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渐逝,西边的天空一片碳红,而在东方,一轮明月却已悄然升起。
青峰下,江水边,有一间茅草屋,里面透着昏黄的烛光。
一个少年从林间走出来,走向那茅草屋,那是他的住处。
少年肩上扛着一只小野猪,这是他今天的战利品。
尽管不太大,但是足以让四个人饱餐三天。
为了这只野猪,少年追着它在荆棘丛生的森林里跑了几十里,终于活活把它累倒了,这才抓住它。
少年名叫箴,今年十三岁。
他有两个好朋友,也是他的亲人,他们是明舒和宇飞。
三个人的年纪都差不多,都是孤儿,五年前,被他们的师父燕至清收养。从此,四人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一起,生活在这世外桃源般的世界。
燕至清,是一名剑学大师,年轻时曾凭借一把三尺青虹剑横扫江湖,被尊为剑圣。
也许是因为厌倦江湖的纷争,在他四十岁那年退隐江湖,自此之后,隐匿踪迹。
现今,他已是六十六岁高龄,谁也想不到他竟会在这人烟稀少的山川之间过起隐士的生活。
“我回来啦!”箴抱着小野猪一脚踢开用树枝编成的门,站在大门前,猛地举起小野猪,想要向众人炫耀一番。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的笑容瞬间凝固住。
师父燕至清竟倒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
“师父!”箴顾不得野猪了,什么也顾不上了,慌忙冲上前扶起倒在地上的燕至清。
“这……这是谁干的?”箴跪在在燕至清身前,一把扶起他。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是燕至清胸口不断溢出的鲜血,却不得不让他相信,这就是血淋林的事实。
燕至清在箴哭喊声中,竟有了知觉,缓缓地睁开了眼,紧接着就痛苦地咳嗽几声,猛地吐出一滩黑血。
燕至清看了看箴,不禁悲从心来,眼中忍不住落下两颗泪水,他努力地张开口,想要说出话来。
箴见状,忙紧靠在燕至清面前,哭喊道:“师父您想要说什么?”
燕至清颤抖着身子,看着箴,忍着剧痛说道:“是…宇飞……是他……,快…快去救…明舒…”随后,话未说完,燕至清便咽了气,任凭箴怎样呼唤都在也没能醒过来。
“宇飞!”箴恨恨地念道,他的心中已满是仇恨和怒火。
“是宇飞干的吗,是他害了师父?”箴追问道。
燕至清没有回答,也永远不会回答。
他已经死了。
箴大哭,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依靠忽然坍塌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源氏忽然想到了明舒和宇飞。
他缓缓放下燕至清,将他放好在地,接着便擦了擦眼泪,提着剑,立刻追出门去。
在他们生活得的这个地方叫望云津,是一个绵延上百里水路的渡口,而且是唯一的渡口。
从这里赶到下一个渡口,仅有唯一的一条水路。
箴驾着舟,拼了命地划桨,不顾一切地往前冲着,一边暗暗祈祷时间还来的及。
昨日还是沉浸在美美的幸福的生活之中,今日却几乎同时失去了三个亲人。
他几乎又成为了一个孤儿。
但是,箴不想再成为一个孤儿,那种感觉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所以,箴必须要赶上,为了师父燕至清,为了明舒,也为了他自己。
宇飞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和箴同龄,平日里他们互相称对方为弟弟,究竟是谁大谁小,谁也说不清楚。
同箴和明舒一样,宇飞也是燕至清的弟子,同住在这个江边的茅草屋。
他的性格沉稳安静,有些内向,幼年时曾有过极其不幸的遭遇,是燕至清出手解救了他,将他带到这个地方生活。
箴实在是不敢相信宇飞会杀死自己的师父。
但是却不得不信,回忆着五年的生活,他才发觉自己对每个人都很陌生,师父燕至清如此,宇飞更是如此。他不知道他们的过去,不了解他们经历过什么,也永远无法了解。
只有一个人他最了解,那人就是明舒。
明舒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很不幸的是,她也是一个孤儿。六岁时流浪街头,遇见了箴,自此便相依为命。七岁那年,师父燕至清从一伙恶人手中救出箴明舒,把他们带回望云津,从此便有了一个安定的生活。明舒是箴心中的最软的那个地方,是他最爱的人。尽管只有十三岁,年纪尚小,但是箴不止一次地对明舒说过,早晚有一天他要娶她为妻。
每一次,明舒都是红着脸跑开了。直到,最后一次,也就是在昨天,明舒终于没有跑掉,害羞地答应了箴。
箴高兴的跳了起来,对着江水高呼大喊。
为了庆祝这难忘的瞬间,箴决定为大家准备一个惊喜,夜半时分,他悄悄地起床,穿好衣服,拿着狩猎的长矛,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要为师父宇飞和明舒,准备一个丰盛的晚餐。
然而,他不知道德是,等待他的不是惊喜,而是一场悲剧。
箴后悔,为什么他要去打猎?
