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连忙赶去沈家,却第一次被拒之门外。
我想硬闯,却被随后赶来的司徒隐拉住。
他轻声说:“鱼归你别闹了,他虽然受了重伤,但至少性命无忧,家主不让你见,自然有他的道理,如果你硬闯,耽误了给随风诊治的时间,也是得不偿失啊。”
我带着哭声说:“可是我放心不下啊,我想见他,哪怕就一眼也好啊。”
司徒隐强硬地控制住我,将我从沈家门口带离,回到我的小屋里。
他叹了口气,说:“你也别着急,沈家一向是这个样子,只要他们不愿意,哪怕是父王下令都是没有用的,你不要乱来,我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打听到沈随风的情况,你放心,沈家不会让他死的。”
我泪眼朦胧的抬头,看着司徒隐,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相信他的话。
许久,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的说:“沈家,一直有谋反之心,想要谋反,就必定不能丢了沈随风这个棋子,你放心,如果沈随风有什么问题,沈冰,就算豁出性命,也会救他。”
司徒隐说得却有道理,我稍微有点安心,却还是忍不住担忧那边的情况。
他怕我再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来,便让慕青来陪着我,说白了,是看着我,让我不要做傻事。
我们二人就这样无所事事地等了三天,终于在第三天的造成,我收到了两个消息。
一个消息是,沈随风已经醒了,身体已无大碍。
另一个消息是,沈随风在任务中与罗醉月相爱,经双方家族长辈同意,于一月后成婚。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已经震惊到做不出任何表情,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事情才是对的。
反而是慕青比较激动,一把揪住来人的领子,怒道:“你再给我说一遍!”
那人平时看到的慕青都是端庄高贵的,被这么以折腾,也吓得够呛,连忙叩头求饶,表示自己只是个传话的。
随后又哭着说:“您要是不相信,可以自己去沈府看,都已经装扮上了,还有,还有罗氏酒楼,都喜气洋洋的。”
“我不信……我不信,除非,他亲口跟我说……”
我大脑一片混乱,只在潜意识的支配下,往沈府奔去。
身后传来慕青焦急的声音,她想阻拦我,但她做不到,她想去找司徒隐,又怕放任我一个人会出大事,一时间也进退两难。
不出片刻,我已经在沈府门口了,果然如那人所说,沈府上下,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可这鲜红的绸缎,在我眼中,竟比那鲜血更让人忍不住作呕。
我想冲进去,向沈随风讨个说法,却遭到了许多人的阻拦。
但是,对我而言,他们的阻拦,不过是螳臂挡车。
我相信,沈随风一定是有苦衷的,做出这样的事情,一定不是他所愿的,他一定是被人胁迫了,我要救他出来……
可我万万没想到,当我大开杀戒之后,来阻拦我的,是沈随风。
一柄长剑,抵在我的咽喉。
这柄剑,原本是保护我的存在,而如今,它就在离我命门不过一寸的距离,只需轻轻一动,我即刻命丧黄泉。
我抬眼,对上沈随风的眸子,可这眼神和往日不同,尽是冰冷。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这样的他,让我觉得陌生,觉得可怕。
沉默许久后,他轻声说:“回去吧,以后不要来了。”
见他无恙,我心里竞生出些许欣喜,笑着说:“你还活着,你没事,真好,随风……”
他沉声打断我的话,冷漠道:“回去吧,我马上就要大婚了,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在来的路上,我脑海中想到了无数种可能,可唯独,没有想到这个。
当沈随风活生生站在我面前,对我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内心竟然像是被千万支剑刃穿透一般,痛不欲生。
眼泪滑落,落在地上,沈随风的脸在我的视线中变得模糊,然后清楚,可此时,熟悉又陌生的那张脸,让我觉得害怕。
我不由得后退两步,固执地扬起头,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轻吐三个字:“为什么。”
沈随风看着我,说:“因为她救过我的命,在我数次危在旦夕的时候,都是她陪在我身边,将我从死神的手里拉了回来。”
“还有呢?”
