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宴会后,便有人前来传信,说将军府内有些事情还需要沈随风去处理,他便急匆匆离去了。
我第一次坐在了殿内下首的位置,感觉浑身不自在。
众人的目光都会有意无意地投射过来,似乎是在想,为什么这样一个资历尚轻的女孩子能坐在这个位置。
但我内心也是拒绝的,我宁愿躲在角落里吃吃喝喝,然后擦嘴走人。
沧澜国的婚宴很有趣,据说是君王带着王后在内庭举行仪式,能参与的人数寥寥无几,等一切仪式结束后,二人才会出来大宴宾客。
所以,直到我饥肠辘辘的时候,他们二人才出来。
司棋穿着华服,端坐在白殇之的身侧,这次我看清了这个男人,眉眼尽是苦涩,然嘴角含笑,果然是个有心机的人。
司棋倒是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满面春风,不着痕迹地向我递来胜利者的眼神。
接下来的宴席就无聊至极了,不过是王公大臣一个个上前给两位新人敬酒,表示祝贺罢了,我只能赶紧把好吃的都塞进嘴里,省的等会儿打起来了浪费。
谁想到白殇之却偏偏找我麻烦,幽幽地问了句:“鱼归不给孤王敬酒吗?难道是不想祝福孤王?”
被他这么一说,群臣也都议论纷纷。
甚至还有几个用我刚好能听到的声音说:“听说她也被邀请参选的,最后没被选中,肯定心有怨恨。”
另一个附和道:“对啊对啊,像她这样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能不要报复就算是好的了,君王怎么还指望她送祝福啊。”
……
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挖苦,我想发作,又怕坏了沈随风的计划,只能视线轻轻扫过这些人的脸,然后全都记了下来。
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老娘办完正事,有的是时间收拾你们。
正想着,忽然大殿外传来一阵惊呼:“有刺客,护驾,快来人护……”
究竟要护什么,他还是没能说完,怕是已经被沈随风灭口了。
大约只眨眼的功夫,一个黑色的人影便已经出现在了大殿,众人纷纷起身,有的护驾,有的只想自己赶紧逃跑,还有的不动声色,只装作害怕的样子,明哲保身。
沈随风猜的不错,关键时刻,才能看出伪装。
不少人纷纷挺身而出,去阻拦沈随风的前进,只可惜,他们太菜了,不出一个回合,便已经败下阵来。
司棋一把甩开繁杂的凤袍,和沈随风打了起来,也不过两三个回合,便被一掌拍了出去,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
我忍不住想拍手叫好,这小子,打得正和我心意。
眼看他已经剑指白殇之,我连忙飞身而起,用一把短刀挡住了他的剑。
这时候,他若是直接就走,反而像是在做戏,便与我缠斗起来。
我也很好奇,一直被人称为天才的沈随风,究竟有多厉害。
可是,在这样的缠斗中我才发现,他虽比我小几岁,我空有九阶的灵力和满脑子的法术,在实战中,却依旧占不到半分便宜。
更让我感到恐惧的是,这小子,在对我手下留情。
也许是激动,也许是恐惧,我双手竟然忍不住颤抖,被压制许久的杀意也被再次调起,意识渐渐模糊,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打败他。
沈随风许是察觉到了我的不妥,怕再纠缠下去会暴露,便匆匆与我对了一掌,佯装不敌,迅速撤退。
我愣在原地,只觉得一阵阵眩晕袭来,脑袋隐隐发痛。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忽然握住我的手,耳边传来焦急的声音:“鱼归,鱼归,你没事吧?别吓我。”
那人的手很温暖,很大,将我冰冷的手握在手心里,阵阵温暖似乎融化了我心上的寒冰,眼前也瞬间清晰。
我抬眼,正对上白殇之焦急的眼睛。
我想抽出手,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反而身体越来越不受控制,直直倒了下去。
白殇之将我横抱起来,一边往寝宫飞奔,一边大喊:“快传御医。”
十几个老御医连番诊治之后,并不知道我是什么情况,对他们而言,我是昏迷不醒,但我自己心里清楚,我醒着,我非常清醒,但是这具身体,它不受我的操控了。
御医们不明就里,只能先告罪,表示这种情况见所未见,无能为力。
白殇之瞬间暴跳如雷,怒道:“若能救她,则赏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若不能救她,便让整个太医院来陪葬。”
一番连哄带吓,几个胆大的御医还是战战兢兢开了药,说了一堆临时胡编的病名,总算是把这事儿糊弄过去了。
好赖我现在一时半刻也死不了,能拖多久算多久呗,总之自己保命要紧。
那一夜,我不好受,司棋更难受。
原本是她和白殇之的洞房花烛,谁承想因为我救了白殇之,这货居然通宵守在我床边。
宫人一遍遍来催促,暗示白殇之去共度良辰。
可他就是毫不理会,只在我床边坐着,一言不发。
第二日一大早,司棋便带着宫人来了。
我原想着她肯定一肚子怒火,前来讨个说法,谁知道,一次成婚居然能让她性情大变。
她不吵不闹,只是带人送来了朝服,温柔地说:“君王切莫要累坏了身子,这里由臣妾来照顾就好了,马上该是早朝的时间了,臣妾来伺候君王洗漱。”
听了这矫情的话,我心里一万个脏话都想喷涌而出,只可惜身体不受控制。
我害这个小怨妇独守空闺,她不把我大卸八块就算好的了,还照顾我?别开玩笑了。
可惜白殇之这厮并不能领会她笑容背后的恶意,只觉得自己似乎娶了个很懂事的王后。
他欣慰地叹了口气,抚摸着司棋的头发,说:“那一切就拜托给王后了,毕竟是鱼归小姐救了孤王的命,无论如何,都要善待于她。”
说完这些,就走了,司棋屏退左右,大殿内瞬间就只剩下我们二人。
身体无法动弹,自然无法看到司棋到底是怎样的表情,但我可以清晰地听到她的心跳,沉重而迅速,似乎很紧张。
我的心也瞬间揪了起来,难道这厮想补刀?那我现在的状况岂不是任人鱼肉?
