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人因何发笑?”
这是意料之中春秋的发问。杨玄咳了两声,满眼笑意解释道:“我很喜欢姑娘你走路的姿式。”
春秋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杨玄赶紧说道:“如有欺瞒,天诛地灭。”
这誓发得毒,由不得春秋不信,但春秋依然不明白,自己被宫里人取笑了许多年的走路姿式,为什么身后这个年轻的家伙会喜欢?一想到杨玄在大泽边上的那些无耻手段,春秋姑娘的心里更糊涂了。
二人复又陷入沉默之中,在满山青树乌檐的陪伴下往皇宫外行去。春秋在****的地位果然十分尊崇,沿路所见太监宫女,一听着那双布鞋与地面的懒懒磨擦之声,就抢先避到道旁树下,对着这位懒散村姑恭敬行礼,不敢直视。
“陛下对外臣恩宠,外臣实在有些惶恐。”杨玄终于小意地试探着问了一句。
“杨公子何必自谦。”春秋面无表情回答道:“陛下最喜诗词,玄鹏诗集一出,天下士子人手一卷,陛下自然也不例外。孔孟大家自南赵回京后,曾在宫中与陛下一番长谈,从那日起,陛下嘴中便不曾少了杨公子大名,时常说道,若****能有公子此等诗才,那便大妙,大有遗珠之憾。如今公子押送罗山返京,两国又在对峙之中,陛下自然担心杨公子你的安危。”
杨玄沉默不语,才知道原来这位年轻的皇帝与没有见过面的自己之间,竟然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只是那位少年天子眉间有忧愁,想来定还有些事情想要告诉自己。但是宫中耳目众多,天子又不愿意当着春秋的面说?”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嗯?确实有些意想不到。”杨玄微微皱眉,似乎不大相信春秋的说法。
春秋轻声说道:“今日杨大人见着宫殿山林,便脱口而出天人合一四字,春秋佩服,日后国务之余。杨大人若有闲暇。还盼不吝指教,家师观玄鹏诗集后。曾沉默数刻,对公子大加赞叹、我本有些讶异,今日相谈,方知盛名之下无虚士。”
“哪里哪里。”对方这话说得很有几分真诚,所以杨玄应得更加诚心诚意,“冷秋雨一事,还请姑娘大力协助。”
“我向来不干政事。”春秋轻声说道。
杨玄眉头微皱说道:“那姑娘为何要单身赴北大泽,杀死罗山,难道不知道罗山如果真的死了。对于此次协议,会有极大影响。”
春秋微笑说道:“杨公子似乎在我出手前。也曾经想过要杀死罗山,为什么后来忽然改变了主意。”
“因为我对于罗山的秘密也很感兴趣。”杨玄搓了搓有些微湿的手。扭头看了看这阔大宫殿群里的景致。
春秋静静说道:“我杀罗山,就是因为他的那个秘密会对很多人造成很大的麻烦。”
二人极有默契的同时住脚,停留在一株大树之下,头上青叶如衣,遮日覆体,一片清凉。杨玄将目光望向春秋平静稳定的双肩,忽然说道:“这个世界上,并没有永远的秘密。”
“:罗山活着,也许会让很多人死去。”
杨玄挑桃眉头,知道对方这种无来由的悲天悯人,在很多方面会显得很混帐,但自己也不可能仅凭几句话就改变什么。
“陛下似乎有事相求杨公子。”春秋说道。
杨玄微微一怔,知道对方也看出来,想了一想之后,诚恳问道:“不知道春秋姑娘何以教我?”
春秋轻声说道:“我也不知,只是如果事情与姚丹丹有关,还请杨公子通知我一声。”
杨玄没有马上应允,只是陷入了些微的苦恼之中,堂堂一国天子,究竟要自己帮什么忙呢?难道真是姚丹丹?可自己在****要人没人,要势没势,能做此什么?
