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初进了西厢,见秦莫慈穿了件轻便的常服,随口说了句:“今日倒是穿的清凉。”
秦莫慈轻咳一声,缓了些尴尬。晏初这几日总是按时来给自己疗伤,她打小就跟着林月娘住在重月阁,虽说也跟着下过几次山,可是到底不大习惯跟男子相处,是以每日都将自己围得严严实实的,生怕有一丝失礼。不过这三伏天的,着实是热的很。
昨日晏初离开前,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既然秦姑娘这么畏冷,我那儿还有件大氅,待会儿着人给秦姑娘送来。”
秦莫慈原以为晏初是看不惯自己这副样子,故意说话来讽刺自己,谁知没一会儿,残风陪着笑脸真的送了件大氅过来。
秦莫慈有些尴尬,讪讪地接了过来。不过这大氅是真的漂亮。
秦莫慈盘腿坐在床上,晏初在身后运了运气,双手贴在她的背上。
秦莫慈心中暗暗有些后悔,自己平日里也是个妥帖人,怎么听了晏初的话就换了这么件衣裳,这会儿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晏初双手的力量和温度。她忍不住有些不安的动了动。
晏初微微睁开眼,不冷不热地说了句:“你要是不想死,就专心点,少些不三不四的念头。”
秦莫慈有些生气,她好歹是女孩子,晏初怎么能这么说话。不过,晏初这话到底也是戳中了几分她的心思,自己若是反驳,岂不是坐实了他的话,那可不行!
晏初见她总算是放松下来,没忍住眉眼弯了弯。
过了半个时辰,晏初撤回掌,秦莫慈试着走了两遍内力,觉得身上热乎乎的,有种说不出地舒畅,之前总觉得虚弱提不起气,这会儿也有了些微充实的感觉。
“多谢少主,我觉得伤势好多了,身上也有了些力气。”
晏初净了手,拿帕子擦干净:“你要是老老实实把药喝了,今日会恢复的更快。”
他知道自己把药吐了?
秦莫慈有些窘迫,还没等想出个所以然,便伸手拽住了晏初的衣角:“少主!”
晏初难得有兴致停下了脚步,等她把话说完。
“我起初以为你不会真想为我疗伤,毕竟那是玄踪教的秘法,所以我才……以后我会好好喝药的!”
晏初沉默了会儿,嘀咕道:“到底还是个孩子。”
“什么?”秦莫慈没听清。
“没什么。”晏初扭头冲她说:“你跟我来。”
秦莫慈跟着他拐过一条小路,来到一片空地,空地上楔了不少木桩,不过那木桩并不高,只是密密麻麻的,数量有些惊人。
“这是玄踪教练习步法的地方,你如今功力近乎全失,若是遇到危险,以实力相拼,难以自保。玄踪教的步法虽说不能取胜,可是以你当前的状况,逃跑却不成问题。另外,要想治好你的伤,玄踪教的秘法只不过是个引子,随后你还要随我外出,找到能治愈你伤势的另外几味药。”
秦莫慈郑重地点点头。
“看好了。”晏初见她意识到自己话里的重要性,满意地点点头,上了木桩。足尖轻点,虽是尽力放慢了步子,可是身影还是看起来眼花缭乱。
不愧是玄踪教,这样的步法若是放到别的帮派,说是顶级功夫也不为过。
晏初停在木桩上看着她:“可记清楚了?”
“就只给看一遍?”秦莫慈有些惊讶。
晏初嗤笑一声,跳了下来:“说什么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天才,原来不过如此。”
秦莫慈觉得胸口一窒,谦虚,谦虚啊你懂不懂!
秦莫慈纵身上了木桩,闭目回想了一遍,脚下便依照晏初的样子行了起来。
晏初抱着双臂,凝神观察,心中忍不住赞扬:虽说生疏了些,倒是可教之才。
一旁芸衫跟几位师兄妹下了早课,路过训练场,许辰辰先看见了这边的动静,惊呼道:“那不是少主吗?”
