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逸豪回头就看见两张精致的脸贴得那般近,意味深长的来回审视后,声音洪亮的提示他们“我什么都没看见!”。可惜两位当事者官场上滚久了,脸部皮肤都相当厚实,司淋伊继续喝茶,舒沫挑衅的看了卫逸豪一眼,拿筷子剔了桂鱼腮上的肉塞进嘴里。
卫逸豪扁着嘴,眼睁睁看着鱼身上最好的那块肉入了舒沫嘴里,以往舒沫是不跟自己抢的,那腮帮子肉可是自己的专享。可怜兮兮的望着舒沫“你要不要先把纱帽卸了再吃饭?”手上动作却也不慢,迅速的给鱼翻了个身。
“谢谢,不用”话音未落,另一面的腮帮子肉又到了舒沫嘴里。
卫逸豪那转动的双眼,包含着被欺负的泪光。可惜没人观察他表演,司淋伊还在喝茶,舒沫在认真挑鱼背上的那一小条细肉。算是看透了那两人,卫逸豪夹起一块黄瓜蘸了蘸肉酱,满心欢喜的吃起来。还是那句话,绝对不要和食物过不去,这道玉女脱衣的味道的确不错,肉酱加了鲜虾提味,似乎还有很多种似曾相识的香料在其中,闭上眼睛,一口咬下去,清新可口的汁水在口中迸溅、绽开,似乎三月扬州城外的烟花,让人满心欢喜。
司淋伊把茶喝完才提起筷子,他吃相很优雅,速度适中,这倒与他做事方式相近,中规中矩,踏踏实实。
以前没和司淋伊一起吃过饭,听棋密说起过他挑食,今天才知道他挑食的厉害,一桌子的菜,能引得他动筷的竟只有四道,难怪一直以来都是瘦如豆苗的身板,自己本以为他是操劳国事所致,为此还心怀感激。
三人的心思完全不在听书上,于是卫逸豪把有一搭没一搭的话题引开。“这下子,丞相大人的心怕是更不在京城了,什么时候去福临赈灾呀?”
司淋伊当然听出了他的话中话,但清者自清,并且自己也不屑于解释,淡淡地应了声“尽快。”
舒沫玩弄着桌上的空杯子,也不急于打断他们的对话。
“听说燕国十三公主要来和亲,不知道是不是名如其是”卫逸豪看看舒沫“要是真的,到时可别忘了我,我可是还没娶正室。”
舒沫未应,用指尖敲了敲杯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司淋伊见状,怕他们把话题拉的更远,只得主动开口“福临赈灾的银两由谁押送?”
舒沫知道他的意思,原定的官员一个个突然抱恙,参与其中的人很多,自己也是其中一个,赵兴渊也是乐得这结果,他本来就想拖延救灾引起民愤,到时候把天灾扣她这个皇帝头上。等谣言散开再派人去,既害了她,又得了好名声,说不定中途还能假公济私下。
舒沫心中是有最佳人选的,用这个人,既能不惹赵兴渊怀疑,又能埋下赵卫两家不合的种子,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与卫逸豪一聚,只是碰巧遇上了司淋伊,不过他提示了自己,这事还能办的更妙一些。
舒沫早就有了思量,她抬头浅笑“要不在你们俩中选一个?”
这正中司淋伊下怀,这些都是百姓的救命钱,他放心不了其他官员。
卫逸豪迅速接过话茬“这说的是公主还是押银官?”
“当然是你喜欢的银子了!”
“其实公主我也喜欢”
又做了片刻卫逸豪告辞离去,舒沫跟着司淋伊上了马车,马车上已经新增了些软垫,舒沫收入眼底,未加言语。
“不要和卫逸豪走的太近,卫家新毕竟是他爷爷,他们关系虽然不好,但这并不意味着差。”
舒沫看着一脸深意的司淋伊,心中感慨“怎么当我小孩一般。”
入夜,一道黑影闪入卫家大房,卫逸豪吹灭灯烛,月光浅浅的衬出他的双眼,依旧是白日的那份嬉笑,却又多出了份黠光“老头子说了什么?”
