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两道如雪般的眉毛微微一飘,温和说道:“那山洞极浅,按理讲,早应有凶禽来助罗先生上天,没想到我沿绳而下,看见的竟是罗先生完好如初的遗骸,他的身旁倒是倒毙着几只死鸟,鸟儿都已经化作了枯骨,偏他的尸体除了有些脱水之外,没有腐烂。”
春秋闻言一怔,旋即平静笑道:“好厉害的毒。”
国师轻轻点了点头,很平常地转了话题:“说说杨玄这个年轻人吧,我对他很好奇。”
春秋心里咯噔一声,面色却没有一丝变化,微笑将杨玄在上京中的所作所为都讲了一遍,知道此时再也无法替杨玄遮掩什么,轻声说道:“罗山出京后的那夜,杨玄一直呆在使团,不过没有人亲眼见过他。我第二日去的时候,他正躺在床上?”当初师兄便认为那名与罗山一起堕崖的黑衣人就是他,而且他确实也是极善用毒地人。”
这个世界上的人,曾经接触过神庙的。只有罗山与国师两个人,如今罗山已死,就只剩下了国师。皇帝将罗山千辛万苦地救回北齐,国师却一力要杀他,如今知道杨玄可能是罗山临死前最后见到的人,以国师对神庙之秘如此小心地态度?”春秋不知道自己这番话会给杨玄带去什么麻烦,只是她知道面前这位看似柔和的老师,实际上一位智珠在握的大智者,先前转了话题,自然是点一点自己。
出乎春秋的意料。国师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是意味深长地望着她笑了笑,又饮了一口杯中的清茶。说道:“秋儿的茶,越来越好喝了。”
“老师谬赞。”春秋温柔回道。
“我想,我知道杨玄是谁。”国师忽然很轻柔地说道,这句话无头无尾,让春秋有些不明所以。怔怔望着老师。
国师缓缓站起身来,面上浮出一丝很醇和的笑容:“这个年轻人来****之前,为师出去了一趟。还受了伤,我想你一定很好奇,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伤到我。”
国师,代表着****的精神气魄,所以他受伤的事情一直隐而不发,春秋虽然知道,但却从来没有从老师的嘴里听到详细地过程,此时一听,顿时凝起了注意力。
“是一个瞎子。”国师转身。望着徒儿圆外的风雪,悠悠说道:“是一个为师很多年前就见过,而且从来没有忘记过的瞎子。”
春秋大惊,心想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够伤到老师,已经是件很惊世骇俗地事情,但没料到对方竟然不是位世人皆知的大宗师,却是位?”瞎子!
国师继续悠然说道:“很奇怪的是,这位实力很恐怖的瞎子?”却似乎忘记了一些事情,忘记了很多年前,我曾经和他见过一面。”
春秋安静地听着。
“这个瞎子已经消失了很多年。”国师的脸上笑容再起,“没想到忽然间又出现在这个世间,而且第一个找地人就是为师,说起来,为师这颗早已古井无波的心,竟也有些隐隐骄傲。”
春秋愈发地听不明白。
“这个瞎子,曾经教训过望乡剑那个白痴,曾经把胡中南打的弃剑不用,终成一代宗师。”国师叹道:“我当年就猜到是他,只是没想到他这次会主动找上我,这和他往年秘不见人地风格完全不一样。”
春秋忽然开口问道:“莫非这个瞎子,就是那位最神秘的大宗师?”
国师摇摇头,那双似乎能够洞察一切的眼睛也流露出一丝迷惘:“不是,瞎子他从来不需要这种虚名。至于我们四个人里最神秘的那位?”应该还一直在赵国的皇宫里。”
春秋有些不明白,既然没有人见过那名神秘的大宗师,为什么世人笃定有那个人的存在,而且那个人存在于赵国的皇宫里?
