀人无数,竟是自己的师叔大人!方天没有说出这句话。

“直到有一天,在山东的海边,我遇到了村长。”

“你是说詹立功?”

“正是他,他断断续续地打听了几年,跑了几个省才找到我,带来了一封英子她娘的亲笔信。”

“英子她娘用她的死证明了她的清白,在生下英子的第二年,她寻了短见。”

中正半睁着模糊的眼睛说:“信上说,那男人是她同村的,从小一起长大,非她不娶,那天晚上她是怕我起疑心才偷偷去劝那男人放下的,没想到那一个拥抱却要了他的性命。并告诉英子是我亲生的女儿,她是清白的。”

方天也暗自感叹:“了解真相的耐心,难道只有圣人才有吗?”这一切却再也无法挽回。

“我拿到信就和村长赶回村里,正赶上我唯一的女儿也投水自尽……,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小师侄,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么多,是想说跟随师父壶子多年,道家的大道,佛家的慈悲轮回我一直没有悟到,但有一点我想告诉你,拥有了世间的真情,亲情,才是真正的慈悲,才是真的富有!这九年来,我一直在想人活着的意义,善待身边的人,才能参透生死,才是真正的了悟啊!”

方天此刻才明了,这位师叔绕了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说明要珍惜眼前,重亲情、释痛楚;跨越生死的如峦障碍。

方天突然想到了《庄子·大宗师》:“无古今而后能入于不死不生。”是啊,不生不死,不死不生。没有生就没有死,没有死就没有生,这么简单的道理忽然就明晰了。

“谢谢师叔教诲!”方天真诚的说完这句,也不再看师叔的反应,只是双膝盘坐,把师傅教的吐纳之法从最后面一句“聚之则动而欲出”倒着演练。就是把丹田之气散诸周身,然后再重新聚集。当练到“炁亡则死,炁聚则生”时,方天顿感身体似没有了重量,轻盈如练!

方天脚尖轻轻拨地,身体一跃而起,腾空而去……一时,山峦尽在脚下,今天夜星光如此灿烂!方天试着横向飞驰,一时间脚下云气骤生,如御飞龙!

这不正是庄子《逍遥游》里写的:““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吗?

正在这时,方天突然想到了一件大事,旋即从空中落下,回到了中正身边。

方天双膝跪下道:“师叔!”中正赶紧搀(扶)起了方天,“师侄,你是不是悟到了呀!可喜可贺!”

方天却静静的说:“我想跟您说的不是这个!”“那是什么?”中正急切的问。

但马上方天转念一想道:“就说这个吧!”

“师叔,”方天清理一个嗓子道:“我把以前想聚在一起的真气散之于周身,然后当这真气再次聚拢时,我好象又找回了五感。”

“噢?那是怎么回事?”中正又问。

“当我把注意力放在听力时,居然可以听到很远处的虫鸣,当我把注意力倾注于视力,似能穿透重峦叠障,看到很远地方的一盏微弱的灯光!”

中正突然惊呼:“这难道就是你师祖壶子说的,无古今则能穿越古今,无生死则能参透生死吗?”

“真是师祖说的吗?”“那还有假,我听他说过很多次,只是不懂其中的精义,也没敢问过,你知道我读书不多的。”

“不去维持五感,放弃五感的存在感,反而五感精进了数倍,许是一种和师祖的暗合吧!”方天不知的是,岂只是精进了数倍,那是一种随心念而驰骋的距离!

方天又再次跪下:“师叔,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刚才看到的那盏灯光,是奶奶床头的灯光,我出来一天了,我不回去,怕是奶奶一夜难眠!”

中正哽咽了,这种无边的亲情和孝心又一次触动了他,他边搀起方天边道:“好孩子,翻过这座环形的山就是水秀村了,你现在自已就能做到的,快回吧!有缘自会再见的!”

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眼前这个聪慧无比的、十五六岁的少年已不知比自己高明多少,可他更相信,这是个重情重义的少年。

“师叔,我父亲已到京城当差,算日子这两天就有信来,我安顿好奶奶就去京城与父母会合,一有空闲,我自会再来看你。请师叔善待英子,善待你的亲生骨肉!”