黑影模仿卫家新的语气“时间拖得够长了。”说完有消失在了夜幕中。
卫逸豪打开窗,倚在窗前的坐榻上,微风吹动屋外的竹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卫逸豪的貌相并不出众,但他那张永远笑眯眯的脸,却给了人想亲近的感觉。
调整了下姿势让自己躺得更舒服,迷上眼睛“这老头说话真是省略,就不怕自己会错意,其实老头子并不中立,先帝对老头子有知遇之恩。自己也受过先后恩德,母亲生自己时难产,多亏了先后搭救才不致一尸两命。这事只有自己一家与老头子知道,所以欠言家的总要还上才好。”
时间的确拖得够长了,是该选定押运官了,也该自己登台露相了!这小皇帝还不算傻,可怎生多了个司淋伊,这事还要好好思量思量,小皇帝不知道自己家都是她这一派,于她而言,恐怕司淋伊才是上上人选。
其实小皇帝比他想的还要有脑子。
舒沫淋浴完毕,着了件中衣,毫无精神的趴在八仙桌上,眼神发直。棋颜端着银耳羹进屋时以为他睡着了,踮起脚尖去内阁给她取外衣,可银耳羹刚放下,舒沫就出声了“棋颜,你这样会不会太辛苦,要不,先临时安排些宫女进来?”
棋颜走向舒沫,弯腰帮她梳理碎发,“上次怕我辛苦,结果让人混了进来,好不容易才找了个理由杖毙,我不是娇贵的人,还是再等等吧,四年一次的选秀也没几个月了。”
舒沫不语,棋颜知道她是累极,小心的用干布帮她擦拭头发,自己这点累比起主上算是什么。每日要学习到二更,不到寅时就要到暗房习武,谁都言皇帝天资不高,苦读多年仍不成材,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主上随了先后是左撇子,一画难求一字千金的怡柳居士正是主上。皇帝是一手端端正正的小楷,怡柳居士是一手有筋有骨的柳体,随意中带着内敛,张扬中透着规矩。听说城外瑞宁寺半山腰的一处温泉不错,得找个机会劝主上去散散心,疏松下身子。
小眯了会,舒沫起身披上外衣,让棋颜取了本窦氏游记,细细研读起来。棋颜守在门口绣着腊梅,脸上不时露出微笑。
二更,小太监来通报,灭了烛火。
舒沫在床上翻转,棋颜本来就是铺了一床褥子卧在舒沫床榻边,知道舒沫睡不着就解起闷。
“主上,司大人要是知道是您乱传他有心上人的谣言,心里怕是要添堵了。”
“他当时就知道了”
“主上,你可以随意找个女子去扮那莫须有的江湖姑娘,何必自己去。”
“太麻烦”
“主上,司大人本来就是先皇和先后安排给你的夫婿,你不用什么事都自己思量着扛在身上。”
一个十六岁的女帝,又有谁会放在眼里,而当今朝廷,又有谁值得信任。司淋伊虽然本性不错,但毕竟是晋阳王的养子。何况,帝夫不能摄政,现在朝上没了他怕是很难维持平衡,另一方面,一旦破了帝夫摄政的先例,以后要想收回权利又是难上加难。
“主上!”
“睡吧!”
棋颜看着主上侧卧的身影不由又心疼了,虽是皇帝,可连自己的夫婿都早早被定好了,即便这个夫婿,万众挑一。
舒沫合上眼,呶呶的说了句“而且,他从未说过欢喜我,等王权巩固,我自是要放他自由。”她说的太轻,大概只有神明能听得去。帝夫的位置,只能是个权重交易,司淋伊虽然不喜自己,但对自己也是极好,自己这点回报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