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贺茂泓坐在地上总算缓过气了,他站起来朝着同伙们走去。
走近一点后才知道原来是那个浪人突然昏迷倒地了,身边的人正把他围在了一块,焦急的为他探查生息。
“快看,这妖物的眼睛在发光!会不会是它弄出来的?”有阴阳师惊讶出声,伸手指向了巨犬。
尽管有所怀疑,他们却没敢妄动,因为贸然攻击这个时候的巨犬会造成什么后果谁也不知道。
“缘弥..!”纯子在缘弥的身旁急得都带上了哭腔,琉璃也是因为友人的突然状况搞得有点懵,咬紧了下唇在思考着。
贺茂泓对这个浪人谈不上有什么好感,但是绝没到讨厌的程度,看到他出事心里也是为之一紧。
加快步伐走过去后他首先看了看缘弥身上的伤口,得出没有异常的结果后他又看向了巨犬。
白色的巨犬伏倒在地,巨大的双眼正绽放红光,直直的盯着缘弥的方向。
强大的妖物都或多或少的有着特殊的能力,贺茂泓很清楚,这些妖物的能力都千奇百怪,无有重样的。
倒是有分为几个大类,一是妖境类。
这种妖物拥有自己的一片空间,身处妖境的妖物是没有破绽的,它们的能力会翻倍的增强。
即便是最顶级的阴阳师落单遇上也会被残忍杀害,没有第二种结局。
曾独立击败过这种妖物的人贺茂泓只知道一个安倍晴明,不过这个人属于异数,因此不得以常理看待。
第二是恩惠系,这种妖物比较少见,而且凶性一般不会太高。
它们可以凭空生造它所想的事物,可以是食物,可以是物件,造出来的东西有其实质质感与味道。
第三种就比较常见了,名为异化系,能力特征是强化自己的身体,获得更强的力量。
眼前的妖物,贺茂泓认为它应该是异化系,但是具体能力是什么他就想不出来了。
“现在能选的选择其实也不多呢,要加紧时间下决定...”贺茂泓瞥了一眼缘弥,“否则的话,可能就救不回来了。”
年轻的阴阳师贺茂泓开始走向巨犬,手中再掐起指诀,嘴里念诵着术语。
随着他的动作,缠缚在巨犬身上的红线开始缓慢的收紧,巨犬的双眸红光开始逐渐的消散了,嘴里发出了一阵悲鸣。
随着它眸中的红光消散,缘弥的眉头开始颤动,身子也恢复了过来,开始有所动静。
“有效。”贺茂泓用眼角余光看到了缘弥的动作,叫出了自己的式神准备更进一步。
“尽管不知为何,你没有伤害过人类。”贺茂泓因为阵法的施展需要走近目标,他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巨犬的面前,距离它只有三十公分了,“但是...我的指责就是要保护人类,要把危险扼杀在苗头也是我该做的。我们的立场生来就不同。”
这个距离其实巨犬只要一伸头,嘴一张一合,贺茂泓就要身死当场了。
但是它没有。
是听懂了他的话吗?纯白的巨兽双眸恢复了平静,眼中倒映着的是贺茂泓认真施法的身影。
它的脑海中想起的是曾经的约定。
没能出去看看这个世界,真是遗憾。
没能保护好自己的主人,真是遗憾。
以及,没能找回自己的主人...
白色巨兽的眸子再次涌起情绪,眼角有些许湿润。
没有办法呢,这是,已经无法挽回的事情,是无法再办到的事情。
念及此处。
缘次郎静静的闭上了双眸,不再挣扎。
红色的丝线把它的身躯完全裹住,越收越紧,直到身体碎裂,被红线撕裂,这就是贺茂泓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八方伏妖阵,就是这么用的。
“住...手!”突然间,一条不算粗壮,但是轮廓分明的手臂抓在了巨兽的身上,然后一个高大的身影扑了过来。
贺茂泓吃了一惊,愣在原地看着面前的一幕十分不解。
只见缘弥红着眼对贺茂泓一边喊着,“给我住手!”一边把手伸向缠在巨犬身上的红线,用力的捉挠扯开。
但是没有效果,红线是捉捏不住的,缘弥只能从贺茂泓身上着手。
“住手?你是什么意思,既然已经康复的话就给我让开吧。”贺茂泓语气冷淡,手中的动作没有停。
“我说....住手。”缘弥急了,站了起来,右手放在了打刀的刀柄上,“它没有伤害过人类,以后也不会伤害人类,它只是想找某样东西。”
“因此,请你把阵法停止!”