“放心吧,我会传授给她我的毕生所学,孩子,谢谢你的‘颜回甑’的故事!”

方天知道他只记住了颜回甑三个字,故事的名字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已经具有了那颗慈悲的心,也懂得了如何拥有一份耐心。

“告诉英子,让她快快长大,我一定会来看她的!”方天郑重地说。

“快走吧,她醒来我会告诉她的,阿弥托佛!”中正以僧人之礼施以方天,以在为他祝祷,方天也双手合十回礼,一声“我走了”,方天已在半空,随即转向那座环山。

方天直接掠过院墙,直入庭院,慢慢地靠近奶奶的厢房。他之所以脚步轻缓,不是怕惊动了奶奶,而是怕惊动了表哥,奶奶一定还没入睡。

一盏煤油灯依然亮着,“是天儿吧!”奶奶果然醒着。方天轻轻推门,扑通一声跪下,“孙儿不孝,贪玩儿回来晚了,请奶奶责骂!”

“快起来吧,回来就好,地上凉!”方天不敢看奶奶的眼睛,他知道奶奶一定是喜极了的,也知道奶奶眼里一定是噙着泪花。“奶奶,我就睡在你脚头吧,表哥一定睡着了,怕打扰了他。”

“嗯,快睡吧,你小时候不就喜欢睡在奶奶脚头吗?”方天心头一热。

次日醒来,表哥已在打扫庭院,看到方天从奶奶的厢房出来,开口就责怪道:“你这半大小子,啥时候回来的?害我半夜起了几趟。”半大小子是当地的方言,意思是没长熟。

“哈哈!”看老实巴脚的表哥真生气了,方天有点不好意思了:“昨晚上就回来了,还在奶奶的脚头蹭了一晚,嘿嘿,我没食言,我的大哥!”

方天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动身,把家里的存粮,钱罐,奶奶的衣服,还有父亲留给表哥一些的便服,以及自己的两件僧衣,一一交待了一番。

这天,阳光明媚,奶奶坐在院中的树荫下缝补衣衫,“天儿,把我的老花镜拿来。”“好的,奶奶!”方天在奶奶的床头找到了奶奶要的老花镜。

老花镜沉甸甸的,据说是用一种水晶石做的,路过庭院时,方天把眼镜举起来自己看看院中的场景,顿有不适感。放在中手往地上照一下,遽然看到一束红光,方天蹲下身子,阳光透过眼镜聚成一束红亮的光芒,方天耐心的照了一会儿,地上的一段枯黄的草段居然被点着了!

原来这老花镜竟这么神奇,正着看,一切都在放大,反着看,一切又都在缩小。方天把眼镜递给奶奶,自己却在深深的思索着。

他想到了昨晚的对“不生不死,不死不生”的参透,顿时有了新的了悟:“聚万钧为一点,如石破天惊,散千斤为一面,若泥牛入海。”

把那些不起眼的力量聚集起来,会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能拔山吞海。把强大的力量分散在周身,再强大的力量也会如泥牛入海,不见其力,不为所伤。

这一份豁然开朗,让方天万分喜悦,书上曰:花镜为凹凸晶石所做,方天心想,就把自己所悟的这门功夫叫凹凸功法如何?“凹凸,凹凸。”方天念叨了两遍,总觉不太好听,“先这样吧,以后想到好听的名字再说。”方天心道。

又过了两天,不出方天所料,父亲的家书果然捎到:“见字即赴京城,不得逋(怠)慢,北京东城安定门内五柳胡同,父字。”

方天把信的内容一字一句的解释给奶奶听,奶奶也知道留不住孙儿,不免有些伤心,方天知道,从此不知多少天村口又会出现奶奶的身影。

“奶奶,平时你也不用去村口等我的,我过年一定回来陪您,不管山有多高,路有多远!”

奶奶记住了,快让你表哥替你收拾一下,上路吧。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行囊十分的简单,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一些散碎的银子。方天又去了村长詹立功家一趟,说些客套话,托他多照顾自己的祖母。不知何故,自从听了师叔说他千里寻人的事,对他有了些许的好感。

一切准备妥当,方天辞别了奶奶和表哥,心里道一声:京城,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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