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正都捂着脸，就像被邻家汉子调戏的小娘子，又羞又怒，却不敢言。
挨了打可以还回去，可是被亲了怎么办?人家是女生，总不可能亲回去啊！
雨欣在那之后也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也不敢看姬正。
叫姬正真搞不懂她是怎么想的，明明就是个柔弱的女生，还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有未婚夫，却做出来那么大胆的事，就算是鼓励也不至于用这种方法啊。现在好了，本来就有点暧昧的关系，这下变得真说不清道不明了，叫他以后怎么有脸面再见蓝青。
“我去看看道家的情况吧……”姬正放下手说。本来只能算得上是朋友的关系，而今很难再维持下去了，只有尽量减少接触，才能避免双方的尴尬。
“嗯……”雨欣在一侧点头。
然后姬正直接快步逃离了她的身侧。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姬正暗自告诫自己。
“阻止道家在冥墟中对妖怪的杀戮才是当务之急。”
他亲眼目睹着路上有大片的妖怪，成群结队地拖着大包小包从他面前经过，就像难民要远去往别的地方避难。
阴川司马说过，这座城市一共有近千万人口，将尽十几个人里就隐藏着一只妖怪，他们的数量可想而知，这世界上再找不到任何一座有如此多的妖族居住的人类城市。
道家进入冥墟，这突如其来的灾难的消息很快就在城里散开。这会儿c市的所有街头都是在往外面逃的妖怪。
通往市外的道路上，车辆比以往多了数倍，道路甚至都被堵住，不断能听见嘀嘀嘀的喇叭声，让人心烦意乱。
有太多的妖怪，一步几回头，眼里满满都是念念不舍，甚至默默流泪。这里是它们出生的地方，然而现在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背井离乡。
一只妖怪抱着孩子从姬正面前经过，口中忿忿道：“不是说冥墟自古就有一位守护者吗？他制定了冥墟的规矩，维护我们和人族之间的平衡。如今道家来了，他在哪里！”
“别说了，那位大人十年前就没能来到这里，现在一直在谣传他已经陨落了，所以冥墟才会乱成如今这般。”
其实何止是冥墟的规矩，现今整个关于人和妖之间的平衡秩序，都是由天道师一手定下的。
如此大规模的迁徙让很多人感到奇怪，但恐慌的情绪却也传染给了他们。
有人询问一只妖怪发生了什么，是强行拆迁还是怎么回事。它妖怪只是不住摇头，叹着气只顾前行。
因为这场无妄之灾本身就与人没有关系，甚至，不久的将来，这些人也会变成残忍的加害者。
这里，不再是他们的家园，也不再是妖怪的天堂了。
万幸的是，那些进入冥墟的道士并没有太过张扬，毕竟这座城市里的妖怪太多了，多的简直不合理。
假如直接展开全的战斗的话，市里面的妖怪一定团结起来对抗他们。他们没那么傻，只要再等等，等到其余四十九支道派另一个方向赶过来，到时候就可以组织正式的全面进攻，将这里的妖怪一网打尽！
现在，常衡只是将手下道士分成八组，每组五六人，从就近的巷子里开始地毯式搜寻，只要见到妖怪的影子，直接就展开攻击！
数张符纸在空中燃烧，从里面解放的神力释放出雷霆、或是滚灼的神光。
那些一无所知的妖怪瞬间就被淹没，他们恐慌的表情被强劲的爆炸吞噬，只抛出残缺破坏的躯体。
常衡走上前，踩在一只浑身流血的妖怪胸前，利剑抵在他的脑袋上，质问道：“你可知道阴川司马与一条被称作白龙的妖怪的下落？”
濒死的妖怪满脸恐慌和绝望，它满身都是可怕的伤痕，鲜血染红了灰色的毛发。它平平淡淡地过着每一日，也未曾祸害世人，也不曾与谁结仇，可为什么会遭受如此横灾！
