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有一样东西,乃是万民之神,诸神之魂,鬼魂也要被迫推磨去挣的无上妙物。
杨家马车的上面,常常能够见到杨氏大族的家族徽记,正是这样东西的形状,杨老爷做着户部尚书,掌管国库,杨小爷马上要下江南接手国商,赵国的财富都让这一家子人管着,连带着家族徽记也是这样充满了铜臭味道。
钱,那让人爱死又恨死的钱啊,那让人上得天堂入得地狱,在刀山上傻笑,在火海里痴舞的钱啊!
不止百姓们爱钱,朝廷更爱钱,所以才会设置了诸多税种,恨不得将地皮刮下三层来,至于赵国朝廷,打从一开国起,就开始在田产徭役之外,对盐铁茶征税,而后来由于苏家的突然崛起与消亡,国商就成了朝廷最大的银钱来项,对于国商出产的玻理制品、烈酒、玩物、船舶,朝廷理所当然地征以重税,而且看管的一向极严,由督政院专司负责。
所以吴家走私一事,被督政院查处,马上震惊了天下,直到今天,赵国子民们才知道,原来顾上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缺口,朝廷竟然在关税方面损失了这么多银子!
都察院沉默了,被凤阳方面收买的官员沉默了,但依然有些不同派系或者心存正道的官员们开始纷纷上书,要求朝廷彻查此事,虽然在奏章上依然没有人敢提到长公主的名字,但矛头已经直直指向了凤阳。
与此相较,****那位年轻皇帝也趁机占了大便宜,督政院杨特司养伤燕山的事情。便被人们有意无意地漏过,虽然人人都知道,杨特司才是这次行动的幕后主使,方便他来年接手国商。但没人敢说什么。
相反,太学里冲动地学生们已经开始准备上书,请陛下早已将国商的辖权,移交给小杨大人?”杨玄的名声,的确比长公主地名声要好太多,这其中,自然也有当年如雪言纸的功劳。
而最近这些天,京都的茶铺饭桌里,又开始流传起来另一些小道消息,听说凤阳那位已经开始丧心病狂地派刺客。想谋杀小杨大人!
督政院八处的工作效率,果然很高。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完全看明白杨玄与长公主之间的冲突。
有许多清高的文士,一直很纳闷。世人为什么对这种阿堵物如此热中,甚至可以为了它不惜抛头颅洒热血。比如韦一清,虽然他现在已经是京都娱乐行业的风头人物,天一楼的大掌柜,从贫寒的学生变作了一方富贾。却依然不理解这一点。
长公主为什么一直舍不得对国商放手?甚至最近会用如此狠辣地手段来对付自己的女婿!她通过吴家往北方望乡甚至是海外走私,从国商里挖这么多银子是为了什么?十几年的时间,她所攫取地大量财富。究竟是花到哪里去了呢?
“养兵。”杨玄看着唯一在自己身边的学生,解释道:“军队都是陛下的,都是朝廷的,花荣虽然贵为征北大都督,但如果将来想做什么事情,只怕还敌不过陛下的一纸诏书?”你也清楚,在咱们这个国家里,尤其是在军队中,陛下地威望高到什么样的程度。”
“如果想要与这种威望做抗衡。世界上就只有一种事物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
“那就是钱。”杨玄笑着说道:“大量地钱,花荣手下的那些军官月入之高,只怕你听见了会瞠目结舌,也正是如此,花荣才能尽可能牢固地掌握手中的兵力。”
韦一清停了正在抄写笔记的右手,苦笑了一声。
他这次入山是受太学所托,为赵国如今的一代文臣杨玄做传。自从杨玄发行了玄鹏诗集,他在赵国诗坛上的地位就已经牢牢竖立了起来,乃至出行****又拉回了孔大家的那一马车书,则更是将影响力扩展开来。太学对于这位从太学中正做到居中郎,如今又成为学司的小杨大人,当然是与有荣焉,也不肯错过这种资源,便决定为杨玄立个人物传,再由玄鹏书局刊发,发行天下,争取来年在北方和望乡城多争取一些学生,也多拉些才子们来赵国参加春闱。
但是杨玄受伤后就躲进了燕山,很久没有去太学,就连刘大学士都找不到他,只好通过七拐八拐的关系,找到了如今京中杨大人唯一地门生,韦一清。
韦一清也觉得这件事情大有可为,再加上太学正亲自出面相邀,愈发觉着比在天一楼当妓院老板要光彩许多,便屁颠屁颠地跑进了燕山,也算他运气好,没有看到雪地里的那些死人。
哪里料到事情的发展却与他想像的不一样。
虽然门师被自己苦苦哀求留在了书房里,可是?”门师却偏偏不讲自己的人生治学诗道,却总在讲朝廷的秘辛,比如督政院是怎么整倒二皇子,长公主为什么不肯放手国商!
