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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那些女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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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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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2月17日..........星期四..........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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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正月十三,报名。我总算到了心心念念的学校了,看了看到校的人,刘佳佳、陶然、金燕,年前喊着要退学的都来了,一个不少,何斌头上缠着绷带。

晚自习,老班先整肃了十几分钟班级纪律,然后低沉着声音说:“估计班上一部分同学已经知道了,我们班十七个男生在返校途中被校外两个青年打伤了,事情原由学校还在调查。”听到这里,不少同学纷纷回头看向坐在末排头缠绷带的何斌,老班继续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说:“你说说你们这些都是快十七八的大老爷们了,怎么回事?!一点也不团结,还没有头脑!十七个人竟然楞被两个人打伤了,还差点让那两个人跑了!这事我说起来都觉得窝囊!你们怎么那么傻?!既不叫老师,也不拉着打人的人,站那看自己班的同学被别人打?!以后,你们要再碰到这种事,要团结!自己一个班的要拧成一股绳,听见没有?!叫老师也好,叫警察也好,都要及时去叫人!在现场的人多的,就尽量把对方拉住,别让他动手!”

老班训着话,班里一片沉默。在不少男生心里,老班的话虽是训斥,但斥责的点不是参与打架而是打架吃了亏,也便觉得心里暖暖的,对老班的好感爆棚。老班继续说:“鉴于这次事件,学校要求各班都要设安保委员,现在组织票选一下。”我毅然写下何斌的名字,东霞看见说:“他伤得最重你还选他?”我说:“就因为他带头反抗才会伤得重,那些在旁边观战的估计想受伤都没机会。”

后来东霞和艺婷也都选了何斌,最终他以绝对优势当选安保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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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3月1日..........星期三..........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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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的政策真是让人无语,说是要取消走读生,所有学生都必须住校,到学校睡了这些日子发现还是有很多人是走读的,出个啥政策都执行不到位,看来被忽悠的永远是老实人。

学生宿舍8人一间,进门两侧紧紧排列着4套上下铺,往后是一边一个4格的储物柜,柜顶都各压着一两个行李箱,其他各自带的东西极尽所能地缩在床底、墙脚和每一个能能安插进去的犄角旮旯里。储物柜后面是没有隔板的像公共澡堂的卫生间,一排3个水龙头的洗手槽台上摆着一排写着编号的搪瓷水杯,各自的牙刷牙膏插在里面,头上牵了根铁丝,挂着各自的毛巾,角落里堆放着各自的水桶和脸盆,旁边是长条状的蹲坑。另一侧三个花洒的淋浴区基本是摆设,因为淋浴只出冷水。我和丁静这后来的已经没有挂毛巾的位置,只能在床尾的栏杆上扯根编织带挂,把毛巾拧到足够干再挂上去。看着这逼仄的宿舍、毫无遮蔽的卫生间,以前掌握的生活技能似乎一下都丧失了,不仅要适应宿舍8人之间的“坦诚相见”,提高上厕所的抗打扰能力,还要掌握在空旷的空间里用有限的热水洗澡不冷的新技能——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洗澡也如此。

在学校宿舍睡的这些日子,除了开发出对生活技能的新认知,对人也是大开眼界。我发现宿舍真是个脱去伪装的小社会,有些女生在教室里男生面前和宿舍里完全两幅面孔,女生之间“微妙”的人际关系也显露无疑。

已经熄灯了,卢小芳、邓慧兰和隔壁班的几个女生从晚自习回宿舍后,就一直以卢小芳为中心叽叽喳喳大声说个不停,但凡有人退出了,这股叽叽喳喳的“黑旋风”就把周边的其他人吸纳到旋涡中继续讨论。好几天了,天天如此,到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仍没有要停息的迹象。聊的内容无非是我们班的谁对谁有意思,隔壁班的谁和谁在一起了之类的八卦,其中还不乏当事人自行爆料。教室里男生面前那个文静、温柔、彬彬有礼,一说话脸就红的卢小芳哪里去了?天啊!能不能消停会?你们不睡觉,就不让别人睡了吗?我理解,宿舍是可以脱下沉重面具自我放松的地方,但你们的松弛已经打扰到别人是不是有点过了呢?由着她们闹腾,我终究不会在这里久住的,也别得罪人了。我用被子蒙住了头、捂住了耳朵。

之前东霞说宿舍有人到了夜里会说梦话,我觉得宿舍生活还挺好玩的,听到说梦话的搭个下茬,那岂不是把别人的心里话都套出来了?现在看来,集体生活并没有多有趣,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生活习惯、不同的脾气秉性,相互的倾轧、博弈不可避免。

还好有热情而平和的奚萍,她对刚转到宿舍住的我和丁静时常嘘寒问暖,提醒我们别错过打热水的时间和熄灯后用手电或蜡烛看书的一些注意事项等等。有她在,便觉得污浊的盘丝洞里还有口能让人喘息的新鲜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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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3月6日..........星期一..........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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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时买了支箫,朴素的紫竹管外盖了层薄薄的清漆,最近刚把电视剧《小李飞刀》里的插曲曲谱研究出来,没事时就在宿舍里练习,一时引发了女生们对乐器的热情,不是托我去校外买笛子买箫的,就是让我教她们吹的。我也就是个无师自通的初学者,对于她们的盛情我实在招架不住,便应了采买的活,硬要教也肯定教不出什么好徒弟。

