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的“砰”一记撞开门的声响,雅座里头的嬉闹声戛然而止。就见宋景行怒气冲冲,一手扶着门,身体微微向前倾,似那正要发起攻击的豹子一般。
御书房里,周釰先召见了宋景行一人入内,留王龙天在门口候着。
这时候走过来一个身穿朱红宫装的女子带着两个宫女快步走了过来,看见王龙天,直接伸手一推,凑到御书房的门前,垫着脚,恨不得整个人贴在上面,听着里面的动静。
大概是听了一会也没听见什么,女子从门上下来,才伸手理了理鬓角的头发,又端了端头上的衔珠金步摇,回过神来,神情带这些傲慢的看着。
他们面前的女子,就是当今圣上的妹妹令仪长公主周栩。周栩是先皇后的嫡女,和皇上感情好。
周栩从小就淘气,性格就跟男孩子似的,常跟到练武场与他们一帮臭小子混到一起。后来被先皇后知道后斥责过几句,也没改掉这毛病,只不过之后就都是装扮成周釰的小太监再来罢了。
御书房内,周釰先是装模作样的问了一些朝中事,又问起宋景行对新中举的举人的看法。
“宋卿可看过这次考生写的文章?有些策论倒真是有意思,想法也很新颖。”周釰问道。
“臣有幸翻了几卷,这些考生都是以后的国之栋梁,又有皇上的常识,是他们的福气,也是我大周朝的福气。”可宋景行并不愿在科考的事情上多坐评价。
周釰虽然平时也烦宋景行的冷淡,但唯有在宋景行说奉承话的时候,十分喜爱他面容不改的表情,这样拍出来的马屁更让他舒服自在,不像旁人一脸谄媚,一看就让人觉得油腻浮夸。
周釰又继续说了下去:“没两日这些举人就要殿试了,到时候宋卿定要帮着朕好好看看!”
周釰觉得该铺垫的都铺垫了,于是说出了自己憋了一上午的事情:“对了,宋卿,我看你今日脸上像是有伤的样子。”周釰本还想问一句,是被谁打了,但又不想让人觉得他太八卦,便又咽了回去。
宋景行听到皇帝的问题,也不急不慢的回答:“回皇上,微臣昨日在酒楼饮多了点酒,许是酒太烈,犯起了糊涂,摔了一跤。”
听到宋景行的回答,周釰的脸色不大好看。这是把他当小孩糊弄呢,特地加了个上翘的尾音,想带点帝王的气势压迫一下宋景行。
可宋景行依旧没有半分犹豫,继续说道,而且声音还更大了些,好叫站在外面的人听见似的:“臣喝多了,出现幻觉,隐约看见一只六尺乌金,身着锦服再酒楼里。臣唯恐它暴起伤人,于是就想下去将他制服。结果脚下不稳,摔了下去。”
周釰听完这话,面色已经不能用难堪来形容了。他心想,这样当着朕的面同外面的人串供,你只怕当朕是死的吧。可明知道宋景行实在说瞎话,且他说起瞎话来依旧同往常一样镇定无比,倒叫周煜也跟他呕着气一般忍者不发作,看谁会演戏一般。
周釰挑了挑眉毛,语气不变,继续问:“可朕看爱卿的脸上,可不止一道红痕啊。”
宋景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答道:“皇上睿智,微臣捉那野豕一次不成,自然是要多试几次,奈何这也畜生太过狡猾,倒叫臣摔了不少跟头,今日让皇上见笑了。”
说完这句,宋景行的面上总算是配合着话,牵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一拜。
而坐在上头的周釰,此刻嘴上要有胡子的话,怕现在已经气的吹到头顶了吧。
“呵呵。”周釰发出一声冷笑,这种骗鬼的话宋景行也有胆子拿出来说。可偏偏他又是当事人,宋景行自己咬死了事实就是这样,他即使是皇帝又能说些什么,非要找出个“真相”来,倒弄得跟挑拨离间似的,“既然如此,想必宋卿这次是饮了不少酒吧,那你就在家里歇上三日吧。这三日就不用来上早朝了。”省的朕看见你就生气,周釰又在心里加上了一句。
“谢皇上体恤,皇上仁爱,是天下百姓之福。”宋景行又假模假样的说了一番,跪下叩头谢恩。
周釰现在看见他就生气,赶紧挥挥手打发他道:“不用谢恩了,起来退下吧,叫王龙天也回去吧,朕现在没话问他们了。”
宋景行和王家二人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问他俩也是问不出个所以然的。刚刚宋景行故意把话喊那么响,不就是为了让外头的王龙天听见嘛,那他还多次一举多听一遍鬼话干嘛。
所以宋景行开门出来时,看到的便是王龙天和令仪长公主按着王龙天一只胳膊的样子。
宋景行的眼神冷冷的扫过王龙天的脸,嘴里轻轻说了一句,“陛下说让你们回去吧。”就走了。
等宋景行走后,王龙天又找御书房的內侍确认了一下皇上真的已经离开,便也不做他留,道了谢往宫门走去。
当王龙天派人来叫茜舞去前院时,茜舞心里大概已经猜到父亲为何要找他了。可能是经历了昨夜的事情,也可能是想通了,茜舞没有一丝忐忑和紧张,反而为着马上就要坦白出事情的原委而隐隐松了一口气。
等到了前厅,王龙天和茜氏坐在正中央的两把黄花木圈椅上,两个人的面容也是各异。
王龙天面色阴沉的像是要滴出墨来;茜氏则是满脸的担忧,一手扶着圈椅,一手紧紧攥着锦帕;茜舞满脸的紧张,眼角甚至控制不住的抽动。
“爹叫你来,只是想找你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王龙天的顾虑并不是没有道理,在被皇帝勒令回府修养了一天的宋景行,若然还是不死心的打起了注意。
宋景行往主院走去,等到了主院进了前厅,就看见宋斯文和夫人温氏正坐在一起说话。
温氏看见儿子过来了,连忙放下刚刚在手中摩挲了半天的青白釉菊瓣盏,发出了一声大不大小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