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膏看着单膝跪地的南宫青羽，又看了看姬正。
姬正看着她，问：“你是怎么知道，并且赶来的？”
“在下与姜家主是朋友关系，全靠姜家主之前发来信息，在下才能及时赶到。”
原来是雨欣告诉的，姬正没想到，原来她竟然还认识南宫剑家的人啊。
常衡看了姬正一眼，眼里明灭不定，但最终还是点头。
他的心里经过了背叛、恐惧之后，现在只剩下熊熊怒火。虽然他也很想看着姬正被杀死，但确实，眼下还是云若的安全更要紧。
毕竟那家伙还有另一个面像普通的女子同谋，他打死也想不到那个女子就是姜雨欣的。
南宫青云拔剑起身，护在姬正与山膏面前。
“想不到你身边的同谋还很多的嘛，连人类都有人成为了你的帮凶。”
常衡讽刺道：“你这女子也是，身为人族，却勾结妖族，绑架云若小姐，罪大恶极，近日道家便要替天行道，将你们悉数铲除。”
“替天行道？”
南宫青云仿佛听见了最可笑的事情，她拔剑而起，面向常衡。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秉承天意行事，但不是你。”
几十把剑铮铮作响，然后拔地而起。
“小心，她的剑十分诡异！”
常衡大喊着，他已经两次从南宫青云手下落败，深知南宫青云剑术的诡异。
三位道派掌门同时发力。
浩瀚的金色神光冲霄而起，其中同时又数道数丈长的剑影轰然斩下。
神光所过处，南宫青云的剑如陷泥泞，速度顿时慢了下来，被那一条条剑影斩碎，然后碎片在虚空中化作虚无。
更有宛如实体的神灵法相，撕碎虚空钻出来。
“滚回去！”
姬正与那日如出一辙地呵斥。
然后让召唤法相出来的道派掌门大跌眼镜的是，那神像居然真的又钻了回去，然后消失不见！
常衡在一旁道：“那小子应该是会什么邪门的法术，我上次召唤天神法相，也是这般被他喝退回去。”
“亵渎天神，该死。” 年过古稀的老道人冷哼。
在场所有人中，只有南宫青云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那位大人有权管理神，就这么简单！
她将手里的剑抛上半空，双手掐印，那剑便受到无形的气机牵引，剑尖直指苍穹而上。不多时，天上就再次落下来一阵剑雨，宛如游曳的鱼，轻快迅捷地掠动，蜂拥而上的道家道士不敢大意，只能举剑应对。
本来那女子能够使用只在传闻之中的御剑术就已经十分不可思议了，可这一剑化百剑是怎么回事？剑生剑？
中年的道派掌门震惊之余，也恼怒无比，这么多人让一个女子拦下成何体统？他伸出一手握拳，然后再猛地松开。
那翻滚的金色神光猛地一收，然后爆炸开来。草木无伤，唯有南宫青云的剑，如灰烬破败消散，一把飞回南宫羽身边，上下浮沉。
三名道家掌门挤开面前道士，执剑而来。
“假如不是不能出剑，你们这些道家道士早就死了！”
南宫羽柳眉倒竖。
南宫家的宝剑幻羽横在她胸前，伴随着南宫羽的结印，幻羽剑开始缓慢旋转，无数剑尖从剑身蹭地窜出，仿佛一朵张开的铁花，将周围道士再度拦下。
这场后来战斗就只有两个结果，要么道家的道士全部倒下，要么就是南宫羽与姬正他们死！
南宫羽亲执幻羽剑本体，终于能施展出南宫剑家最为自豪的剑术，与三名掌门打作一团。交击之声不绝入耳，剑花抖落，清辉如虹，端的是英姿飒爽。
在姬正身边的山膏眼神复杂。她到底是何方神圣，几乎是凭着自己一己之力，硬生生拦下了诸多道家修士和他们三位道家掌门！这该是有多强？
常衡挥动手中剑将头顶的剑斩落，趁着机会从另一侧接近姬正。
南宫与想要回援，奈何被三名道派掌门死死缠住。
他们这边打的热闹，殊不知引导这一切的妖怪正在趁隙捡漏。
奔跑在满是大雨的巷道里，急促的风斩破雨滴。
护送雨欣的两名道士忽然一个趔趄，像是绊到石头一样一齐跌倒，但是两颗头颅却从脖颈上滚落。
血水顺着断裂的脖颈流淌下来，混进雨水之中，长长地流到下水道里。
“云若！”
一声惊呼，姜雨欣转过头，看见了站在巷子口的蓝青一行。
