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章：又见奇人
挤在人群里的杨山庭目光灼灼的看着从码头走出的莺莺燕燕。
楚毅确在近距离的观察着身边的人群。
在后世若有几百人聚集一起必然喧闹无比，人群里或许还会传出些难以入耳的污言秽语。
在这个时代的几百个读书人汇聚在这江堤上虽然拥挤着，但是人群一直处于情绪理智的状态。
就算不时有着磕磕碰碰了，人们的反应也显得极为体面，先是行礼致歉，再是交换姓名，问了恩师名讳，最后便一起之乎者也的聊着诗文，诗文也不离美人美景。
人虽然是古人，但礼仪风度却远胜后人。
楚毅正看着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在拥堵的人群里展示着气度，忽然肩膀被杨山庭的手肘一磕，就听杨山庭说：“贤弟啊，你年岁尚幼，不知美人之美于何处，这是正常的，但是也不比看着一群男子失神吧，这可就不正常咯。”
楚毅听的这话心里有些不忿，你这个连姑娘的面都没有见到就紧张发抖的家伙居然还有心思挪俞我？
楚毅也懒得辩解，反而是出言讲道：“小弟家中自有侍女，每日早给我穿衣、午侍我读书，晚为我掌灯习字，见惯了家里姐妹，不知道这些姐姐美不美。”
楚毅想起后世的一个脸盲言论，不知觉的在杨山庭面前吹了一次牛皮。
没想到楚毅说完这话，杨山庭已经是目瞪口呆，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羡慕。
“为兄家里虽然家底还算是丰厚，但对族中子弟却是苛刻，每日虽无需劳作，但诗书不准离手，除了读书不可有杂念，哪里有贤弟红袖添香的逍遥。”杨山庭可怜兮兮的讲起自己的日子。
其实这并不奇怪，古代所谓诗书传家、耕读传家，听起来感觉像是小资生活，实则上每日的学习任务和压力就算是比起后世备战高考的学子们也不遑多让，甚至犹有过之。
楚毅对读书人一向是保持最大的敬意的。
立刻回话道：“小弟不过乡下小地主罢了，自知科举无望，故而放纵。杨世兄家教严苛，却是在为他日金榜题名打下基础，这反而是小弟羡慕不来的。”
十四岁的少年，情绪来得快走的也快，杨山庭听我说出羡慕他的话来，眼里的羡慕即刻隐去，拍拍胸脯说道：“贤弟不必羡慕，哥哥今日扬名后你和我一同进潇湘坊就是，他日哥哥金榜题名必定提携贤弟。”
小小的少年趴在成人的背上拍着胸脯的样子滑稽极了。
楚毅却在心里记住了这副画面，这是自己在大明朝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不管你是真情还是假意，我都承你这个情了。
“好，你我兄弟一句话‘苟富贵勿相忘’”。
楚毅对着杨山庭眨眨眼睛半开玩笑办当真的说道。
两个少年耳语几句后就用后脑勺交谈了，各自把脸转向一旁，小小的少年脸皮嫰薄到说出这‘豪言’后就不敢相向而视。
楚毅也开始把注意力放在了码头上，一溜的莺莺燕燕皆衣着锦绣，自码头到花轿不过二十余丈距离，就是这二十余丈路程被女子们走出了万千仪态，三寸金莲轻移若扶风摆柳之资。
脸上却无甚看头，姑娘们在船上还大大方方的展示娇颜，这下了船后却戴上了面纱，对雅士来说有着朦胧美感，对楚毅这一俗人来说却是有些煞了风景。
一部分女子上了花轿被抬走，一部分女子留在了原地。
只见一些小厮摆开了阵仗，一些精美的桌椅摆在了江堤上，二十多个女子手持各种乐器依次坐好。
江堤上一个小小的八角亭上也被挂上了纱帘，一位女子莲步轻摇走到了亭子里，因相隔较远，女子又佩戴面纱，我也看不清面容，只见女子立于八角亭中，被风吹起的的纱帘后显出了其娉娉婷婷的身姿。
“小女子南瑾见过各位公子，愿诸君吉祥。”女子声音清亮干脆，毫无令人沉迷的娇弱之感，仅凭一道声音就使人心灵一清，如饮清泉之水，浑身爽利。
‘南瑾’？一听就是假名字，不过想想也是，青楼女子谁会使真实姓名呢？
女子话音刚落周围人群马上一阵叫好。
楚毅趁机问杨山庭：“这南瑾是是什么人？怎这般受人追捧？”
杨山庭高声附和的叫了两声：“南瑾姑娘好。”
随后转过头来对我说道：“我怎么知道？我不也是第一次出来瞧热闹嘛。我的目的是以文采扬名，才不是看姑娘呢，怎么会打听姑娘的来历？”
我看你看姑娘看得比谁都欢快，我在心里如此腹诽着杨山庭。
这时，旁边伸过一只手来，一道声音传来：“一两银子，我告诉你们呀。”
一个身穿麻衣头戴方巾做秀才打扮的男子对我伸着手，头却依旧面向一众姑娘。
“你抢劫呢？我看你衣着朴素，应是淳朴之人，怎可开口言利。”杨山庭立刻呵斥。
男子依旧没有转头，说道：“衣着朴素只能说明小生贫寒，与淳朴无关。读书人在义利之间自当舍生取义而已。
然则，你们两个富贵人家的童子来看姑娘本就不是有义之事吧？小生以此无义之事为自己取微薄之利，有何不可呢？”
男子以淡然的语气说了一通歪理。
楚毅身边的杨山庭立刻就炸毛了，呼喝到：“谁说我是来看姑娘的？我是来和常德府学子切磋文采来的，你不要污人清白。”
楚毅看杨山庭喊得小脸通红，耳朵根都在冒汗，也就开口说道：“杨兄勿恼，俗人岂能知杨兄之高洁，咱们不与他计较。”
听我劝说杨山庭才扭过头去，再也不愿意转过来。
我从彭飞的褡裢里摸出一块碎银子放在男子手上，男子用手掂了掂，说道：“这可不止一两啊，不如我多讲几位姑娘的轶事给小公子听听？”
男子如此说道，看来多余的银子他是肯定不想退回了，太有意思了。
楚毅说道：“不急着说姑娘，我现在更加想要认识认识先生是何人了？”
男子这才转过头来，先是上下打量了我和杨山庭二人，接着才淡淡的开口说道：“在下不才张希唯，表字熙诚。”
男子报上名称后杨山庭立即惊呼一声：“你就是乡试舞弊被革除功名的张希唯。”
听到杨山庭的话楚毅心里一惊，这科考舞弊可是大罪，被革除功名更是毁人一生，此事如若为真，杨山庭直接喊出此事就太令人不堪了。
杨山庭此事也意识到了自己一时惊讶下言语的不妥，从家丁的后背滑下后站立原地，显得惴惴不安的样子。
男子倒是坦然，反而微笑着说道：“不错，在下这是乡试舞弊被革除功名的张希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