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楼对手下清倌人还是很重视的，那龟公听的弹琵琶女子呼救，便叫来老鸨跟几个打手。那老鸨先是当着张轼、白麻秆二人面把女子骂了一顿，而后才和颜悦色的跟二人解释。
“咱们清欢楼还是很讲规矩的，清倌人只卖艺不卖身，若是这位爷实在喜欢，这丫头一百两银子可以交给爷梳拢。”老鸨看起来年岁也不大，最多三十出头，她掰着手指仔细的卖弄着弹琵琶女子的各项好处。
“妈妈说笑了，白爷不缺钱。”白麻秆转而色眯眯的盯着老鸨，然后竟然当着众人面拉起了老鸨的手，“你这一进来，我倒是觉得你才是清欢楼最好看的女子。”说话间，白麻秆袖筒里顺出一枚燕子铛，而后人不知鬼不觉的把燕子铛放到老鸨手里。
“哎哟，还是这位爷有眼光，咱上去十年便是这清欢楼花魁，是最好看的女子。”老鸨察觉了手里物事，作出一副欢快的样子，并伸出手轻薄的挑起了白麻秆下巴。
“那你就留下跟我好好聊聊？”白麻秆又坐回酒桌。
“老婆子多少年没接生意了，不过今晚上看这位爷顺眼，那我就留下跟爷说几句话。”那老鸨紧挨着白麻秆坐下，然后回头招呼龟公、打手还有那清倌人，“你们都下去吧。”那几人得了老鸨吩咐，一言不发的就走了出去。
“你就是苏州分舵的白麻秆？”等人都出去了，那老鸨换成一副冷漠的模样看着白麻秆说。
“正是在下，不知妈妈在燕子铛是何身份？”白麻秆也严肃起来。
“这位小兄弟呢？若是无事，我挑个女儿陪你喝几杯？”老鸨并未回答，只是看着张轼说道。
“妈妈放心，这兄弟是咱们自己人，有话直说就是。”白麻秆怎不知老鸨意思，连忙开口解释。
“如此我就直说了，咱们清欢楼是燕子铛总舵分管情报的，我便是花燕子。”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花燕子？”张轼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实际上他并没听过所谓花燕子的名号，只不过看老鸨自傲的表情，认定花燕子在燕子铛名声显赫，“清欢楼对面便是中城兵马司，那东厂离这里也不远，却是方便活动消息，花燕子不愧是花燕子。”末了，张轼还对着老鸨竖起大拇指。
“小哥原来也是燕子铛老手了，我还以为我这花燕子名号出了京城便不为人知呢。”花燕子名号确实知道的人不多，尤其外地分舵，只有舵主等少数几个人知道，她看张轼表情不似作假，心内怀疑这张轼在苏州分舵也不是一般角色。再一仔细打量，那白麻秆貌似对年轻的张轼还隐隐有忌惮之色，这张轼难道才是做主的吗？
“此次大同府一行收获如何？”花燕子此次问话却是对着张轼说的。
“大姐果然厉害，”张轼先是微微一笑，似是夸赞花燕子认对了人，“不过，此次咱们消息有问题。”
“哦？什么问题？”
“您这边跟老白说岳大使家有十万两，咱们去了一趟却只摸到了两万两。”张轼起身，跟那白麻秆换了位置，直接坐在花燕子身边，“两万两我们拿三成，区区六千两忙了小两个月，有点亏啊。”张轼作出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
“怎么会？这消息还是我专门跑去确认的，咱们在东厂那边也有熟人的。”吉祥宝号后台就是东厂，这花燕子平素里跟东厂贴刑千户走的亲近，借着这个关系，她亲自核对过的。
“东厂？哪个档头？他没告诉你这十万两有三万两是买的东厂的护身符？还有一万给了西厂，四万给了两位万大人。”张轼切一声表示不屑，摆明了看不起花燕子这层关系。
“正是，花姐不是我们说你，区区六千两，我们从苏州千里迢迢到山西大同府，有点亏。”白麻秆帮腔。
“这笔买卖可是上榜的，要是传出去，堂堂花燕子名号就废了。”先前白麻秆交代过，这燕子铛是总舵发现了买卖，再把买卖排榜，而后各地分舵或个人揭榜，总舵抽大头。这次因为买卖情报失误，总舵的信誉，尤其是花燕子信誉会受损。
“或者您东厂那位熟人就是想借这个买卖把咱们燕子铛干掉。”张轼贴近花燕子脸庞，眼睛不眨一下的盯着花燕子。
“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好像对我花燕子并不信任啊。”这连番几句话并不好听，花燕子不由心火大发，脸皮都气的抖动了几下。
