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八,黄天定得吉祥日厚土养成如意时,正是阿俏“出嫁”的一天。阿俏起了个无情的大早,描了眉点了朱唇搽了香粉,凤冠霞帔红嫁衣,明艳动人。
“我的头好重啊!”阿俏不断嚎叫。
“啊呀,你现在是新娘子,不要动不动就大喊大叫,一点都不端庄。今天呀你就负责美美的,做一个冷艳高贵的新娘子。”西灵细细端详阿俏,从她的眉眼看到鞋尖,笑意盈盈地说:“阿俏,你真好看,你要是真的嫁人的话我会很难过的。”
阿俏也笑,说:“干嘛呀,难过什么呀?”
西灵只是看着阿俏,眼睛泛红。
阿俏笑嘻嘻地捏她的脸蛋,说:“那我不嫁人了,不办婚礼了,好不好?”
花轿外面,仪仗队喜庆庄重,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大红灯笼打头阵,随行的笼屉里摆着四色糕点清茶,炮仗劈劈啪啪沿途响个不停。
夹道老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
文家公子大婚的事件成为了风岳城全城的关注焦点,风头大盛的文家结亲的人家也必然是备受关注,全城都好奇究竟是哪家女儿,生了副什么倾国倾城貌,家里田舍几许。
后来说是个姓周的人家,当家的是名不见经传的私塾先生,全城哗然。猎奇的人因此更多。
花轿里面,阿俏在闭目养神,金凤钗和红盖头散落在一边。成亲是折腾人的活,不是吗?
喜娘牵着阿俏下花轿,新郎官早就拱手做好延请状,接过新娘的手,轻扶着阿俏引她前行。
马上拜堂了,阿俏盖头下的视线只能看到一双双脚来回移动,看不见路的感觉让她没安全感。
“吉时已到——”
行礼结束。
阿俏一到洞房就掀掉红盖头,喘了一大口气,周老头说送入洞房以后就去正院左边第三间房间后面的偏门换人。阿俏环顾四周,大片大片的红茜纱,床上的龙凤被,她随手从果盘拿了个桃,啃了几口。
“成个亲折腾死谁呢,一整天连口正经水也没喝,累死我了。”阿俏走了几步大致看了下房间陈设,“摆这么多玉也不怕碰了摔了,这些东西值好几个夜壶吧!”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盏巨大的粉黄色比目磐形状的彩灯罩,极尽奢侈。
地上左边是一张黄花梨木的书案桌,上面整齐叠了名人著作,桌上摆着玉砚盘,玲珑池牌子的墨和一盏盈透的琉璃笔筒。
右边是一架紫檀雕刻的置物架,足足占了大半面墙,架上各色玉器和官窑烧制的陶盘陶碗,正中间是一只红玛瑙精雕而成的血色大佛手。
阿俏啧啧赞叹,了不起啊,有钱人的快乐我想象不到。溜了溜了。
阿俏抬脚,手刚碰到门,听到外面一阵骚动,有人。
“阿笙今天大喜日子,我们绝不能放过他,走,闹洞房去咯。”
“就是啊,走啊,别让新娘子独守闺房啊,去看看去!”
吵嚷间,门打开了。
“呦,新娘子在等你呢,阿笙还不快去摘了红盖头,你娘子都等急了!”
“不,不。”说话的人声音很小,“别这样。”
“阿笙你别不好意思了,今天可是你的好日子,兄弟几个你成亲可是最早的,让我们几个开开眼界嘛,快去呀,你娘子都等不及啦!”
“就是啊,你再不去我可就替你掀盖头了啊。”
几个人顿时爆发一阵大笑。
“朋友妻不可欺懂不懂?”
“走走走,上去上去。”几人把文笙连拉带拽拥了上去。
“掀下来,掀下来……”一人带头喊口号。
“掀下来,掀下来……”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文笙的处境就像赶鸭子上架,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上前了两步,手举在半空却迟迟没掀。他说:“你们,你们掀……”
话音刚落,有人立马跳出来,“我来!”冲到床头就要伸手扯盖头。
阿俏早就气炸了,底下无数次深呼吸,疯狂劝自己息怒,订单还没结束,不是惹事的时候,先忍着静观其变。
忍不住了!这个臭小子居然要动手,她已经想好了,他只要一碰到盖头就立马折了他的咸猪手,再打晕其他人,自己趁乱逃出去。
不过没有想象的外力扯盖头,他没有伸手?
“我说的是,你们掀——”原来是文笙抓住了那双罪恶的咸猪手,他语气不太好,“先出去。你们先出去。”
他一字一顿地说,语气不容置疑。看文笙脸色都黑了,那几个面面相觑,也很识相地出去了。
所有人都出去了,现在只剩下阿俏和文笙两个人,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阿俏陷入了两难,大婚之夜打昏新郎不太好,可是他要是靠近我我总得做点什么吧?她想,太后悔了,太后悔了,早知道就该听冬瓜的话,冬瓜疯疯癫癫,有一句话倒说对了,做我们这行的,丧嫁两单绝对不能碰,不吉利,有损自己运道。
阿俏现在面如苦瓜。文笙哪里知道眼前安静坐着的小娘子现在想怎么不动声色地撂倒他呢。
“冒昧了。”他也很紧张。
手刚碰到红盖头,阿俏猛然起身,双手护住盖头,急忙说:“我尿急,我想先去尿尿!”
文笙愣了很久才慢慢地说:“出门右拐就是。”
于是阿俏就在文笙惊诧的眼神里匆匆逃亡了。
阿俏一出门就立马去偏门找老周,所幸他们果然在门口等着。
“怎么才来!我还以为出事了!快快快,棠棠你就按照爹说的路线走,快去,可别被发现了!”老周已经急得像热锅蚂蚁,狐狸小姐再不出来他就不知道怎么办了,露馅的话事情就不妙了。
“红盖头盖上!”老周对着女儿的背影嘱咐道。
阿俏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太悬了,差点就晚节不保。哇,成亲太危险,再也不成亲了!
“祝你们春宵一夜值千金!”阿俏扔掉盖头,对消失在眼帘的人影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