又有好些日子,陶然没跟我说话了,他辞了劳动委员的职,暂时由徐建代理。在老班看来,他的辞职并不是什么坏事,徐建的能力要比他强,换掉他是早晚的事,自己辞还是要比被换掉好些吧。对于来上学和辞去劳动委员的事,我并未去问陶然,只是因为我觉得最近他刻意躲着我。我们总是这么没来由地熟一阵、冷一阵地,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我又怕过度的关心越过了朋友的界限,便只能这么远远地观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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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夜谈的主角从卢小芳换成了邓慧兰。邓慧兰一副凄清愁苦的样子冲着吴雪华撒娇地说:“怎么办啊?我忘不了他!我不可能忘了他……”

“那也要跟他断了,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总是到处勾三搭四地,人也不靠谱!他老跑去看隔壁班的那个女生你又不是不知道!”吴雪华很坚定地劝说。

“唉……我也没办法,我想忘,可闭上眼,脑子里全是他……”邓慧兰继续哀怨地说着。

“那你试着看看别人呢,汪帆不是对你也挺好的吗?”李文秀弱弱地低声说。

邓慧兰连连摇头:“不,不,不,我对他没想法的。我现在是中毒太深,怕是走不出来了……”她们旁若无人地聊着,宿舍里一片安静,看似其他人都未参与谈话,但耳朵都支棱着,听到了每一个字,包括标点符号。我悄悄低声问奚萍:“邓慧兰说的是谁啊?她喜欢谁?什么情况啊?”

奚萍用比我更低的声音对我耳语:“蒋天乐在追邓慧兰,她也喜欢他,估计谈了一些时候了,但是现在蒋天乐又跟隔壁班的一个女生不清不楚的,有可能还不只隔壁班的一个女生,据说还有楼上艺术班的女生的事,很复杂,我也不是太清楚细节。”

“我的天啊!什么情况?!她们经常在宿舍这么光明正大地聊吗?”对于她们的行为简直颠覆了我的三观,这些话我是无论如何对任何人都说不出口的,宿舍的女生们胆子都这么大了吗?我看着奚萍,她点点头,回给我一个复杂的眼神,似乎在说:“你知道就行,放在心里,别说、别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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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3月9日..........星期四..........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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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是妇女节,舍友们说我应该买点礼物回家去给妈妈一个惊喜,我没有接受这个建议,我估计是石头炼成的猴崽子,心里念着家里,嘴上却跟爸妈说着宿舍的百般好,让他们别惦记。我对自己的铁石心肠,从不手软。

前两天,李文秀被叫回家了,据说她父亲查出了癌症晚期。女生们大都或同情、或怜惜、或伤心地传着这件事,争相表现着自己的爱心与善良。东霞也装出十分的伤心——我猜她是装的,是因为李文秀和她不是一个宿舍,不是同镇同村,她们平时也不怎么熟,她没什么理由伤心成那样。而在我看来,我们的同情、伤心与否并不能改变文秀父亲得病的事实,只是徒增压抑悲伤的氛围。我的理论让“冷血动物”成了我在东霞眼里的代名词。为赎我在东霞眼中的“罪过”,赋词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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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美人?静夜思》

疏纱冷影衬孤夜,

独叹望新月。

不明何缘唤速归,

只见肝肠寸断泪横飞。

箫声凄凄诚心怜,

强装无情脸,

因知无端为人怨,

难解漫漫苦旅倚谁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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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文秀回到了学校,我不好上去问东问西,怕戳中她的伤心处,又徒增烦恼。只远远地看着,她脸上并没有太多的难过,也许事情并没有传言的那么糟,人不一定会过世,也许她向孙艺婷一样看得开。

昨天晚上吴雪华和邓慧兰这俩好得似蜜里调油的闺蜜为了和蒋天乐的事大吵了一架,水杯的玻璃渣摔得碎了宿舍满地,吴雪华摔门换到隔壁东霞她们宿舍去住。我以为吴雪华会在隔壁住上好长一段时间,或者就彻底搬过去了,结果今天就搬回来了,这是小孩玩过家家么?我闹不懂这戏剧化的情绪从何而来,又因何而消失,也许仅仅只是为无处发泄的情绪找一个突破口。我在宿舍,总像一个进入不了角色的旁观者,冷静地看着她们欢笑或哭泣,同时让自己抽离,用重重伪装包裹住自己的内心。我害怕心底的秘密在别人面前赤裸裸地展露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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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未深度接触过癌症和死亡,对失去亲人的感受也只能是想象。近些年,随着年龄的增长,身边的朋友亲人因病、因意外的过世越来越多,越来越知道在面对癌症时真正需要的是有效的治疗手段和坚强面对的心态。除了提供治疗上的实质帮助,旁人的同情、哀叹只能增加病患和家属的负担。最终的磨难和失去亲人的哀痛都只能自己承担并靠自己走出来。

癌症晚期并不等于立刻死亡,有些代表终生生活受影响,有些代表一段时间的告别。比起悲伤,理智镇定地选择治疗方式、尽最大能力送亲人一个毫无遗憾的告别要重要得多。虽然大多数面对病痛和死亡时,我们无能为力,但我们可以选择体面地、毫不畏惧地面对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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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我害怕受伤、害怕被窥探,害怕自己的脆弱被别人看到,便把自己的心抽离、与世隔绝,活得冷静而理性。回头看来,那些说说笑笑、哭哭闹闹的女生反而活得更真实可爱,沉浸式的体验,即使受伤,也代表你真真切切、有血有肉地活过。

面对小事感性、面对大事理性,是丰富生活体验又不至于严重影响人生轨迹的策略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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