“自古女中豪杰不少，正史里的武则天，传奇里的花木兰，但现实生活中……老百姓都懂，女人当家房倒屋塌。”张轼轻佻的挑起花燕子下巴，“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花燕子或许并不适合做这个行当。”张轼说完就从腰间摸出一只燕子铛，随手往桌上一放，看也不看的就往外走。那一边看戏的白麻秆连忙起身跟上，虽然他并不知张轼用意。
“放肆！”看二人离开，花燕子使劲儿拍了酒桌，那门外打手立马推门而入，挡在二人身前。
“老鸨这是何意？买卖不成仁义在。”张轼一脸愤怒的回头询问，这次连花燕子三字都不叫了。
“你们都退下吧。”花燕子挥手示意打手离开，而后起身来到张轼身前，“都说苏杭一带民风温雅，小哥这样子却不像啊，你到底什么人？”
“在下虽是苏州分舵的，老家却是在山西，要不然我跟老白也不接这个买卖。”张轼假装不耐烦，“花姐姐，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咱们现在是不敢相信你了，万一哪一天被你卖了都给你数钱呢。不过还是那句话，买卖不成仁义在，虽然那两万两不想给你了，但我们还是可以来清欢楼消费了。走了，不用送。”张轼又作势要走。
“慢着！”花燕子直接伸手拉住张轼，然后把他拉回酒桌，“小哥无非气此次情报不实，那两万两总舵不分账也说的过去。”
“错，按照约定，我们二人此次至少能到手三万两。本来我跟老白打算做完这笔买卖便金盆洗手的。”
“咱们燕子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情报失误，咱们也不会发展壮大的这么快。”花燕子看着张轼慢慢解释，“至于东厂那位你们也不要怀疑……花姐就跟你说实话吧，那位才是咱们燕子铛的老大。”
燕子铛幕后是东厂？张轼这次真的吃惊了，尚铭是要找死吗？
“花姐姐不要开玩笑，咱们燕子铛能高攀到东厂尚公公吗？”
“都这时候还有心情跟你开玩笑？”
原来花燕子是教坊司官妓出身，最早是跟一个锦衣卫百户相好，后来那锦衣卫百户走了狗屎运，结交尚铭，进了东厂做了贴刑千户。说起来也怨西厂，那汪直筹建西厂，借着宪宗宠信把尚铭压的死死的，东厂实力大不如前，也少了很多收入。于是，那贴刑千户想破脑袋想到组建燕子铛，借着东厂的便利，盘下了清欢楼，把花燕子从教坊司调来做了老鸨。
“所以，小哥说的东厂想干掉燕子铛是不可能的，燕子铛本来就是东厂的产业。”
“所以东厂便是燕子铛总舵吗？”张轼总结道。
“可以这么说，因此小哥没必要担心，只要东厂安安稳稳的，咱们燕子铛就安安稳稳的。我也做主了，那两万两不用给咱们总舵分账了。”花燕子很是大方的承诺，那千户姘头可是给她很大权利。
“要是真这样，那两万两还是得分的。”张轼一副害怕的样子，“要是花姐姐瞧的起小弟，还请花姐姐帮忙引荐东厂那位大人。”
那花燕子一脸傲娇的看着害怕的张轼，果然不管脾气多大的男人，一听到这层关系都会害怕，“看小哥模样，莫不是想要攀上千户大人？”这次转而是花燕子调戏张轼了，她报复性的伸出手指挑起张轼的下巴。
“若是有机会，咱也想去东厂做个作威作福的大人物。”张轼强忍怒意，作出一副奴颜婢膝的样子。
“你不怕进那里面，先把你割了？”花燕子得寸进尺抓了一把，待看到张轼惊慌失措了，才开口调笑，“放心，除了那尚公公，其余的都是爷们儿。”
西厂值房，张轼先把白麻秆打发了，再趴桌上给汪直写了信，无非说明燕子铛情况，还有那东厂尚铭可以得罪到什么程度。写完了信，叫来伺候在一边的刘寺，点明了八百里加急。
“这东厂千户胆子不小，天子脚下蝇营狗苟。”张轼将那花燕子讲述的消息说与孟尧、薛祥二人听。
“正好那千户与咱们西厂不对付，借着这机会弄死他。”孟尧想来也是受过气，咬牙切齿的说道。
“区区千户，小鱼小虾而已。”张轼累了一天，懒散的斜靠在椅上，“依着厂公的意思，恶心恶心尚铭才是目的。”自汪直去了边关，那东厂尚铭与内廷掌印太监怀恩勾结，多次在宪宗面前诋毁汪直，这些消息汪直都是知道的。
“到时候咱们就会会这个千户大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