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如何回复大人?”
这是很关键的一点,杨玄不清楚当初冷秋雨是如何与手下这些暗哨联络的,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轻声说道:“两个月之内,应该没有具体的执行人来上京,不过我会暂时委派一个人来负责与你联络。”
老掌柜面上略有担心,说道:“大人请谨慎,虽然自罗山被抓之后,这二十年里,****的锦衣卫远远不能和当年大周的秀春相提并论,但身在敌国,下属总要为下面那些孩儿们考虑。”
杨玄点点头,这也正是为什么迟迟一年,督政院都不敢冒险北上联络这些?孤儿?的原因,他轻声说道:“放心吧,我找的那个人,是院子里最不可能被人跟踪的家伙。”
毫无疑问,他说的是王九日,那个一辈子只会跟踪别人,却没有被人真正辍上过的奇材。
在这个地方不能多呆,说了几句话之后,杨玄便准备起身离开,离开之前,他忽然说道:“接头的暗号改掉。”
“是,大人。”老掌柜微微佝身。
“五二二一二二。”
“是,大人。”老掌柜又重复了一遍这个看似毫无规律可循的数字,没有丝毫差错。
杨玄点点头,有些满意,然后回了前堂,像个商人一般与老掌柜拱手告别,还没忘了提着手中的两壶桐油。看见这位客商出门之后,小伙计凑趣说道:“东家,这么早就准备进香油?”
老掌柜望着店里这唯一的一个伙计,微笑说道:“是啊。有一笔大生意。”
伙计心想,就自家这个烂油铺,难道能像东夷城的那些油商一样,做几船几船的大生意?几百斤的生意就叫大生意,小伙子不免有些瞧不起老掌柜的不思进取。
路上杨玄很小心地将手里的油处理掉,不敢赠予街头的乞丐,不敢随手扔掉,因为督政院密探的行事准则,很关键的一条,就是不能低估敌人的能力。虽然****锦衣卫指挥使葛优,在那个雨夜青楼里,表现得似乎并不如何强大,但杨玄知道,那绝对只是个伪装的表像。
将油壶很干净地处理掉之后,杨玄踏上了返回代表团的路,此时天光已暗,路上行人渐趋稀少,经过上京狮泉河上的拱桥时,杨玄在雨蓬内用双手在脸上揉弄了几下,将从那户小姐家偷的脂粉胭脂全数抹掉。挤成掌心里的一小团黄红污粉物。
他的手掌在石拱桥的狮子上轻轻摸过,掌心粉末簇簇落下,悄无声息地与桥下的河水混作一块,再也没有人能够发现丝毫痕迹。
落桥穿巷,从某一处民宅侧边转出来时,杨玄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取下了雨帽。翻转了长衣,就像是刚刚与春秋姑娘分手时那样,面容清秀,清逸。
他大摇大摆地回到使团。在别院对门喝了很多天茶的锦衣卫望向他的眼光有些异样。杨玄清楚,那三枚钉子死了的消息,一定已经传到了葛优的耳朵里,但是锦衣卫方面只能吃下这个闷亏。至于什么时候能报复回来,那就不在杨玄的考虑范围中了。
别院最幽静的那个院子里,长长的屋檐下,冷秋雨正半躺在一个矮榻上,榻上推满了柔软的锦被。虽然杨玄给他疗过伤,但这一年来所受的折磨,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恢复,他的身体四处受的伤,受不了大力的碰触,所以杨玄想了个法子将他埋在棉堆里面,好在最近天气不太热。
虽然知道这位冷漠的北谍大头目如今是身心俱疲,亟待休养的时候,但杨玄依然有些惭愧的要打扰他,因为在****的最后这些天,他必须借重冷秋雨的手段。
就今天的情况进行了简单的交持之后,冷秋雨有些阴沉的看着杨玄的双眼,轻声说道:“我希望大人没有露出痕迹,不然我手下这些人被全数拔起来,就算您是院中特司,我也一定要参你。”
杨玄摇摇头:“我知道你手中的力量远不止这一条线,单线联系虽然安全,但是效革太低,其它的几个方面。你也要想办法动起来。不过我大概没有时间去处理了,我准备交给王九日联络,不知道你对这个提议看法如何。”
冷秋雨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面前这位院中最年轻的高层官员,这些天的表现只能说是中规中矩,最大的优点是擅于听取自己的意见,但是今天居然会一语道破北方的网络,看来对方确实有些能力。
