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他的脸已经快要贴上来了,我连忙后退,躲到一个安全的距离之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别吓人。”
白殇之笑了笑,换上一副认真的神情,说:“我说真的,鱼归,你嫁给我好吗?”
我向来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只能拉司棋来做垫背,紧张地说:“可是你已经有司棋了。”
我原本是想用司棋来提醒,他已经是有王后的人了,不要再打我的主意,可他显然是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我是在吃醋闹情绪。
而后认真的说:“娶她本就是不得已的做法,鱼归,你可愿做我的侧妃,我向你保证,有朝一日,待我大权在握,定然会废了司棋,让你做我的王后。”
他语气急促,神色诚恳,让我一时间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跟我说话的时候,没有自称孤王,而是说“我”,恍惚间竟让我觉得,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王,而是那日花园内,坐在我面前的少年。
可是,就在我思想跑毛的时候,脑子里忽然冒出了沈随风的脸,顿时便让我清醒过来。
我笑着说:“鱼归不会做任何人的妾侍,君王请先处理好一切之后再谈别的。我的生活好不容易才归于平静,不想被搅和进这种无谓的纷争中。既然病情已经好转了,那我今日便回将军府了,连日来感谢君王的照顾,告辞。”
语毕,也不等他反应,将披风解下来,放在他的手上,便匆匆向着一个方向快速跑开。
期间还回头看了看,好在白殇之没有追上来,不多时就已经消失在我的视野里了。
可是,当我再静下心来想之后该怎么办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跑到了一个什么地方,四面八方都是路,可就是不知道哪条才是离开王宫的路。
“路痴真是伤不起啊。”
沈随风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接着,肩膀上便搭上来一只手,伴随着沈随风强忍笑意的声音:“走吧,带你回家。”
我回头,推开他的手,佯装生气,说:“遇到危险就把我一个人丢下,沈随风,你长本事了。”
沈随风笑眯眯地说:“那种情况我如果不走,你更说不清了嘛。既然你介意,那我向你承诺,从今往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可以了吧?”
我满意的点点头,说:“这还差不多,走吧,带我回将军府。”
沈随风却忽然收了笑容,缓缓说道:“不过,你和白殇之的对话我都听到了,若是有一日他大权在握,你真的会嫁给他吗?”
他忽然的一本正经让我不由得愣了片刻,随后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你想什么呢,我要是不这么说,能走的掉吗?”
他似乎是不相信,又问了一遍:“你当真不喜欢他?”
听了他的话,我在脑子里认真思考了一遍,和白殇之的相遇,到之后的种种,除了任务,除了对他的人生感到惋惜,没有半分钱私人感情。
于是,我直视沈随风的眼睛,坚定地说:“不喜欢。”
听到这个回答,沈随风似乎很开心,却强行将自己的笑容压了下去,走到我前面,说:“既然王宫不能待了,就赶紧回将军府吧,别让老将军记挂。”
他也不等我,就自己朝着一个方向走,我生怕自己再跟丢了迷路,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走进将军府的时候,听人说李义正在后院,心情不好。
我以为是因为我的病情揪心,连忙奔向后院,却看见他对着一片枯萎的植物,神色凝重。
察觉到我的气息,李义忽然转身,激动的说:“你醒了?你真的没事了吗?”
他走上前,双手按住我的肩膀,上下打量许久,才欣慰地说:“你终于好了,听说你在王宫遇刺,吓得祖父提心吊胆好几日,还好,你平安回来了。”
想起李义在王宫内怒怼白殇之的事,内心便不由自主涌出一阵暖流。
这个久经战乱的老人,将我当作了唯一的亲人,照顾、呵护,让我再一次有了久违的,家的温暖。
我欠了欠身,告罪道:“让祖父如此担忧,鱼归知错了。”
李义赶忙上来扶我,而后捋着胡子说:“白殇之那个竖子的命,怎配与你相提并论,这次就算了,以后切不可如此,记住了吗?”
我连忙抱住李义的胳膊,撒娇道:“放心吧祖父,以后绝对不会了,我自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祖父的。”
李义很满意,又与我闲聊了许久。
后来,一个小兵进来送信,他看了一眼,对我说:“祖父有事要去外地,约莫七八天的样子回来,这段时间,你记得照顾好自己,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等我回来了再说。”
交代完毕后,便带人匆匆出发了。
我疑惑的看着旁边荒废的苗圃,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李义看到这片苗圃时候的表情,分明很难过,而且,偌大的一个将军府里,什么样的花花草草都有专人打理,为什么偏偏这一块的植物没人打理呢?