“你说停止就停止?你说它不杀人就不杀人?”贺茂泓眯着眼睛望着面前的男人,袒护妖物,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这种事情,“我不管你从哪听来的信息让你说出这些疯话,现在我只想你让开,我要履行自己身为阴阳师的职责。”
缘弥一时沉默了,握住刀柄的手在迟疑着,颤抖着。
平心而论,缘弥也知道贺茂泓的做法与话语并没有错。
阴阳师与妖物,生来立场就是不同的,自己身为半个阴阳师,与它们的立场也是不同的。
但是自己知晓了缘次郎的事情后,还能把它放置不管让它死在这里吗?
“....这不是疯话。”缘弥微微弓腰,左手抵开刀镡,“这是它告诉我的事物,真正该死的人另有其人,不是它。”
“你要我再重复几遍你才能听懂?”贺茂泓的语气很无奈,“我不在意事情的真相。我在意的是它是妖物,虽然它现在没有伤害人,但是以后的事谁能做准呢,这是属于立场的问题。与爱恶无关。甚至我并不讨厌它,只是我更清楚自己的指责是什么。”
“它不会伤害人,这个事也没人能给它保证。”贺茂泓冷眼瞧着已经准备拔刀的缘弥,丝毫没有惊慌,“而且...一言不合只想着拔刀解决事情的莽夫更加不配说什么保证。”
缘弥浑身一震,手上像是被灌了几斤铅铁,握住的刀再拔不出来了。
“缘弥..怎么了?”纯子走到了缘弥的身边,表情担忧的望着他。
琉璃也走到了缘弥的旁边,表情肃然。
莽夫吗?缘弥听到这里只觉得自己的身心被划了一刀。
贺茂泓身为阴阳师,除去妖邪是天经地义,那么错的一方应该是自己啊...
说不出个所以然就要拔刀解决事情的姿态...
“真是丑陋啊...”缘弥深呼一口气,收好了刀具,看了众人一眼,再看了缘次郎一眼。
此时巨犬的双眼睁开了,望着缘弥的眼神平静无比。
缘弥下定了决心,踏前一步,立在了贺茂泓的面前。
一米八的身高与一米七之间差了一个头有余。
“很对不起,我知道自己的做法很任性,但是可以放过它吗。”
缘弥深鞠一躬,腰部挺直的往下压去,脑后束着的长发洒落在脸部,引起一阵瘙痒。
众人愣住,没人说话。
纯子上前也在贺茂泓的面前深鞠了一躬,“我..我也拜托了!”
一分钟过去了,缘弥动也不动。
贺茂泓紧皱着眉头,望着面前的一幕手慢了下来。
“请照...缘弥先生的话做吧。”琉璃开口了,表情很认真的望着贺茂泓,“我相信他一定有这么做的理由。”
“.....”
听到意料之外的人开口,贺茂泓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好一会后,他正在运作的手深深的垂落下来。
阴阳师面色复杂的张嘴想说什么,但是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他沉默了着转过身摆了摆手。
阵法立时停止,巨犬身上的丝线全部消失。
“我希望琉璃小姐能给一个让我信服的解释。”贺茂泓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平淡,但是其中暗抑的怒火怎么也压不住,“否则的话,此举传到花开院家可不好听。”
“感谢先生!”琉璃深深的低头,朝着他远去的背影鞠躬道谢。
“十分感激!”缘弥心中一松,终于救下它了,纯子看着他如释负重的表情心里也很雀跃。
“很对不起,让你也和我一起失礼了。”缘弥歉意的望着琉璃,“我会把我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的,请给我这个机会。”
琉璃点点头,没有发言。
“还有..谢谢你,纯子。”缘弥看向纯子,面色柔和,“谢谢你能相信我。”
纯子摇了摇头,“我也期待缘弥的解释。”
“恩。”
缘次郎恢复了身体的行动力,原地站立起来,如山高的身躯因距离太近让阴阳师们心下有着慌张。
不过它没有什么过激的动作,只是深深的望了众人一眼,再看向缘弥时二者的目光再次触上。
“你已经很努力了,接下来的事让我来帮你吧。”缘弥知道了它的身世后,对它的看法完全改变了,“我会让事情的源头得到报应。”