“别过来！”姜雨欣喊道。她看着两名道士的尸体处，神色紧张。
一名老者从地面厚厚的雨水之中钻出来，手里掂着一名道士的脑袋，不停地抛起。
“对，别过来呀，不然你们的头也会离开身体，比我当成皮球踢的。”
苍老的声音像是从九幽幽冥飘来。
五名保镖护在蓝青身前，神色紧张。对面可是妖怪啊，他们这小身板可不知道够不够人家一下的。
蓝青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从嘴里发出声音，质问道：“你是谁？我告诉你，我的朋友是道士，你杀了人，他不会放过你的。”
“哈哈哈……”獜大笑：“那你知不知道，你的道家朋友就是被我叫来的？你真以为是你们周到的姜家主？”
雨欣恍然大悟，指着獜喊道：“你是獜！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市里的骚乱，道家的介入，包括我们的行踪，都是你故意设计好的？”
“那当然，姜家主果然冰雪聪明。”
獜伸出换的舌头在唇边舔了一圈，当然都是他设计好的，不然姜雨欣现在怎么会在这里。
“那你可知道我现在的想法？”
他一双眼睛闪烁着一个苍老的老人所不应该有的狡黠。
雨欣没有一丝犹豫，上前一步道：“当然，只要你放过那六个人，我就乖乖跟你走。”
獜一把扔掉手里的头颅，拍手叫好道：“哎！爽快！”
与之同时的，天上几把已经汇聚成型的水剑忽然破碎，好像一大盆水浇了蓝青他们个满头。
原来他一开始真的打算杀掉蓝青他们。
“看看，妖怪都比有些衣冠堂堂的人讲信用。”姜雨欣嘲讽道。
獜也不再看蓝青他们，多活一会儿少活一会儿，都一样，反正口粮总跑不掉。眼下他们的目标能妥协才是最重要的，到时候整革天下的人类任他们挑选食用！
他伸出手，道“那么，请吧？”
雨欣真的没有任何反抗，转过身，走在前面。獜已经算记好了一切，眼下没有人能救她，而且顺从的话，蓝青他们这些无辜的人也不用死掉了。
“云若！”
蓝青不顾保镖的阻拦，大声喊着姜雨欣的名字。
獜随便抬起一只手。
唰！一道水墙瞬间从积水之中拔起，擦着蓝青的鼻尖升腾。
蓝青伸手摸了摸鼻子，然后看向手心，淡淡的血迹被雨水打消。
“啊！”他大步后退，直到撞在保镖的身上，惶恐无比，连嘴角都在哆嗦着。
要死了，他刚刚差点就被妖怪杀死了！
水幕那一边，雨欣渐渐离去的身影背着蓝青喊道：“蓝青，只有姬正能救我，别让他死了。”
“我的小公主，你怎么知道他现在还活着呢？”
獜笑着打击。
可惜了，那一幕他终究没能看见。他本来是想设计，将那条白龙收入麾下的，可没想到他却站在了阴川司马那边。所以獜只好引导道士杀了他。
……
大雨倾落，现在所有人皆是湿漉漉的，那些道家修士的符纸也因为着了水被冲掉符字，失去了效用，眼下只有少数道家修士能够直接借用神力。
他们虽剑术不高，但是战斗经验充足，一手剑，一手施展简单的五行法术，也能和南宫青云打的有来有回。
姬正知道这已经算是很好的情况了，乱羽的每一把剑都是需要使用者分出心神操纵的，南宫羽眼下又要同时对抗三名道家掌门，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不落下风，姬正所指知的南宫家，历史上都没有几个比她更强的了。
常衡越来越接近姬正，自南宫羽年加入战斗时期，便变成人形的山膏起身，想要拦下他。
但姬正却站出来一步，告诉它：“不必了。”
今天因他而死的妖怪太多了，姬正不想再看见无辜的生命因他平白送死。
他直接发动，脚下踩出透明的水花，一朵朵快速开到前方。
常衡拂尘一甩，拂尘上的水珠悉数脱离。
只听连珠炮一般噼里啪啦的一阵响声，跟刚刚打了一梭子子弹似得，那一片区域都被水雾罩住。
“唰！”姬正从里面冲出来，放下破损的袖子，脸上有些狼狈，他高高跃起，拳头瞄准常衡的面门挥下去。
常衡直接用拂尘缠住那只手，往旁边一带，再顺势用另一只手推出一掌。