“不……不知……”
在它摇头的时候。常衡手下已经发力，一剑刺穿了他的头颅。
“我们走。”
常衡领着几名道士继续深入，一路所过，都是鲜血。
他们甚至一眼都没看路边那些错愕的人。
直到他们走远，这些人才敢凑到死去的妖怪面前，看着那尸体和残缺的肢体渐渐化作本体的动物样貌啧啧称奇，揣测这到底是障眼法，还是什么神奇的魔术。
獜，和那位栽培他的大人就站在远方的一座大楼楼顶，欣赏着那些道家的道士们一路深入，所过之处，皆是连反击都没有，就被直击一番铺天盖地的法术当场打死的妖怪。
没有哀嚎，只有源源不断的死亡。
“大人，对这场景感到如何？”
獜略有得意地问身边的老者。
老人点头道：“不错，打着阴川司马的让妖怪去攻打冥墟，引得道家前来，这样我们就作壁上观，獜，你这一手干得十分漂亮。”
他赞赏道。
“不光如此，道家这一番屠杀，肯定会引起城内的众多妖怪的恐慌与怒火，而且我也派人在妖怪之中传出守护者已经陨落的消息。到时候，我们只要稍稍运作一下，就能让他们站到我们这一边的阵营，为我们效力，将屠刀挥向那些曾经和他们欢声笑语的人。”
老人甚至忍不住得意地大笑出来，他已经一万年没有笑的如此开怀了。没有那该死的天道师，这座城市现在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等到后来，他将会亲自指引那些妖怪对人类挥动屠刀，让那一代人在这座城花费了数万年的心血付诸东流，何等的畅快！
獜又道：“当然，那个女孩，属下也已经开始布置下来，只等着时机一到，就又是一场好戏上头。”
“切记，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得到她，并且不能让她有丝毫损伤。”
老人刻意叮嘱。
他的眼里不断倒映着那些惨死的无辜妖怪的身影，无比的开心。
你们这些叛逆者的后代，背叛了妖族的信仰，也背叛了自己的君王，和曾经的家畜混在一起，就活该被他们咬破喉咙，死在他们手里！
雷声轰动，连绵不绝，冥墟的意志在怒吼，在叱骂。它是万年前的无尽妖族大军凝聚而成的意志，哪现在这些妖怪再不争气、再忘本，都始终如是它的后代一般，当他们平白无故的惨遭杀戮的时候，他也会心痛，愤怒。
恐惧、绝望，在这座城市之中蔓延。这场不被世人所认识的屠杀一直持续到夜色来临，但今夜注定没有指路的明星。
c市夜夜笙歌所特色的夜游今夜冷清不少，因为很多妖怪都没有参与进来。他们不是在离开c市的路上，就是躲在家里或者各种阴暗的地方，整个冥墟的妖怪都在瑟瑟发抖。
等到人们散去，拖着疲惫心满意足的回到家中的时候，常衡他们非但没有停止，夜深人静之时，他们才能更加无所顾忌。
“不要！”
“求求你别杀我……”
“我把我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你，甚至给你们做牛做马都行，只求你别杀我……”
……
求饶，没有用。符纸在燃烧，金色的天神法相挥动利剑，将一名名逃窜的妖族劈成两半。
鲜血流下了太多太多。
“不……我到底做了什么，不曾杀人，不曾为害，为什么要杀我？”
颤抖的嘶吼充满着不甘与愤怒，无辜的眼瞳中倒映着凶手无情落下的剑刃，绝望的哀嚎久经不息。
这些捕猎者不贪图他们的血肉，只要他们的性命！
“因为我们不知道你是否在说谎，也不知道你以后会不会杀人，只能让你消失，保证你以后没有害人的机会！”
他们如今对妖族做着万年前妖族对人们做过的事情。虽然不及其严重，却依旧充满了浓浓的死亡。
——
