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滴浓缩毒液滴入马桶之后，罗山的眼中光芒渐渐的盛了起来，双手互印，又做了一个手势，将体内一直紊乱不息的真气乱流渐渐平伏了下来。在督政院中，他一直受着刑与毒，那位七处前任主办，十分了解他的身体状况，所以下手的分寸掌握得极好，始终让罗山游离在边缘地带之中。
出京之后，杨玄用的法子更加霸道，直接的静脉注射毒药，更是让罗山的身体体机能受到了极大的创伤。但就像马连在杨玄小时候说过的那句话一样，用毒最关键的，还是在于一个？下？字，并不见得是毒药越烈，效果就越好。
杨玄毕竟缺少面对罗山这种特例人物的经验，他似乎没有想到经过二十年的折磨，罗山的体内早已容纳了数以百计、种类繁多的各种毒素，这些毒素在他的身体内形成了某种平衡，既不会让他死去，也不会让他寻求到真气*毒的途径。
而此次杨玄所用的毒药，却像是一把开山大斧一般，生生地砍入了错综复杂的绳结之中，虽然绳结断裂之时，给罗山带来了极大的痛苦，却也让这位沉浸毒术阴谋之中数十年的厉害人物寻到一丝解开绳结的机会。
罗山微微翘起唇角，干枯的双唇，在如雪般头发的映衬下，显得十分恐怖。
忽然间，他敛去眼神寒芒，整个人的身躯颓然下去，马上就显得苍老了许多，身体只是不尽散发着一股老人的味道。
车队缓缓地停了下来，开始在湖边寻找合适的地点扎营，远方的血骑也像阵寒风一般从使团方侧掠过。往前方扫荡，然后归队。王九日从外面摸出钥匙。打开了密封极好的铁门，满脸恭敬地走了进来，服侍罗山吃了食物清水，又细心地用湿毛巾帮他整理了一下面容，最后才问道：“今天要梳头发吗？”
罗山摇了摇头，眼中寒芒一射却又无力地弱了下来。微哑着声音说道：“杨大人今天什么时候来？”
这问的是杨玄每日一行的灌毒事宜。王九日微笑回答道：“离国境不远了，小杨大人的意思是说，罗先生可以免去每日之苦。”
罗山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微喜神色，只是闭目问道：“听说这位杨大人，明年就会执掌赵国的国商？”
王九日以为是杨玄告诉此人，所以也未在意，笑着说道：“是啊，那可是全天下最有钱的去处。”
“难道比苏家还有钱？”罗山唇角露出一丝轻蔑。
王九日一怔，旋即想起了这个陌生的名字。笑着说道：“苏家早败落了。”
“什么？”罗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双眼里的神色有些震惊，连忙隐藏了起来。见他没有更多的话要聊，王九日暗松了一口气，将马桶从椅下取了出来，佝着身子下了马车。
王九日掩着鼻子，抱着马桶去了车队另一侧的营地中。到了最中间的帐蓬里，将马桶放下。埋怨说道：“这么老的家伙了，一天到晚还拉这么多，这么臭。”
“关了二十年。身体肌能还能恢复的这么快，我也在怀疑，这老家伙究竟是不是人。”杨玄微笑着转身，走到王九日的身边，打开马桶的盖子，微微皱眉，说道：“真臭。”
“这一手玩得真臭。”
凤阳城那座华丽的离宫里，白色的帷纱在轻柔的春风里摆动着。初春的天气，这离宫里竟是一片清冷，宫中种的尽是寒梅，与京都皇宫里的大明宫极为相似。白纱之后，半侍在矮塌上那位柔美怯弱的女子一笑嫣然，看着对面正在落子的亲信。
这位亲信名叫庞统，名字普通，却是极有计谋的一人，听着长公主的话，他沉稳一笑说道：“长公主面前，就算是世间国手，也只能下出臭棋来。”
“不见得。”长公主赵铁兰的眼前浮现出那张清秀的面容来，无来由地笑了起来，“那孩子是个聪明人，不要以为他之所以如此一帆风顺，全是因为杨元与皇帝哥哥亲近的缘由，本宫就始终不明白，这马三宝怎么就会这么喜欢我的好女婿？”
庞统摇摇头，伸手在自己的长腿上轻轻一拍说道：“无从解释，如果强要解释，只能猜测，大概是陛下喜欢杨玄。”
“皇帝哥哥喜欢心儿那丫头，爱屋及乌倒是有可能，而且杨玄这孩子文能文得，武能武得，也算是给皇帝哥哥挣脸。”长公主柔弱笑着，轻声说道：“只可惜他自作聪明，终究还是下了一步臭棋，代表团后队绕着那些小诸侯国走，表面上看着似乎安全许多，但实际上，茫茫草原，沧沧大泽，岂不正是逃脱的好去处。”