“道理很简单。”国师笑了起来,“很多年前,望乡剑曾经尝试过三次入赵国皇宫刺杀他们的皇帝。”
春秋惊讶地轻声一唤,她此时才知道,原来望乡城地望乡剑,竟然做出过如此疯狂的事情,不过以大宗师的境界去当杀手,就算赵国皇帝是天下权力最大的那人,只怕也很难抵挡。
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国师轻声说道:“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和你的想法一样,认为望乡剑有很大的成算?”可惜,在一个月之内他接连失败了四次,虽然没有受伤,却也没有任何成效。”
春秋皱眉道:“那个瞎子?”当时在不在赵国皇宫?”她始终认为,能够伤到自己老师的瞎子,才最有可能是那位神秘的大宗师。
初秋微笑着摇摇头:“瞎子那时候正和苏家的小姐,在赵国的江南,修那座内库。”
“苏家小姐?”春秋更加震惊了,虽然她是如今天下年轻一代里最出名的人物,但也知道老师今天说的这些当年秘辛里,每一位都是怎样的了不起。怎样地改变着这个世界地模样。
国师很柔和自然地将话题转了回来,回身望着春秋说道:“这下你明白了吧?”
春秋睁着明亮的双眼,摇了摇头。
“杨玄是谁?”国师平静看着自己的女徒。
“杨玄就是苏胜男的儿子?”苏家女主人地儿子。”
春秋在震惊之余,更是一头雾水。杨玄?”南朝户部尚书的私生子,怎么又和苏家扯上了关系?苏家?当初那个以商制天下的苏家?那个设置督政院,修了国师,延绵遗威直至今世的苏家?
国师搓了搓手,坐了下来,叹息道:“罗山后来一直被马三宝关着,所以不知道苏家小姐的身份,为师却恰好知道。瞎子他只可能是苏家小姐的仆人,这次将为师调出上京,自然是要方便杨玄做事。范杨玄的身份便浮现了出来,他就是苏家小姐的后人。”
春秋摇了摇头,当着老师也敢于发表自己的意见:“虽说这般推理可信。但是太勉强了些,万一那位瞎?”大师只是不甘山中寂寞,才出山挑战老师,与杨玄北上一事并无关系。再说当年的苏家不是被灭了门吗?”
话还没有说完,国师已经笑了起来:“一件事情不能说明太多问题。但是你想想杨玄如今在南朝地官职,再想想他从河州出来之后,南方朝廷里的异动。太多的细节组合起来,事情地真相就很明白了,不要说什么灭门的话,当年苏家的掌柜都还活的好好的,南赵朝廷里地有心人,为苏家小姐保留一丝血脉,也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
春秋愁极反笑,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言语,老师说的对。杨玄就算是杨尚书地私生子,就算他有诗仙之名,高手之实,以他的身份地位,也远远不可能企及如今的高度,更不可能,左手执督政院,右手掌国商?”督政院与国商,这不正是当年苏家留给这个世界最厉害的事物!
难道那位时常与自己通信的温柔年轻男子,身后竟还有这般复杂与可怜的身世?
“你刚才复述了杨玄在酒楼上念的那首小辞?”国师轻轻拍了一下犹在沉思之中的女徒儿,微笑说道:“你只从这首小辞里发现,对方是金瓶梅的作者,但你仔细体会一下,说不定会发现杨惦此人,借此小辞还在抒发着一些别地情绪,比如愤怒,比如不甘。”
夏日上京百岁松居之上,杨玄与春秋饮酒,酣时曾念一首小辞。
“冬日圆中的春秋在心中复念着,终于体会到了老师所说的那些情绪,霍然抬起头来,震惊无比。
此时远在南赵燕山中泡温泉的杨玄,如果知道这一对师徒竟然如此草率,凭这首小辞地就定了自己的出身,一定会气的从温泉里跳出来,裸奔至上京,痛骂一番,然后解释一下,这是老兰写的,只不过恰巧和自家的身世有些相似而已。
没过多久,春秋已经回复了平静,柔声问道:“这件事情,可大可小。”既然知道了杨玄的身世,当然能想到他与南赵皇室之间肯定会有许多问题,怎样利用,是件需要仔细斟酌的事情。
“杨玄是苏家后人的消息?”让全天下人都知道。”
大宗师,很温柔地说道。
“瞎子?”春秋心中有些微微惘然,不知道怎样才能尽可能地保护杨玄的利益。
国师悠悠叹息道:“虽然瞎子?”似乎不认识我,但我想,他既然要刻意出手,留下这些线索,或许?”正是希望通过为师的嘴,将这个有趣的消息,告诉这世上的人们。”
这位大宗师最后下了结论:“瞎子已经不想再等,他要催杨玄加快步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