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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许浑

许浑(?—约858年),字用晦,一作仲晦,润州丹阳(今属江苏)人。武后朝宰相许圉师六世孙。文宗大和六年(公元832年)进士及第,先后任当涂、太平令,因病免。大中年间入为监察御史,因病乞归,后复出仕,任润州司马。历虞部员外郎,转睦、郢二州刺史。晚年归丹阳丁卯桥村舍闲居,自编诗集,曰《丁卯集》。其诗皆近体,五七律尤多,句法圆熟工稳,声调平仄自成一格,即所谓“丁卯体”。诗多写“水”,故有“许浑千首湿”之讽。

原文

金陵①怀古

玉树歌残王气②终,景阳③兵合戍楼空。

松楸远近千官冢,禾黍高低六代宫。

石燕④拂云晴亦雨,江豚吹浪夜还风。

英雄一去豪华⑤尽,唯有青山似洛中。

注释

①金陵:就是现在的南京,曾有六个朝代在此建过京都。

②王气:用在此处,有两个典故。其一,语源出自《晋书》据说秦始皇时,有一个能看风水的人,说金陵这地方像龙蟠虎踞,有天子气象,五百年后,一定会出一个皇帝。秦始皇怕他子孙的皇位被别人夺去,就发兵把城北的山开掉,并把地名改为秣陵,以荡涤它的王气。其二,语出《南史》,据说后主听到隋军王渡江进攻,便说:“王气在这里,别怕敌人必定会自败。”

③景阳:是陈后主宫中的楼名,楼前有一口井,隋兵冲入景阳宫时,后主和他的孔贵妃,美人张丽华一起投井自杀,被隋兵拉了出来。

④石燕:和下句的“江豚”形容万古长存的事物。

⑤豪华:代表已经消亡的六朝历史事物。

赏析

金陵是孙吴、东晋和南朝的宋、齐、梁、陈的古都,隋唐以来,由于政治中心的转移,无复六朝的金粉繁华。金陵的盛衰沧桑,成为许多后代诗人寄慨言志的话题。一般咏怀金陵的诗,多指一景一事而言,许浑这首七律则“浑写大意”,“涵盖一切”(俞陛云《诗境浅说》),具有高度的艺术概括性。

诗以追述隋兵灭陈的史事发端,写南朝最后一个小朝廷,在陈后主所制乐曲《玉树后庭花》的靡靡之音中覆灭。

公元589年,隋军攻陷金陵,《玉树后庭花》曲犹未尽,金陵却已末日来临,隋朝大军直逼景阳宫外,城防形同虚设,陈后主束手就擒,陈朝灭亡。这是金陵由盛转衰的开始,全诗以此发端,可谓善抓关键。

颔联描写金陵的衰败景象。元代以来的达官贵族的荒冢,现在已只见远近的松揪。向来是宫殿巍峨的地方,现在也只有高高低低地禾

黍。“松楸”,坟墓上的树木。诗人登高而望,远近高低尽是松楸荒冢,残宫禾黍。南朝的繁荣盛况,已成为历史的陈迹。

前两联在内容安排上采用了逆挽的手法:首先追述对前朝历史的遥想,然后补写引起这种遥想的眼前景物。这就突出了陈朝灭亡这一金陵盛衰的转折点及其蕴含的历史教训。

颈联用比兴手法概括世间的风云变幻。这里,“拂”字、“吹”字写得传神,“亦”字、“还”字写得含蓄。“拂云”描写石燕掠雨穿云的形象,“吹浪”表现江豚兴风鼓浪的气势。“晴亦雨”意味着“阴固雨”,“夜还风”显见得“日已风”。“江豚”和“石燕”,象征历史上叱咤风雨的人物,如尾联所说的英雄。这两句通过江上风云晴雨的变化,表现人类社会的干戈起伏和历代王朝的兴亡交替。

尾联照应开头,抒发了诗人对于繁华易逝的感慨。英雄,指曾占据金陵的历代帝王。金陵和洛阳都有群山环绕,地形相似,所以李白《金陵三首》有“山似洛阳多”的诗句。“唯有青山似洛中”,就是说今日的金陵除去山川地势与六朝时依然相似,其余的一切都大不一样了。江山不改,世事多变,令人感慨万千。

这首怀古七律,在选取形象、锤炼字句方面很见功力。例如中间两联,都以自然景象反映社会的变化,手法和景物却大不相同:颔联采取赋的写法进行直观的描述,颈联借助比兴取得暗示的效果;松楸、禾黍都是现实中司空见惯的植物,石燕和江豚则是传说里面神奇怪诞的动物。这样,既写出各式各样丰富多彩的形象,又烘托了一种神秘莫测的浪漫主义气氛。

至于炼字,以首联为例:“残”和“空”,从文化生活和军事设施两方面反映陈朝的腐败,一文一武,点染出陈亡之前金陵城一片没落不堪的景象;“合”字又以泰山压顶之势,表现隋朝大军兵临城下的威力;“王气终”则与尾联的“豪华尽”前后相应,抒写金陵繁华一去不返、人间权势终归于尽的慨叹,读来令人不禁怅然。

绝妙佳句

英雄一去豪华尽,唯有青山似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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