“王九****放心?”他斟酌一会儿后说道:“院子里最早在北方潜伏的那批人,王大人就是其中一位。”
杨玄微微一怔,没有想到王九日当初还做过这件事情,又听看冷秋雨说道:“依照大人的计划,我们会配合陈庆之,把罗山所在挖出来,但是我不希望院中的人手涉入太深。”
杨玄答应了他的要求,知道他是不想潜伏在北边的人手因为朝廷内部的争轧而付出太多牺牲,应承道:“放心,我会有分寸的。”
冷秋雨皱眉道:“陈庆之乃一头雄狮,可惜在上京这片深海里却找不到借力的地方,所以才会寻求长公主的帮助。身为臣子,你我依照长公主的意思做事,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你要掌握好分寸?”我相信陈庆之动手救罗山的时候,也就是太后与葛优清除军中力量的那一天。”
杨玄知道这位外表冷漠的督政院官员猜到自己想做什么,也不会多说一句话,只是轻声说道:“这正是我所希望见到的,我不会低估葛优对于上京的监控能力?”由着他们去斗去,反正对干咱们赵国来说,没有一丝损害。”
离开后院,杨玄找到王九日,将任务分发了下去,王九日将那串数字记得清清楚楚,知道后面这些天,自己就要担负起这个危险又重要的工作。他不是那位油店老掌柜,他是杨玄心腹之中的心腹,所以壮着胆子问道:“五二二一二二?”大人,这串数字好像代表着什么东西。”
油店的老掌柜这几天生意不错,多卖了几桶油,一个潜伏在黑暗中的消息,便开始在沉寂了一年的督政院四处北方司间谍线上流动了起来,没有用多久的时间,那些伪装成****各式各样普通百姓的间谍们,都领到了一年之后的头一项任务。
情报开始通过各种途径反馈回来,经由线上的几个断点进行归纳,最后送到了通州的油店里。同一时间,南赵使团开了几次宴会,用酒量也增加了不少,自然而然的,锦衣街那位杜掌柜不免也往使团别院多跑了几趟,多拍了几次杨正使的马屁,相信他也从杨玄的手中,得到了凤阳方面和陈庆之一直很想要的那个信息。
居中处理许多信息,并且从中择出有用的情报加以分析,最后得出一个相对精确结论的人物,是冷秋雨,这几天里,后院里经常传来他咳嗽的声音。
杨玄并没有太多事情要做,他毕竟是使团正使,喝酒加迎来送住才正途,而这一天,他是在春秋姑娘的陪伴下入了宫,春秋前些天就和他说过,太后邀他入宫有要事相商。
喝酒对干杨玄来说,本是件快乐事,与敌国风韵犹存的太后饮酒,也不是什么苦闷事。但当杨玄回到使团之后,所有的官员和下属都知道他今天的心情相当不好,但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在房间里,范闲冷冷看着叶飞问道:“这个使团,究竟我是正使还是大人是正使?”
叶飞好生不安,有些紧张应道:“杨大人何出此言?使团自然唯杨大人马首是瞻。”
“好好好。”杨玄笑了两声,骂道:“那叶大人来告诉我,为什么今天入宫,那个太后居然说****的大公主要嫁给本朝的大皇子,这是何等大事!为什么出使至今本使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你们在鸿卢寺太常寺这些天都把公主出嫁的事情安排妥了,我才知道原来自己回程的时候还要送亲!”
叶飞大松了一口气,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笑着回道:“大人,这您可别怪下官和叶凡大人,使团只是转了封太后的亲笔书信,给****的太后,咱们这些做下臣的哪里知道,竟是两位妇道人家在信里就定了自家儿女的婚事。等这事从宫里传了出来,咱们还能说什么?这件事情本来是要通知大人。但大人前些天经常不在使团。所以误了些时辰。”
叶飞眼珠子一转。知道这位年轻大人有些生气。笑着递了封信过来:“正式的国书马上就到了。这是朝廷的密信,表明了陛下和太后的态度,当然是愿意成就这门婚事?”其实,还有两椿喜事,下官要恭喜杨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