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神宗,乃是圣朝北域、河汉司、天权府内的大宗门,虽不如青峰门,但也甚是不错。
所谓神,乃是广陆生灵死后所化,可为虚幻、可为实体,性情暴戾嗜杀,是故广陆之上常有恶神害人事件。
人神宗弟子擅养神,虽本身修为普遍不高,但是其豢养的神则往往高出自身一两个小境界,甚至一个大境界,战斗之时请神附身,借其修为,虽不持久,但可暴增战力。
比如筑基之人,豢养一金丹期的神,令其附身,则短时间本人也拥有金丹期的战力;但若是此人请元婴期的神则超过本身极限,虽可短暂爆发,过后定是经脉俱废,死于非命。
传言,人神宗内有一个元神期的神,供元婴期的宗主驭使,是以人神宗虽无明面上的元神强者,却也是较为强大的宗门。
因其弟子常于广陆寻找、抓捕恶神,虽然大多因为自身需要,但是广陆人士还是感其恩德,称人神宗为正道中流!
白玉成微微思索,只是这人身弟子为何会到这里?又为何说大造杀孽的是这正派人士?
白玉成看着张戾,静待下文。
张戾开了口,给白玉成讲了一个故事。
圣朝,北域,河汉司,天权府。
天权府西北,有一中等宗门,名唤杀门,宗主为一元婴前期修士,其门人弟子修炼杀道,以杀生为修炼之路。
不过这杀道乃是专杀恶人之道,是以其门人弟子虽各个杀人无数,戾气极重,却是身有浩然正气。
杀门之人,除恶乡里,救济落难,整身杀意凛然,可那铁打的内心却总有一处柔软之地,可谓侠骨柔肠。
天权府正中,有一大宗,名唤人神宗,养神之术,冠绝北域。
一日,这人神宗偶然得了杀门功法残本,发现其可以提高其豢养之神的威力,让神变得更加凶戾,若是得了全本功法,这豢养之神的威力最少能提升三成。
于是这人神宗便想方设法欲弄到完整的杀门功法。重礼收买,奸细渗入,可是怎么也弄不到。
天长日久,这人神宗渐渐没了耐心。
终于,一年前,这人神宗彻底舍了正道面皮,悍然入侵。
这杀门修习杀道,本就擅长杀伐,而那杀门宗主竟以一元婴前期修为独挡人神四大元婴围攻,还重伤一人。
这人神宗主恼羞成怒,请出镇宗恶神,终是灭了这杀门,得了这杀道功法——《天死诀》。
可这人神宗得了《天死诀》后发现,欲要将其更加完美地融入所养之恶神中,必须要辅以生人魂魄。
听闻,一筑基恶神需要千人魂魄,每高一大境界,便十倍以增之,那元神期的恶神竟是需要百万人的魂魄!
那人神一门万人,豢养之神数万,这整体提升下来,恐怕整个天权府屠空了都不够!
“杀门已灭,二丫……独活了个少宗主。”
张戾看了看这手中之剑,喃喃道,言语之中却是说不出的复杂,眼中似有泪花翻滚。
这把剑,乃是杀门信物,可就在刚刚,他却想拿它抵了这酒钱。
白玉成面色凝重,照此说来,不是小小的魔修宗门,而是牵涉到这人神宗,事情真是大了。
张戾眼睛血红:“天权不够,六府来凑。”
白玉成心头一跳。
“辗转数月,我自天权逃出,那里早已是尸山血海!天权斗主,几个星使,手下群真,尽数死绝!连求援消息都没放出!除了府治所在与几个大城,已然万里无人!
人神派出无数弟子,假扮邪魔,立了数十宗门,这五煞教便是他们在半年之前成立的。人神宗经过长久积蓄,终于动手!整个河汉司,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府数百城池,下辖子民生灵不计其数,俱受荼毒!”
“什么?!”
白玉成一听此话,再也无法冷静,拍案而起。
那数个青峰弟子也是一直听着,各个面色铁青。
顿时整个客栈之内,数十客人,都是瞅着白玉成,不知这人在发什么病。
这时白玉成道厉声道:“河汉司的司命郑之讳就不管吗?!坐视这些邪派杀人!”
“管?”张戾语气嘲讽又凶狠,“郑之讳就是出自人神!虽明面说是脱离,再无交集,可是哪个会信?!要是管,他郑之讳早管了,河汉司的援兵早就到了天枢!”
“这个贼子!”白玉成眉头似是紧锁,实际紧盯张戾:“即使两家颇有渊源,可那郑之讳司命肥差做得好好的,怎能坐视自己治下如此?”