缘次郎漆黑的瞳孔把缘弥印在了里面,注视了片刻后它转过身朝着城墙外跑去。
——
众人散去了,缘弥与纯子琉璃二人汇聚在自己的房间。
缘弥开口把领主的事情,以及山下铃美,再把缘次郎的事都告诉了琉璃。
“怪不得今天西园寺拂柳会突然找我打听你的住处,还直言要一起来拜访呢,原来...”琉璃清楚了真相,“那你为什么当时不和我说呢?而是糊弄了过去。”
“唔,因为证据不够充分。”缘弥脸色有点尴尬,“你们毕竟是有着血缘关系,没有确定的事我不敢乱讲,唯恐伤了和气。”
琉璃沉默着,没有再说什么。
“如果缘次郎给我看的回忆没有造假的话,那么它的事...也是他间接造成的。”缘弥接着说道。
养育它一生的小女孩被硬生生夺走,自己更因此事身死,也不怪它怀恨着不甘转变成...异物。
是的,异物。
缘弥不愿意把它称作妖怪,因为它对人类从无杀心,八景镇每夜徘徊的缘由更是让人揪心。
“嗯,这点我认为应该是假不了的,因为没有伤人的理由可以说的通。”琉璃叹了口气,“这种情况...怪不得你不愿意它再受伤害呢。”
“是的,缘弥...很温柔呢。”纯子眼睛扑闪扑闪的望着缘弥。
“唔。”缘弥摸了摸鼻子,被二人的目光注视着感觉脸上有点热,开口转移话题道,“还是商量一下领主的事吧。”
“等一下,这件事我建议再叫一个人过来。”琉璃抢先开口,“我认为他有知情的权利,因为他今晚为此事出力不少了。”
纯子立马就猜到是谁了,与缘弥对视一眼,二人点头。
——
“所以,大半夜不睡觉还要叫我过来就是因为要开会咯?”贺茂泓推开了房门,满脸的不悦。
“很抱歉打搅你的睡眠。”琉璃鞠躬,“但是这是不得而为之的事,还请原谅。接下来要谈的正是琉璃打算给你的解释。同时也是隐秘之事。”
领主的事情琉璃判断出不该让太多人知道,因此只叫来了贺茂泓,加上原先的三人。
贺茂泓进来后冷淡的瞥了现场一眼,首先看到了今晚阻止自己的浪人,以及他的同伴也在这里。
“行吧,既然来都来了。”尽管看到不想看的人,但是贺茂泓从来不是个会被情绪左右决定的人,他在桌子前坐下了,“让我听听你们的所谓大事吧。”
众人开始给他解释前因后果。
贺茂泓安静的听着,时不时问一两句。
很快的,事情的来龙去脉被讲述清楚。
贺茂泓皱着眉头思考着,众人没有出声,怕打断他的思路。
良久。
“你们说的事我大致明白了。”贺茂泓饮了一口自己面前的茶水,望着了缘弥,开口问道,“你叫缘弥是吧。知晓这一切后,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调查并揭穿领主的秘密,让他受到该有的惩罚。”缘弥毫不犹豫的回答了。
“该有的惩罚?”贺茂泓依旧平静,望向他腰间的打刀,“指被砍下头颅?”
缘弥沉默了,心中所想的事物被猜中了。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原先倒还没有这想法,但是知道缘次郎的事就忍不住想这么做了。
贺茂泓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中了,阴阳师接着说道,“如果领主身死,凶手会被通缉,久没能找到凶手的话他麾下的武士是要切腹谢罪的,因为太过无能。”
因为一条性命而牵扯出更多的无辜受害者,这样值得吗?这就是贺茂泓想问的。
缘弥答不上来。
“即便是这样的人也会吗。”纯子忍不住问了,她起初只想到了缘弥会被通缉,但是没有想过后来的事情。
“他的所作所为再遭人厌恶,屁股下坐着的位置可是货真价实的。很多人会因为他的出事受到波及。”贺茂泓没有犹豫就回答了她的问题,“所以啊,我想说的是...”
缘弥的头深深的低下,二女没有说话,静静的听着下文。
“下手一定要干净利落,不能被。”年轻的阴阳师在今夜头一次露出笑容,其中带着无比的狡黠,“任何人看到。”
缘弥猛地把头抬起来,望着贺茂泓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