如果他没有去,那他就一定可以保护师父和明舒,一定能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想到这,箴恨自己,不禁加快了划桨的速度,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惩罚自己。
夕阳西下,天边残存着一缕薄云。
宽广的江面上,赫然出现一艘大船,船头立着一人,那人就是宇飞。
宇飞当然也注意到江面上急速赶来的一叶小舟。
靠近大船之后,箴身子一纵,跳入江水之中,待到再次出现时,他已在大船上。
船上满是黑衣杀手,每个人的手上都握着一把雪亮的长刀。
宇飞站在众人的中央。
与之前的那个宇飞不同,眼前的宇飞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和之前那个内向胆小的宇飞完全不同,看起来像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冷血杀手。
看着浑身湿透的箴,宇飞神色木然地说道:“没想到你会来的这么快。”
箴握紧手中的剑,指着宇飞厉声问道:“是你干的?”
宇飞点头。
箴苦笑,默默地落下一滴眼泪,随即又厉声问道:“明舒在哪?”
宇飞说道:“这个与你无关。”
箴的眼神突然充满杀气,说道:“把她还给我,我会给你留个全尸。”
众人齐声笑了起来,箴听得出,那笑声饱含嘲笑之意。
宇飞却没有笑。
这个世间,已没有什么事能令他笑,他的心早已死去,如同一块冰冷没有生命的石头。
宇飞注视着箴,冷冷地道:“你要知道你现在是和谁说话,胆敢和天罗宗宗主这样说话,换做别人,我定会杀他三遍。你走吧,念在我们一同生活过五年的份上,我放过你。”
听了这话,箴大笑,眼泪却止不住地流着,他说道:“居然还好意思提及五年旧情,是你杀了师父,掠走了明舒,他们可都是你我最亲近的人,不心存感恩,反倒恩将仇报!你早已不是个人,今日,我必杀你!”
宇飞一脸的无动于衷,沉吟片刻之后,缓缓道:“明舒就在这条船上,你想救她,不妨来试试看。”说罢,二指一横,身后的众杀手便纷纷提刀上前,朝箴涌了上去。
箴抽出长剑,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全都来吧!”
战斗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双方实力太过悬殊。
胸口的剧痛,使得箴清醒过来,他倒下了,倒在了宇飞的面前。
宇飞看着地上的箴,说道:“下去好好陪着师父吧。”说完,手一挥,身后一名杀手立即走出来,二话不说,抽刀砍向箴。
“住手!”身后一个女子喝道。
众人不禁回过头来,只见一个翩翩少女走了过来,她就是明舒。
见到明舒,箴浑浊的目光,突又变得明亮,他艰难地想要站起身来,却使不出一点力气。
明舒看了一眼地上的箴,目光沉了沉,接着她走到宇飞身边,黯然道:“放了他。”
宇飞根本不理会她,眼神冷酷无比,只是命令道:“杀!”
杀手得令,举刀就砍向箴。
明舒见状,立刻急了,忙喊住手,接着“扑通”一声跪在宇飞面前,乞求道:“我求求你,放过他,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份上……”
宇飞注视着明舒,目光尖锐地像把刀子。
箴艰难地嘶吼道:“明舒,你别求他,他这种人简直畜生不如,今天即使我死了,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他!”
宇飞说道:“那我就杀了你,让你做鬼也不敢回来!”说完,一把夺过身后杀手的长刀,眉梢一横,径直砍向箴。
“宇飞!宇飞!住手!快住手”明舒哭喊道,身子紧紧地抱着宇飞的大腿,“只要你放过箴,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宇飞停了下来,刀尖挺起明舒的下巴,她的脸上已满是泪水。
他终于得到他想要听的话。
明月东升,风清云静。
箴身子浸在水中,随着江水漂流,身子骨如同散架一般,满身的伤口已让他痛的麻木,痛的失去只觉。但是,最痛的还是他的心。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但周身的疼痛,让他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这不是梦。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流泪,因为沉在水中,眼泪与这江水早已融为一体。
看着那轮波光粼粼的圆月,他的心忽然如万箭穿心,忽然又冷若寒冰,最后又坚如磐石,他的心中充满了仇恨!缓缓吐出三个字来:
“天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