我蹲下身子,正要仔细查看的时候,一个侍女走过来扶住我,关切道:“小姐小心,切莫沾了尘土。”
我见过这个侍女,好像是在李义身边伺候的,名字倒是记不清了。
我起身,问道:“这里原本种的是什么?既然都枯萎了,为什么不换掉?”
侍女扶着我回房,路上小声说:“那是幽兰,世间难得,据说是将军夫人种的,夫人去世后,这幽兰便全部凋谢了,这么多年来,将军不许任何人来这里,也不许人碰花圃。”
我疑惑道:“幽兰就算是世间难得,也总是有的吧?祖母是从哪里得到的?再找些一样的来种上不行吗?”
侍女笑着说:“小姐有所不知,这幽兰只生长在极寒之地,极难寻找不说,带回来了也很难成活。”
我问:“不对啊,那祖母怎么就能让其存活呢?”
侍女想了许久,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这就不知道了,只是听家里的老人是这么说的,将军夫人用了什么奇怪的术法,让这些幽兰存活,所以夫人去世后,这幽兰就都枯萎了。也有人说,夫人是幽兰花神,所以让它生便生,让它死便死。”
谈话间我们已经到了房间内,侍女为我倒了一杯茶,正要告退。
我连忙拉住她的衣袖,问道:“你知道幽兰花哪里可以找到吗?沧澜国有极寒之地吗?”
侍女停下脚步,想了想,说:“沧澜国是个小岛,四季分明,唯一的极寒之地……应该是在岛中央的那个山上了。”
她抬手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山,说:“这个山很高很高,上面终年积雪,十分寒冷,从来没有人上去过,尝试的人也死了大半。所以,将军夫人将幽兰从极寒之地带回来这个说不定只是传言而已,小姐切莫放在心上。”
侍女走后,我躺在床上,脑海中又浮现出李义对着苗圃发呆的样子。
他的神情里,充斥着对亡妻的思念。
我想,虽然我不能让他的所爱重返人间,但至少,可以尝试让这片苗圃,重现生机。
大多数人上不了极寒之地,是因为严寒的气候下会把人活活冻死,但我可以调动体内的火灵护体,上去下来一趟应该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下定决心后,我一个翻身坐起来,换上一身利落的衣服,一施了轻功便离开将军府,向沧澜国的中心奔去。
极寒之地是一个很大的山,站在将军府的院子里,抬头就能看到隐隐约约的雪山顶。
可是,当你真的用脚步去丈量世界的时候,才明白,什么叫做望山跑死马。
明明雪山近在眼前,可就是前路漫漫,无边无涯。
两天后,我终于站在山脚下,抬头仰望着这个巍峨的大雪山,第一次感受到了大自然的可怕。
“想打退堂鼓了就趁早,要是走到半山腰上返回,可就来不及了。”
身后忽然传来沈随风的声音,我吓了一跳,转身便看到他双手抱怀,正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大惊道:“你怎么跟来了?”
沈随风说:“我可是你的侍卫,若是你丢了我再无从察觉,那可真的要被处罚了。”
我略有戒备的说:“那你想怎样?”
沈随风笑了笑,说:“别怕,若是你要上去,我便陪你一起,若你反悔了,我便带你回去。”
我疑惑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沈随风满不在乎地说:“因为这次我的任务就是协助你,若是你出了什么意外,导致任务不能如期完成,对我而言,也是很头痛的。”
我嘴角略微抽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许久,才丢出一句:“那就跟我一起上山吧,毕竟你这么弱,要是自己回去的路上出了什么问题,我也是很头痛的。”
被我反将一军后,沈随风没有丝毫的不快,依旧笑眯眯地跟在我身后,我二人一前一后往山上走。
越往上走,路越难走,甚至连路都没有了,空气也逐渐变得寒冷刺骨。
我调动体内的火灵,覆盖周身来抵挡寒冷,才能继续向前,转头再看沈随风,周身也覆盖着一层淡红色的光芒。
我笑道:“难怪你敢跟上来,原来你是火属性的灵力。”
沈随风笑着说:“你要来这样危险的地方,就算不是火属性,我也会陪你来的。”
他的话我再熟悉不过了,那正是江无涯曾对我说过的。
“我护着你,不是因为我有如此的恢复能力,哪怕只有一条命,哪怕会死,我也会护着你。”
我回头,对上沈随风的眼睛。
他还是个孩子,眼睛里没有江无涯的饱经风霜,也没有他的浓情厚意,只有满眼的温柔,干净的如同一汪潭水,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
“怎么了?”见我发呆,他上前拉了拉我的胳膊。
我回神,尴尬地笑了笑,说:“没事。”便继续转身,往山顶的方向出发。
终于在入夜的时候,穿过云层,到达了山顶。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在这山顶的云层之上,竟然是另一番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