姬正也用另一只手与他对击一掌。然后常衡360度转身，姬正空中翻滚一圈落地，两人同时后退半步，卸去第一掌的压力后，毫不犹豫地对拍了第二掌。
二人衣服上的雨水猛地被震出去。
这次姬正没有后退一点，直接一个贴身靠！
常衡往旁边一侧，那一刹，雨水同时擦着两人的鼻尖滑落。
姬正的后背显露在常衡面前，常衡面露一丝得意。
“露点了哦！”
他提膝拦在姬正身前，想将其绊倒。
可姬正像一个失足跌倒的小孩，上半身忽然向前歪倒，身体呈倒u型，将常衡的膝盖夹在中间。他双手撑在地上，一条腿呈弧形踢上半空，另一条腿也紧随而上，将常衡伸到一半的左手踢了回去。
姬正临时翻了个完美的跟斗。然后他转身向前一步，顺势推出双掌。
常衡同样伸出两掌迎击。
“啪！”
四掌撞击，掌间合处，雨水被挤成无数更细小的水珠，在一个平面上飞溅。
姬正倒退小半步，而常衡直接倒退数步，眼看就要撞上墙时，他后退往墙上一蹬，借力又冲了回来。
常衡忽然捏出一张符纸，上面的符字清晰可见，应该是专门有做过防水的处理，姬正完全猝不及防，被他一纸贴在身上，然后擦着姬正的身子而过。
“嘭！”符纸炸开。
姬正被气浪掀飞，直接冲倒在地。
常衡丝毫不给他爬起来的机会，同时扔出数张符纸。
姬正慌忙从地上坐起来，用双肘护在面前。
嘭嘭嘭嘭嘭！
数声炸响，姬正的身体从白色的雨雾中无力地倒飞出来。
“大人！”
南宫羽将一切都收在眼底，虽然心急如焚，却着实没有任何办法，三名道派掌门死死拖住她，让她压根无力回援。
姬正压根就没听见南宫云的声音，他此刻全神贯注地投入在与常衡的搏斗中，不敢有一丝分心。
眼睛都进了雨水，视线一片模糊，双方都是凭着本能在战斗。湿漉漉的全身每一次动作，都甩起大片的雨珠，然而新的雨水很快重新附在衣服上，再被甩起。无数滴雨珠，映出无数个他们的样子。
姬正的劣势慢慢暴露地越来越明显，他身上的伤口经过剧烈运动，又开始渗出血迹，体内的龙血也在不断翻腾，这使得他的情况无比糟糕。
以至于常衡一把拂尘他将牵来扯去。熟练的近身格斗加上随手即出的符术，更是让双手空空的姬正应付不及。
山膏忍不住想要帮忙，却被姬正一句“别过来”硬生生喝止。
他很惭愧，因为他知道为什么。姬正不想看着他死，它虽有一身道行，却从未体验过真正的战斗，真要去帮忙的话，说不定还没靠近就死掉了。
他看着已经死去、连血迹都不再流出的伙伴们，感到了莫名的悲哀。明明身为妖族，却连人类都敌不过，这是何等荒谬的弱小啊！
常衡卖弄一个破绽，挨了姬正一记膝撞，然后趁机一拳重重捣在姬正胸口上。这一拳蓄势已久、用力极大，直接让姬正跌坐进了水窝中，胸前装有女娲血的瓶子也从破烂的衣衫间掉落出来。
但常衡的手却比姬正早一步接住了它。
姬正的心里当时就咯噔一下。妈妈给他的最珍贵的礼物，这么被别人拿去了！
大雨落在脸上，雨水在下颌成珠，一滴跟着一滴滚落，水冷肌冰，两种心凉。
但是姬正已经没有力气了，甚至连呼吸都感觉如此困难，他感到自己已经到了极限了。
常衡当着他的面拔下瓶塞，就像胜者检查自己缴获的战利品，七彩氤氲的雾气从瓶口溢出。
“好浓郁的生命精气。”常衡惊叹，他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神奇的东西，仅仅是问了一下，便让他感觉毛孔舒张，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好不神奇！
“还给我……那不是属于你的东西！”
“哦？那就属于你了？你配么？”
常衡将瓶塞盖上。这等灵药肯定是稀少的天材地宝，就连那玉瓶都是一件奇妙的至宝，能隔里面宝贝的浓郁灵气。也不知眼前的妖物是怎么弄到手的，而且还用去了那么多，真是暴殄天物。
“他不配？你便配？”
冰凉的声音几乎是贴着常衡的脖子说的。
常衡心里一惊，转头喝道：“谁？”
就是那时，他察觉到手里一空，再转头，装着女娲血的瓶子便已消失不见。
一名穿着黑色宫装的绝色女子已从以上将姬正从地上搀扶起来，手中一把纸花伞打在姬正头上，瓢泼大雨穿过她的身躯，在地上打出水花。