“据回报，血骑在那里。”
“这点本宫也知道。”长公主微笑道：“所以就看罗山自己能不能逃走了。”
“罗山为什么要逃？”庞统皱眉苦思道：“依长公主与陈庆之的协议，只要罗山能够回国，日后东山再起，朝廷与他们师徒二人内外联手，完全有四成的把握将如今的****皇室掀翻在地。”
“罗山不是好控制的人？”就像马三宝一样。”长公主微笑道：“如果按行程回了北方，他会完全处在****皇室的控制之下，说不定又是二十年的牢狱之灾，直到老死，对于我们与陈庆之的计划，没有任何帮助？”我舍了自己的名声，舍了冷秋雨那个可怜官员，就为了换得罗山的自由，如此陈庆之才会履行他的承诺？”我不允许有任何人来破坏这件事情。”
“如果陈庆之反悔怎么办？他毕竟是****大将。”
“：罗山会甘心为****卖命吗？而且本宫若出手，陈庆之即便不反，但韩家那些蠢货，只怕也会*着他反。”
庞统微笑道：“长公主算无遗策。无人能敌。”
“不要拍马屁。”长公主掩唇微羞笑道：“我可比皇帝哥哥差远了。”
她忽然叹了一口气。目光穿过重重的白色纱幕。不知道投向了哪里，美丽无比的面容上有些痴痴的模样，眉目如画，神情如仙，一旁的庞统也不由看地呆了
“上次言纸一事，对于公主清誉有极大影响。”许久之后，庞统才从先前那幅美丽的画面中摆脱出来，沉声说道：“可惜一直没有查出来。不过据京都守备师胡家传来的消息，大明宫刺客一事，应该与督政院脱不开干系。”
长公主仍然撑颌痴痴望着天空，似乎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半晌之后才柔唇轻启说道：“不要理会这些小事，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是要将陈庆之完全拉到我们的船上来。”
庞统沉默少许后，忽然露出一丝愤怒神色说道：“在臣眼中，这不是小事。公主殿下为朝廷日夜筹划。去年三牛胡同一事，愚民恶吏都只会以为长公主是想杀死杨公子，重夺国商，哪里知道公主殿下是为陛下寻求一个出兵北上的机会？”朝廷从此事中获取大量疆土，但又有谁会记得，此事与您的关系。”
长公主的眉间渐显厌烦，挥挥手道：“不用说了。”
庞统看着长公主清丽容颜，将心一横说道：“便说冷秋雨一事，本来公主殿下只是暗中安排。不料却被那等小人揭了出来，如今赵国百姓都以为公主殿下里通外国。那些愚蠢的人，难道就不明白，以公主殿下之尊，就算里通外国，又能有什么好处？人们总是只会看到事物的表面，却不知道公主殿下暗中安排的妙策，会给朝廷带来多少好处。”
长公主冷冷看着他，半晌之后忽然说道：“朱隆中到了后，通知我。”
庞统欲言又止。
半晌之后，长公主吃吃一笑，柔声说道：“世人笑我太疯颠，我笑世人看不穿，只要皇帝哥哥好，赵国好，我才不会在乎那些。
庞统心头一凛，隐约感受到了些什么，却是颤栗不敢多言。
“马三宝应该有他自己的计划。”长公主微微笑道：“我相信杨玄这可爱的孩子也有他的计划，说起来，其实大家对外的目的差不多，只是对内上有些差别？”如果罗山这次没能逃走，那么到上京后，让我们的人与使团联系，让杨玄配合我们的行动。”
庞统大感震惊，心想怎么能与敌人联手？
似乎猜忖到他在想些什么，长公主柔弱不堪，却暗藏嘲意说道：“有些事情，是不该你考虑的，你今天说这些话，是想感动本宫吗？”她清丽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荒谑之色：“本宫此生，最厌恶的就是被你们这些俗人感动。”
“属下不敢。”庞统大汗淋漓，抬起头来看着长公主，轻声问道：“那花荣那边关于小杨大人的计划要暂时中止吗？”
“为什么要终止？”长公主微笑望着他，那股寒意让庞统低下头去，“我很喜欢杨玄这个孩子，这个女婿没有让我失望，所以真舍不得他离我太远？”不论死活，都应该是很漂亮的小男生吧。”
这位赵国国最莫名的美丽女子缓缓抬起脸颊，清美的面容上无比坚毅，心想谁说女子就不能在天下这个舞台上发光？以前既然曾经有过一个，自己就一定能成为第二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