街角的一家早餐店，是家开了几十年的老店，在外面也开了几家分店。他们做出来的早餐样式多。店里的店员都是一个大家子，在外面还有好几家分店。他们对人很亲切，也很热情，附近的人都喜欢在他们这吃早餐。但人们不知道，他们是一支妖怪的家族。
然而今夜，这一家三十多只妖怪聚在一起，背着轻便的行囊，站在铺子里的一名老人面前，不住哽咽。这些妖怪，大的和他一般头发斑白，小的甚至还没睁开眼睛。
做妈妈的伸出颤抖的双手，安抚怀中尚不知事的孩儿安然入睡。
这里是他们世代生活的家园，他们的祖先在这里闭上双眼，在这里沉睡。本来，他们也理应在这里度过庸碌的一生，然后与祖先葬在一起，可他们现在却不得到不离开自己热爱的家园，来躲避突如其来的灾祸。
“行李已经收拾好了，你们快走吧，迟了的话，就走不掉了。”老人无奈道。
一名年轻妖怪道：“那您呢？老祖宗，您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他们在有人的时候一直称呼他为爷爷，实际上，他是这些妖怪的直系祖先。
老人摇摇头，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从鼻孔里呼出两条烟柱，怅然道：“不走了。我活了太久，走不动了，就呆在这里就行了。你们快走吧，找个安全的地方从新来过，安安分分地做妖。”
哪怕孩子们再三哀求，他也没能和他们一起离开。
最后他甚至甚至忍不住骂道：“滚！”
他的孩子们擦着眼泪，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老人坐在摊子后面的椅子上，不停地挥手告别，他露出一如既往亲切和蔼的笑容。
萧瑟的风吹过，萧门边两排老旧的灯笼不停摇摆。那一头稀疏的白发纷乱交缠，他看起来如此萧索。
这些妖怪前脚离开不久，后面就有一队道士悄悄逼近，观察这里的情况。
老人朗声道：“来就来吧，何必鬼鬼祟祟，你们难道比我们还要见不得光吗？”
听闻此言，附近的道士便不再藏匿，拔出剑，捏出符纸，小心靠近。
老人自顾自地：“我在此生活了一万零八百二十一年。我见过苍穹塌陷，也见过人母女娲补天，见过时代轮换，也见过沧海桑田，也有幸见过七十三位这冥墟的守护者大人的尊荣……”
说到这里，老人忽然起身，须发皆张，宛如一头怒发冲冠的狮子，那一双向来和蔼的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可是，穿着黄衣的屠夫们，告诉我，你们是谁！为什么我没见过你们！”
那愤怒的咆哮也是代替含冤死去的妖怪亡魂的质问。
“为什么如今你们要踏进这不该你们踏足的地方！破坏我们生活了万年的家园？”
一名道士握紧手中的剑，冷冷道：“天下妖魔非人类，我为众生尽杀之！身为妖族的你们应该再清楚不过，你们有什么资格居住在属于我们人的城市，披着人皮祸害世间？”
“那你可知道，这座城市，万年前本就是我们妖族的都城，是你们人，鹊占鸩巢，如今还要反过来说自己是主人！”
老人喝道。
几名道士面面相觑。
一名道士大喊道：“别听它信口开河，这妖怪深山妖气并不重，道行应该不会很高才对，这一定是在吓唬我们。”
“你们如此僭越行事，摧毁那位大人花费了一万年的心血，我等着那位仁慈的大人归来之时，你们如何承担他的怒火！”
然而几名道士不再听信他的胡言乱语，低声念咒，然后快速将符纸扔出。
燃烧的符纸，从中喷出数条火舌，看样子是打算连他的铺子都一并烧掉。
老人缓缓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坦然面对这一切。
他只是一只普通的妖怪，体内的妖力早已所剩无几。但是活了一万多年，经历了太多太多，也看见了太多太多，这就够了，就在这里死去也不枉此生。