山膏一脸见鬼，又来帮手了？
而且还是千年道行的鬼王？不然何以在白天出现？
“你这妖物……”
常衡话未说完，便被一股无形力量掀飞出去。
“聒噪。”
女鬼扫了他一眼，那只金色的眼珠光华流转。
然后她对姬正歉意道：“倾城护主来迟，让主人遭受如此伤痛，望主人责罚。”
“说什么呢。”姬正笑着，苍白的脸上渐渐多了几分血色。
至少他现在放心下来了。
这只女鬼就是当年误杀了他的父亲，并为赎罪奉他为主的女鬼。拥有半神半鬼之躯的亡国公主之魂——殷倾城。
“至少你赶过来了不是？”
面对计征的安危，倾城脸上的愧疚反而更多了几分。
保护主人安全，是她当年在姬正与公主面前立下的誓言。一直在与妖族战斗，流血，这她无法插手，因为那是他的职责。哪怕是被他们这些妖怪簇拥在中央，也要孤身战斗。这就算了如今他甚至还要被这些人类伤害，伤的如此严重。这让她无法接受。
南宫羽看着倾城喊道：“阁下是天道师的手下？快来助我，只要稍微拖住这些周围道士片刻，我便能解决这三名老道士。”
“不必。姑娘为护我主已经实属不易，接下来便交给便好。”倾城清冷的声音里透露着无比的自信。
“主人，且稍待片刻，待倾城将这些罪该万死之徒统统扫清。”
“又是一个口出狂言的。”
常衡明显不信邪，只是，下一刻，他便被噎到了。
倾城猛地震袖，神力从她背后喷薄而出，金光璀璨，以至于连落下的雨滴都照映地如黄金璀璨夺目。
一只女鬼，怎么可能使用神力？而且那浩瀚的样子，甚至比方才的胖掌门都强了倍，这怎么可能？
神力成块成块地掀起地上的地板，携着它们向周围肆虐翻滚。
这便是实力！无比强大的实力！南宫羽知道，这些道士，包括她自己，所见的妖怪最多不过四五百年道行，可那位大人不一样，能在他身边追随的妖怪也不一样，因为他们的敌人，都是以千年起步！甚至万年！
南宫羽站在原地，面不改色。肆虐的神光在她身前刻意避开，呼啸之势将她湿漉漉的衣发翻起，面前几十名道士如被大水冲击，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对面的墙壁上，大口吐血。
常衡身体还未落地，便被倾城单手扼住喉咙，举在半空之中，森寒道：“告诉我，道士。你有什么资格对我的主人出手？因为他不能对人下手你们便得寸进尺？一群什么都不知道的的废物，你哪里知道我的主人所做的是什么？”
“常衡师侄！”
旁边有道派掌门想要救援，还没出手。倾城转头一瞪，无形莫名的力量就从头顶压下，让他们完全不能动弹。
常衡的脸色不断张红，从喉间发出痛苦的声音，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挣脱倾城的手掌。他在恐慌，是的，这个女鬼，她给他一种完全不能与之抗衡的感觉。这是常衡从未有过的感觉，因为他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鬼！
“够了，倾城。”
姬正在后面喊道，他看见倾城的手越勒越紧，生怕再这样下去常衡的脖子就要被拧断了。
倾城虽然不甘，但终究不敢不听从姬正的话。
“哼。”她扬手一甩，将常衡丢到三位道派掌门身边。
“感谢我主人的大慈大悲吧，快滚！”
常衡从地上站起来，铁青着脸指着倾城。
“我道家……”
轰！在场所有道家修士再次被无名的力量掀飞。
“我不在意你是什么势力，终究是一群可恶的跳梁小丑。趁着我现在还愿意听我主人的话，快滚！”
三名掌门将常衡从地上扶起来，道：“走吧，常衡师侄，敌强我弱，不如等回去向道主禀告，请长老和真人来降服他们。”
常衡看着倾城虚幻缥缈的背影。只能无奈冷哼道：“走！”
看着他们离去，姬正终于松下了一口气，没事了。
随着轻松而来的，是一阵天旋地转，姬正头一仰，直接倒了下去。
“主人！”
“大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