“丹丹是个可怜的姑娘,好姑娘。”春秋双手依然插在大口袋里,说道:“杨公子能帮忙就帮一下。”
杨玄想到了北行马车上的种种,一时失神,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二人又回复了沉默,缓缓前行,任由头顶的青青树叶与更上方的阳光交舞织成的光影,落在彼此的身上,青色长衫与花布粗衣之上。
杨玄忽然抢先几步,与春秋姑娘并排走着。春秋侧头淡淡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什么。
渐渐将心事放下,学着身边这女子的村姑姿式,微微抬着下颌,目光略带一丝懒散之意地四处扫着,身上青色长衫没有口袋,所以无法插手,只好将手像老学究一般负到身后,髋部提前,放松身体的每一丝肌肉,任由着那双似乎极为沉重的脚,拖着像是要散架一般的身体,在石板路上,往前面懒洋洋地走。
春秋再次侧头看了他一眼,似乎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学自己已经养成习惯的走路姿式,眼神里的情绪有些复杂。
杨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目光一般,与她并排懒洋洋走着。春秋也懒得再管这惫赖子,微微动了动脖颈,似乎十分舒服。杨玄也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
此时日近中天,阳光一片炽烈。
两双脚擦地的声音,渐渐合成了一处,让人无来由地犯困。二人就这样拖着步子在皇宫里行走着,看上去倒像极了一对农村里的懒夫妻赶着从田里回家去午睡。
一滴汗从春秋的鼻尖渗了出来,那张普通的容颜,有着一种异样的魅力。
“上次你给的解药,陈皮放的太重,吃的有些苦。”春秋姑娘陶醉在阳光之中。
杨玄一笑,知道对方已经看出自己那日用的诈,轻声说道:“我是督政院的特司,不是求天道的高人,使些手段是常事,姑娘不要介意,当然若您真的介意,您也可以给我下下?”那药。”
这话有些轻佻了,春秋却不像一般女子那般红脸作羞意,淡淡说道:“若有机会,自然会用的。”
杨玄大汗,然后又听着对方说道:“你是督政院里的特司,行走在黑睛中的人,为何从河州去赵国京都之后,却大肆散发光彩?就像如今你走在阳光之中一般。”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但我要用它来寻找光明。”
杨玄继续借用那一世哥们儿的精彩句子,虽然这哥们儿死得挺窝囊,挺王八蛋。果不其然,春秋微微一怔,侧头看了他一眼,想必心里对杨玄的看法在不知不觉间又发生了某种变化。
杨玄笑着继续说道:“当然,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更多的机会,是用它来?”对这个世间翻白眼。”
春秋姑娘终于笑了,正所嫣然一笑竹篱间,海棠满山总粗俗,若视宫墙为竹篱,何惧世人粗俗意?
出了皇宫,与已经面露焦急之色的长刀与王九日说了两句,在****御林军的护送之下,杨玄这位南赵正使坐着马车回到了别院外,刚下马车,却见着眼前一片嘈乱,不由微微吃惊。
等到他往别院正门口走了两步,看清楚场间的模样时,不由大感震惊。
门有正有许多****的衙役与侍卫正蹲在地上拣东西,每个人的身后都拖着一个大麻袋,不时拣起一物,便往里面扔去,看他们拖动的姿式,似乎那些东西有些重。杨玄大感好奇,对身边的王九日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九日也大感不解。
众人走上前去,这才发现,原来别院门口这一大片空地上,居然被扔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刀,有绿宝石作鞘上装饰的,有古朴的,有新潮的,当然,更多的还是****人最喜欢随身佩带的小弯刀。
杨玄倒吸一口凉气说道:“赶紧去把那些麻袋抢回来,既然是扔到咱们门前的,就算要当破铜烂铁卖,这笔外快也得咱们自个挣儿。”今儿在皇宫里赏景谈天学村姑走路,他的心情大是舒服,所以此时说起笑话来,倒有了杨鹏的几丝风采。
王九日苦笑道:“大人真正好心境,这样还能说玩笑话。”
杨玄无奈苦笑道:“那不然怎么办?难道还真的每把刀都接着?”自从在京都,险些被京都守备之女胡书一刀砸中鼻梁后,杨玄就清楚这个世界上武道决斗的规矩?”扔刀子到对方的脚下,对方如果应战,就会拣起刀子来。
“不过半天的时间,怎么会忽然多了这么多来闹事的?”他皱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