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件普通衣服,既没镶金也没镀银,不过穿在苍兰姑娘身上可就不同了。人靠衣装马靠鞍,但是苍兰姑娘才是衣服的精魂,这样美的衣衫除了她还有谁穿得出来呢?”
江边扬起杏色长裙,外层的翼纱蔓舞,内衬的缎面软罗如丝般垂滑,好像温润细腻的羊脂玉在眼前流动。
他走了一圈,众人奇怪地想:这龙左使捏着这件裙子,好像还挺高兴……
白泽突然说:“衣服上有毒。”
这吓坏了众人。众人皆捂着口鼻,惊恐地看着衣服。
白泽本人却很冷静,她无语地看了众人一眼,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儿?
“准确地说,不算是毒,是一种花粉。望窑丹心的雌花花蕊会结出一种奇异的花粉,这种花粉色微黄,无味,无毒。”
这时众人放下心来,长吁一口气。
“但它一旦接触人体,或者说处于达到人体温度的环境中,它就会释放一种花粉素,原本是望窑丹心用来吸引蜂蝶的,达到足够的量也会吸引……人。”
这么说,獬豸是被蛊惑了。
苍兰的反应出乎所有人意料,她不仅不因为被识破了而惊慌失措,也没有损了名誉而拉脸不悦。她气定神闲,甚至轻快地轻哼着什么。
众人狐疑。
獬豸吵吵嚷嚷:“你们看吧,我根本没做过,我什么也没做。是她,这个贱人!对我用毒,让我迷了心智。”
江边也有些惊讶,这个苍兰还挺有意思的。
他笑着说:“若无欲念,你也就不会被迷惑了。”
獬豸一愣,他当时的确失神,不是对苍兰,而是她左侧肩胛下有一处奇特的刺青,是一只倒着摆尾的蝎子。他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直到这时凤才发声,“事已至此,苍兰姑娘,你有什么要说的?”
苍兰起身,欠身,身段柔软,风吹欲倒。
“我没用这个花粉迷惑任何人。”她抬起酥臂,轻嗅,“平时我会抹一点,可能是工作所需——习惯了吧。”
工作所需……需要用它来吸引男人,原来她是青楼粉头。感情苍兰姑娘还是个爱岗敬业的,值得大力推崇,颁个劳模奖啥的。
诸犍嗤笑道:“那你换什么衣服?这不是明摆着呢吗?”
“没想到吧?像我这样的女子……也有洁癖。”苍兰嫣然一笑,惊魂酥骨。
诸犍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明白过来时发现獬豸脸色铁青,似乎要发作了。
凤及时遣散了大家。
苍兰留了下来,她有话要单独对江边说。
阿俏走到半道又折返了,她很好奇。难道是苍兰又要玩什么花样?
她没想偷听,径直就进去了。
苍兰似笑非笑的,“龙左使聪慧过人,比我想得更厉害。”
江边说:“苍兰姑娘是怎么想本左使的?”
她以手绢轻揉额际,笑着说:“苍兰在想,龙左使是怎么在短短时间内令教中上下信服的。是左使能力强呢,还是……长得好看呢?”
“你不都看见了吗,我师兄又帅又能干,还是我男神的儿子,那水平吊打教里任何人!”
阿俏对她师兄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苍兰似乎挺有兴趣:“阿俏姑娘的男神莫非就是上任左使,月修大人?”她捻过一束头发把玩,指头绕圈打转。
“苍兰也是听他们说的,说我们的龙左使呀是越来越像月修大人了。不过即使是月修大人的儿子,怎么也和我一样,从小被抛弃了呢?”
“难道是和我那对短命的爹娘一样,丈夫始乱终弃抛弃妻女,妻子落魄沉郁狠心变卖自己亲生孩子?”苍兰始终笑着,美艳凄楚,仿佛口中提到的身世凄惨的人完全和自己无关。
阿俏想,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之亦然。不过她还真是个怪人,为什么能一边自我撕扯一边傲然得意,好想把这些痛苦当成了自身的某种勋章,而这种深刻的烙印反而催生出了超强的自负欲,使她看起来又矛盾又神秘。
还有刚才她自曝自己曾是青楼女子,以媚好男人为生,又偏是在她自导自演一场闹剧之后说的。这样讽刺的话,这样讽刺的场景,她却语态轻松,神情自得。
真是……莫名其妙。
苍兰贴近江边,声音轻软:“龙左使,你也是被抛弃的吗?”
江边不动声色地侧身给她倒了杯茶,拉开了距离。
“你想说什么?”
“你不想找你母亲吗,她还活着的话你不想知道她是谁,又是什么样的人吗?”苍兰接过茶杯,却只是笑。
阿俏很快嗅到了隐秘,她认真回想苍兰的话,该死的自信就来了。
“我知道了!我已经找到真相了!”她伏低身子,张牙舞抓地横着走来走去,“我就说你怎么老是奇怪地看我师兄,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从单枪匹马闯入魔教开始,你的计划就开始了,你不知道从哪打听到魔教来了一个神秘的左使,而你与上一任左使,也就是月修大人,有着深深的渊源。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你先是声东击西,用什么螣蛇之辈的扰乱大家视线。又使了一招美人计,诱惑獬豸,从而引出与我师兄的史诗级初见。很可惜我师兄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你,可是你却第一眼就心知肚明,你特地在身上抹了祖传的望窑丹心花粉,果然在我师兄抽丝剥茧般的侦查下,他终于意识到了!你说有话要单独对他说……可惜被我先识破了,你要告诉我师兄的话我已经知道了。”
“你们两个!正是失散多年的——兄妹!”
“哈哈,被我说中了吧!”阿俏试图用眼神击溃苍兰。可惜她似乎并未注意到苍兰……一贯自负的苍兰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江边一把拎起她,任她像小鸡一样在空中扑腾。她挣扎了一阵才放她下来。
“干嘛呀,趁我不备偷袭我。”阿俏在地上蹭了两下,还是踩在地面上踏实。
“你就这点能耐了。”她嘀咕。
苍兰揉着手绢一角擦拭自己嘴角,她眼皮轻垂,笑了两声。
“恐怕世上的亲兄妹都没有你们两个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