张戾摇摇头:“我却不知,或许二者有什么约定,也或许受制于人。
说到底,这上了司一级,便拥有了一定程度的自治权利,若是这郑之讳不将此事告于上头,那这事八成能瞒下来,死了多少人,他这个司命却是不管。”
白玉成恨得是咬牙切齿,这河汉司乃是青峰发源之地,而这辰州更是他一出生就生活的地方,定不能看着家乡被这贼子屠戮。
仔细想了想张戾的话,再细细回忆风寒影所言,白玉成觉得此事八成是真,于是他准备用传音符问问书青峰,仔细了解一下人神宗与杀门,商量商量此事如何处理。
于是白玉成便抱拳:“张兄在此稍候,若事情明了,为了这七府黎民,纵然刀山火海,白某也要闯上一闯!”
张戾看了白玉成一眼,不言不语。
向客栈要了个单间,白玉成走进去,捏碎符篆,那边顿时传来了书青峰的声音。
“何事?”
“大事!”
白玉成将自己所见所闻说了一通,那边沉吟良久。
“那人所言前半部分可信,杀门确为人神宗所灭,至于之后之事,我派眼线探查。”
白玉成又问:“老书,你意思?”
“一日之内给你结果。若为真事,少不得收了这人神一门!”
结束了通话,书青峰对站在旁边的红俏说:
“让暗堂去,再加刑堂、斗堂、外事堂,你与静朴亲自负责!一日之内!”
“再通知,青峰、监兵、神游、执明、陵光、剑锋、七枢,共计七峰六脉,提前备战!”
红俏凛然,拱手称是,朝殿外飞去。
书青峰出了大殿,望着一处,北域主城,乃是北域主所在。
……
白玉成重新落座。
张戾看了一眼他,道:
“若无背景,凭足下修为与几个随从,别说人神宗了,就说这五煞教足下怕都是无可奈何。”
白玉成道:“需何种修为,何种背景?”
张戾道:“至少也得世间一流大宗派,或是元婴高手!”
白玉成听完,淡淡道:“吾白玉成,乃是青峰一门亲封小爷,是否有此资格?”
张戾心中一震,想不到此人竟然有如此背景,抱拳道:“当有资格!若能救生民,戾甘当牛马!”
此人绝口不提报仇之事,只道为了天下苍生,又是令白玉成高看几分。
“张兄可与某在此,等到明日此时。”
此举却是把张戾给监视了起来。
那张戾倒也洒脱,点点头:
“可。”
此时邻桌一青峰弟子跑到了白玉成跟:“要不要通知其他人?”
白玉成语气森然:“计划不变,我管他是谁的弟子,杀人必偿命!”
张戾看着白玉成,目光闪动。
……
入夜,张戾做了个梦。
说是梦,不如说是自己之前的经历。
大山中,张戾浑身血迹,疯狂地奔跑。
门主和弟子们不久前尽殁。
他不敢停下来,停下来便是死。
他跑了不知多久,忽然脚一软,直挺挺倒地不起。
待得他再醒过来,却是到了一张床上,然后见到了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女孩。
小村中的女孩天生有着明星般的眸子:“我叫二丫。”
待得熟识了,张戾问她:“怎么没见大丫呀?”
二丫嘴一撇,就要哭出来:“大丫……她被恶神吃了。”
张戾一听,难受,气愤,悲伤,同情,感同身受。
……
张戾逐渐适应了这个小山村的生活。
张戾看着恩怨剑,又看看忙碌的二丫。
“要不,不报仇了吧。”
张戾特别喜欢二丫,二丫也特别懂事。
半年时间很平常的过去了。
这日,张戾进山打猎,寻思卖了钱,给二丫添身衣裳。
二丫的衣裳破洞太多了,也太小了。
他运气不错,猎了头野猪,急不可耐往村子奔去。
还是先给二丫炖个肉吧,她太瘦了。
他眼前浮现了二丫那惊喜的表情。
可刚一进村,他发现不对劲。
空气中有淡淡的腥味,家家户户空无一人。
他的心不停下坠,那肩上的野猪也是扔到了地上。
他顺着空气中的味道追寻,走到了村中间,那有个空地。
他惊呆了,村子里的爷们儿,全部都躺在了那空地上,血肉模糊。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是那人神宗的人干的!
他握着恩怨,就要去人神宗,或许寻仇,或许寻死。
“多加点火!多加点火!”
“灾星!灾星!”
突然,那边有声音穿了过来,似是女人的嘶吼,张戾急忙奔去。
啊!
他看到眼前的景象,怔怔地站在那里,眼睛流出血泪,直欲死去。
他抽出恩怨,对着那一群妇人,一群小孩就开始砍杀。
那正是村子的人。
周边再没一个活人,他跪到地上,看着眼前那口大锅。
火焰灼烧,汤水翻滚,已成白色。
那里面是无法言表的一幕,还有一件朱红色的玉佩,是他送给二丫的。
他站起来,直接伸手进了锅里,疯狂地捞取。
相比之下,手与小臂却是不疼。
……
此时传来了对话声。
他明白了凶手是谁,看清了他是何模样。
……
张戾跪在那一片坟茔前。
三日后,他起身说了一句话。
“这命再不是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