“因为……我爱她。”
千言万语也抵不过一句“我爱她”,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便再也不需要任何理由,我死心了。
哀莫大于心死,这一刻,我没有哭闹,也没有咆哮,甚至连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只是转身,跌跌撞撞走开。
慕青和司徒隐已经赶来了,就在我身后,将这一切听了个真切。
司徒隐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慕青怒极,冲上前去,给了沈随风一耳光,怒骂道:“沈随风,你混蛋!”而后便连忙来追我。
可是,我使了轻功,并没有让她追上来。
我漫无目的地向着一个方向狂奔,我不想让慕青追到我,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此时此刻的奔溃。
在奔跑中,曾经和沈随风的点点滴滴都在眼前划过,他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在我的耳边回响,最后,汇聚成一句“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也许一开始就是我想的太多了,也许一开始他就不是真心,也许一开始……
也许,没有也许。
不知跑了多久,忽然,眼前的平地消失,我失去重心向下落去。
虽然搞不清此时此刻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我无心去想。
在失去重心,急速向下,在被气流划破皮肤的时候,在细微的疼痛感充斥全身的时候,我甚至在想,若是就这样死了,那该有多好。
可是,我没死,我掉落在一片花海之上,我认得这片花海,正是幽兰花和冰果草。
没错,这正是天一曾经带我到过的悬崖下,我又回到了这里。
我静静躺在这里,将大脑放空,不去思索任何问题,大脑中一片空白。
鼻尖萦绕着的幽兰香气,像极了沈随风身上的味道,却让我烦闷的内心,变得无比宁静。
不知躺了多少日,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坐了一个人。
“天一?”
我翻身,忍不住叫出他的名字,才发现,那似乎并不是天一。
果然,那人缓缓转身,沙哑着嗓音问:“谁是天一?”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坐起来,上下打量那人,发现,这是一个十分苍老的老者。
究竟有多少岁,我也不好说,头发已经全部白了,面上,身上,裸露出来的部位,都遍布皱纹,穿着素色的服饰,倒是一尘不染,瘦骨嶙峋,像是一位出世的神仙。
我揉了揉眼睛,问道:“老人家,您怎么在这里?”
老人笑了笑,说:“该问这话的人,应该是我吧。”
我尴尬地摸了摸脑袋,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只不过,在赶路的过程中,不小心掉进了这里。您别生气,我马上走。”
我连忙起身要走,老人却说:“无妨,既然来了,就陪我说说话吧。”
我疑惑地回身看着老人,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似曾相识。
我问道:“老人家,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老人缓缓说道:“也许吧,既然你能见到我,那也说明了咱俩的缘分,看你躺了许多天了,是有什么烦心事吗?不妨说与我听听。”
不知为何,原本不愿意对人吐露的心声,在面对这老者的时候,却忍不住和盘托出,大约是他真的太有亲和力了吧。
听我讲完,老者深深叹了口气,说:“人生在世,许多事情都是有定数的,若是上天安排了给你,那自然是你的,若是上天没有安排,无论你做怎样的努力,那都是徒劳无功的。”
听他如此一说,我的眼神不由得暗淡下去。
此话的意思便是我和沈随风并非上天注定,所以,最终也只能如此了。
可是,往往最让人放不下的,便是不甘心。
老者轻声叹息道:“我原想你能幸福一生,没想到还是让你受到了如此挫折,我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唉,造化弄人啊。”
虽然他这声音很小,但还是被我灵敏的耳朵捕捉到了。
我讶异地回头,看着老者,问道:“您在说什么?难道您知道我的身世?”
他起身,那身材高出我很多,抬手,抚摸上我的头顶。
那手掌十分温热,阵阵暖流自头顶传遍全身,而这个感觉又很熟悉,熟悉到我甚至有些依赖,不舍得离开。
许久后,他轻声说:“做自己想做的事,遵从内心,不需要为任何事情所牵绊,孩子,我想让你快快乐乐地活。”
我听到这些话,原是想发问,却发现自己的嘴巴根本无法张开,甚至连身体都无法移动分毫。
之后,他环顾了一下周围的植物,缓缓抬起另一只手。
说来也怪,这些植物纷纷汇聚出一道五彩斑烂的光,渐渐汇聚在他的掌心,接着,他引导着那些光芒,纷纷钻入我的体内,之后,我便失去了视觉。
眼前尽是五彩之光,所有的一切都被光芒遮挡,包括老者。
不知过了多久,那只手的感觉从头顶消失,我的眼睛渐渐恢复正常,才发现,我早已不在悬崖底,或者说,我从来就不曾去过悬崖底。
我茫然地打量四周,的确都是平原,连个山丘都没有,更不要说悬崖了。
可再看我自己身上,被气流划破的伤痕的确还在,身上沾染的幽兰香气还在,老者的话也还印刻在我的脑海里。
“难道我又见鬼了吗?”
我正嘟囔着,忽然一个人从身后冲过来,一把将我揽在怀里。
慕青焦急且带着哭音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鱼归,鱼归,你可吓死我了,这一个多月,你到底去了哪里?我找你找的好苦……”
我轻轻推开慕青,茫然地抬头,喃喃道:“一个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