果然,她缓缓走近我,而后坐在床边。
她指尖触碰到我的皮肤,微凉,还带着些颤抖。
然而,就在我惊惶不安地等待她下一步动作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大殿内多了一个人。
司棋显然是被吓了一跳,手也连忙缩了回去,接着,便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怒喝道:“谁允许你伤害她了?”
司棋连忙站起来,退到一边,战战兢兢地说:“不不不,我并没有伤害她,我只是在照顾她而已,她……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昨夜……昨夜的刺客,不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那人便断喝一声:“放屁!她什么实力我不知道?区区一个刺客能伤得了她?”
司棋沉默片刻,小心翼翼说:“其实……也并非那刺客伤了她,只是她自己打着打着,忽然就昏了过去,到现在都没醒。”
那男人听到这里,也沉默了,许久带着警告的口吻,说:“既然如此,那便好生照顾她吧,我们自会想办法让她醒过来,希望你能认清自己的位置,若是再做那样的事情,管你约定不约定,老子一定会先杀了你。”
司棋很低声的回了一句:“是。”
那男人便在房间内消失了,此后,司棋也像是见了鬼一般,没有再打我的主意,她像是逃离一般,转身便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已经完全不能理解了。
司棋想杀我,她认为是我取代了她的存在,那么她曾经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刚才那个救我的人,听起来应该是司棋的上司,但这样的人,为什么要保护不在同一阵营的我呢?
这样满口糙话的男人,我寻遍脑海,也找不到一个适配的身影。
我不是个智者,也不是一个适合思考的人,明明满脑子疑惑,却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梦里,我似乎身处一个奇怪的地方。
这里像是沧澜国,却又和现在看到的沧澜国完全不一样,似乎……更简陋一些。
树木林立,杂草丛生,原本该有的宫殿,楼阁,都不见了,甚至连一个人都没有。
正在我疑惑地时候,忽然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她蹦蹦跳跳从我眼前走过,我用力睁大眼睛,却还是无法看清她的容貌。
忽然,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魁梧的男子,她跑过去,欣喜地抱住那人,抬头,笑嘻嘻地说:“傲风,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名为傲风的男子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说:“无论你身在何处,我都会尽一生之力寻找到你。”
片刻后,女子的身后又出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傲风连忙拱手,向那人打招呼道:“这位就是吴天悍前辈吧,久仰大名,感谢前辈对内子的救命之恩,沈傲风此生定当竭力相报。”
吴天悍摆了摆手,说:“无妨,举手之劳罢了,只希望你二人离开后,切莫让别人知道我的所在就好。”
沈傲风点了点头,说:“战争早晚会波及这里的,前辈不如和我们一起走?”
吴天悍摇了摇头,说:“纵然在乱世之中,自保的能力,我还是有的,我不愿进这趟浑水,若有一天你能终止这世间的战乱,到那时候再请我出去,也未尝不可。”
沈傲风再次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晚辈便告辞了,请前辈保重。”
语毕,沈傲风带着女子转身离开,吴天悍也默默转身,之后,三个人便如一阵烟雾般消失,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烟雾散尽,我也睡醒了,可梦中看到的一切却如同真实发生的一样,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三人的身份还是很明了的,首先是自报家门的沈傲风,那个被他称为内子的女人,应该就是他的夫人,沈语柔。
而这个吴天悍,还真是闻所未闻。
连始祖沈傲风都要尊称一声前辈的人,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正在我专心思考的时候,大殿内又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是有人在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