少主?芸衫忍不住看过去,她也许久未曾见过少主了。
“师姐,少主身边那个女子是谁啊?怎么从未见过?”
武魏悄悄冲许辰辰使了个眼色,怕引火上身,忙说:“师姐,师父说今日要考校我们功夫,我们还要回去准备准备,就先走了。”说罢,脚下开溜,瞬间没了人影。
许辰辰上气不接下气地停下来,怒气冲冲地对武魏说:“喂,你刚才把我拽走做什么!”
武魏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你傻啊,师姐对少主的情谊,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师姐整日盼着少主回来,如今总算是把人盼回来了,结果少主连看都没来看师姐一眼,反倒是去教一个陌生女子练习步法。那女子又不是咱们门派的人,少主却把咱们的步法教给她,少主的意思难道还不明显吗?”
许辰辰惊讶地捂住嘴:“完了完了,师姐岂不是要失恋了!”
武魏忍不住摇摇头:“那还不快溜!”
……
芸衫站在那里看了许久,少主还是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可是隐隐中却有难得的认真。她脑子里乱成一团,等清醒过来却已经走了过去,只好柔声说了句:“少主。”
晏初点点头:“下早课了?”
“嗯。这位是?”芸杉有些探究地望向秦莫慈。直觉得眼前人身姿轻盈,羸弱不堪一击的模样。
少主喜欢这样的女子吗?
晏初看了木桩上专心练习的秦莫慈一眼:“父亲的远亲,来养病的。”
养病却来练习步法?少主这答案也太敷衍了。
芸杉收回目光,笑问道:“少主这几日都会留在山上?”
“不会,明日就走。”
芸衫点点头,她跟少主是青梅竹马,明明小时候总有说不完的话,如今怎么连话都接不上了。
芸衫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是了,是自己记错了,小时候少主就爱捣蛋,自己不过是陪在他身边傻笑的那个,哪里又有说不完的话了。
“既然少主忙着,芸衫就先告退了。”
晏初难得的笑了笑:“好。”
芸衫有些失望,扭头往回走。却忍不住留意身后的动静。
晏初朝秦莫慈招招手:“下来吧,操之过急也不是好事,这几日你慢慢练就是了。”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卷书递过来:“这本剑法你回去好好练,你如今的情况绝对不许轻易使用内力,一旦恶化,后果难以预料。这本剑法是以招式取胜,无需过多使用内力,你好好把招式练熟,即便是对上一般的高手,也有几分胜算。”
秦莫慈接过来翻看,心里忍不住吃惊,这竟然是剑术高手齐宏子生前的秘本。传说齐宏子不过是一介布衣,隐居山间,谁能想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创作出了十几套剑术。
“还有……”
秦莫慈抬起头认真地听他说。
晏初摇摇头:“没什么。”他本来想着刚才芸衫已经见到了秦莫慈,万一暴露了她的行踪,定会对她不利。他心里又暗叹,罢了,便是发现了又如何,自己又不是护不住她。
“这几日我会出去一趟,心法你已经掌握了,每日运行一遍即可。剩下的时间,就好好地练习剑术和步法。等我回来再考校你。”
秦莫慈点点头,晏初似乎有很急的事,交代完就匆匆地走了。
她拿着剑谱回了西厢,胧月走进来,将手里的剑递过去:“姑娘,这是少主吩咐人送过来的。”
秦莫慈接过来,抽出一看,觉得这剑和寻常的有些不同。
胧月见她好奇,解释道:“少主说姑娘之前用惯的是一种极细的软鞭,猛地换了剑,怕姑娘用不惯。这剑比往常的剑要细上不少,且是软剑,用力和软鞭有几分共通之处。想来姑娘也会更顺手些。”
秦莫慈试了试,觉得颇合她的心意。
她忍不住想,少主好像跟自己起初所想的有些不同。
胧月低下头偷偷笑了笑,她还没见过对少主不心动的女子。尤其是……少主难得地对人这么好。
“姑娘,药送过来了。”
秦莫慈放下手里的剑,再没有犹豫,端起碗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