一条银光从天而降，龙吟之声伴其身侧，响彻天地！
熊熊火舌被击碎，来人挥袖甩开四散的火星，高声宣布：“姬长允之子，姬正在此！”
老人的眼睛猛地睁开，然后看见了那包在银色鳞片之中的年轻人。
那一瞬间，他眼有疑惑，却很快老泪纵横，跪倒在地。
“拜见姬师，尊体无恙，谢天谢地！”
这世上谁人都可以冒充别人的身份，唯独天道师的身份没人能够冒充，万年来也从未有过。
所以他哪怕疑惑姬正为什么会是妖的样子，却不会质疑份他的身份。
这就冥墟而今秩序的主人，冥墟的守护者！他就是天道师！他归来了！
有道士一眼认出姬正，道：“是常衡师兄所说的那条白龙！”
“快上，拿下他！”
一干道士抽出利剑。
姬正冷哼一声，一个箭步冲出去，他侧过身，身后钻出一条细长的龙尾。
横扫！地面上张开一张银色的屏，几名道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横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吐血不止。
这就是姬正的决定，他不会杀人，但会对人类出手，来维护他所守护的正义！
他小心将老人扶起来，道：“前辈，来吧，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面对年长的妖怪，他们不会忘记自己天道师的身份，同时也会敬称长辈，这就是天道师独特的风格。
“是……谨遵天谕。”
老妖怪顺从道，他怎敢违背天谕。
他们就那样慢慢地从地上的道家修士面前经过。
“道家，违背进入冥墟，还有滥杀妖族的事，我会找你们好好算账的！”
姬正冷冷的对他们说。
在他之前，这些进入冥墟大肆杀戮的道士开始遭受到来自冥墟妖族力量的抵抗。
阴川司马在冥墟经营了万年的势力在今夜全力运作。
千百只蝙蝠飞鸟飞上夜空，在夜幕下的c市上空盘旋，监视那些道家修士的行踪。
数百头身披重甲的妖怪背扛着一些迟钝的精怪护或是单人辅助、医疗职位的妖怪，身形如猿猱一般身形矫健，在高低不一的楼顶上快速奔行攀爬。
“弟兄们，上，拿下那些正在屠杀的家伙！”
他们高呼着，从高高的楼顶上跳下。
一直任意虐杀着妖怪的道士们仓皇抽剑迎战。
但是这些妖怪身上披着厚重的甲胄，利剑难以刺进。哪怕是利用符纸，也被楼顶上空的妖怪从地上抽出藤蔓或者喷下水柱强行挡下。
道家修士们眼看着身强力壮的他们愤怒的咆哮着，将沙包大的拳头挥舞的虎虎生风砸过来。他们完全不用爪子或者恐怖的妖术，就是把这当成一场纯粹的肉搏战，将一名道士打到没办法站起来后就去找下一名。
全部打倒后他们也不取这些道家道士性命，而是抓着地上伸出来的藤蔓按上楼顶，奔忘下一处道家道士所在。
无论是之前的妖怪被杀之前的惨叫，还是这浩大的声势，周边的人都始终不敢打开门或窗户一窥究竟。c市的人坚信，这里的夜晚是用来好好睡觉的，不该看的不看，免得自找麻烦。
一把剑归于剑鞘，铮铮余音尚能可闻。南宫青云衣带翩翩，一头长发缓缓归靠回后背。
她背起地上重伤流血不止的一只狗妖，对倒在地上翻滚的道士冷冷道：“南宫剑家南宫青云，代那位大人对道家的僭越出剑，今次只是用剑背，随时恭候道家的报复，希望你们道家能找出让我认真出剑的人。”
南宫剑家，发誓追随天道师，行其道义！
另一边，一名拿着伞的女鬼无声无息从另一边走进冥墟。
她有一双异瞳，一只漆黑如墨，一只金光灿灿，熠熠生辉。
她轻轻将一只羽翼斑斓的传歌鸟送上夜空，喃喃道：“主人，我来了。但凡有敢伤害我主者，殷倾城必将其诛杀，挫骨销魂之后，再摘下自己首级向我主谢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