这些事情,韦一清哪有这个胆量抄在纸上,就算自己敢抄,给太学那边八百颗脑袋,他们也不敢印出来发行!
他看着门师,冒着寒气讷讷说道:“老师,这些事情?”总不能入传的。”
对于立传这件事情,杨玄本身就感到很荒谬,心想自己年纪轻轻的,难道那些太学里的读书人就准备给自己盖棺定论?看着韦一清为难模样,笑骂道:“入个屁的传!”
他说了句脏话后又说道:“太学是不是闲的没事了?孔大家的那些书他们什么时候能整理出来?玄鹏书局等着开印,陛下也催的紧,你又不是不知道,陛下要我三年之内梳理完?”这些吃白饭地家伙。只知道拍我马屁,也不知道做点儿正事儿。”
韦一清小意替太学方面解释道:“孔大家的书已经开始逐批印刷了。”
杨玄摇摇头,继续说道:“那便说给我立传这荒唐事儿吧。我这一生虽然写过几首诗,唱过几句曲子。与孔大家有过两次交谈,但你难道不清楚,我最光彩的,真正能拿得出手的事业?”其实依旧还是这些见不得人地阴秽事。”
这话说的实在,甚至是有些近似于罗梭的自我剖析,只是没有一丝忏悔的味道。
“我最骄傲的,是这些杀人用毒,不是那些风花雪月,你能写,你敢写?”杨玄盯着韦一清的双眼。”如果你想为我立传,等将来哪天我死了,或者这个时代的人都死了。如果你还挣扎活着,再议不迟。”
韦一清哀叹一声,知道笔记的工作是做不成了,门师心意已决,自己再难说服。但他已经被杨玄先前说的那些朝廷秘辛勾起了兴趣,就着门师先前的话题说道:“关于北方地事情,我想那位花荣大将。他一味用钱买忠?”就算是想造反,我看也没什么用。”
在门师这半年的薰陶下,韦一清如河州来的念君一般,胆子大了许多,说话也辛辣了许多。
“陛下对军队抓地紧。”杨玄眉头一挑,说道:“长公主她没有什么空子可钻,只有花荣这样一个心腹,当然要大笔银子洒出去,能挣一分忠心便是一分。”
“蓄将养兵虽然花费极大?”但那是国商啊。十年的时间,难道就只够做这点事情?”
“当然不止。”杨玄像一位老师一样讲解道:“二皇子要收买京官,这需要钱。要掌握典论,这要钱。凤阳方面要结交地方大员,那些一方诸侯,这也需要钱。官字两张口,咱们赵国的这些官员身体又都健康的没办法,嘴巴张的极大,想喂饱这些人?”实在是花费极大。”
韦一清皱眉道:“这等于是要造反了。”
“你先前就说过。”杨玄笑了起来,“眼下还只到夺嫡这一步,如果二殿下真地成功了,将来皇权在握,他与自己的小姑姑将送出去这些银子再拿回来,也是简单无比。”
杨玄忽然想到了鹿鼎记里韦小宝栽赃吴三桂的桥段,苦笑道:“当然,做了皇帝后,哪里还需要在乎这些小钱,整个天下都是他地。”
韦一清倒吸了一口冷气:“老师您要接手国商,又提前掀了吴家,这岂不是断了对方的银钱来路,对二殿下夺嫡一事造成极大的损害?”难怪凤阳方面这次如此恼怒,比上次京都里的风波,反应要强烈太多。”
杨玄冷笑道:“反应?五六年前我那位丈母娘就开始反应了。”
他的脑中闪回五六年前,河州那幢被烧成焦木的小楼,就是在那个楼中,他平生第一次杀人。入京之后,凭借着督政院的力量,杨玄对这件事情查的清清楚楚,那一年申氏之所以要对自己下毒,正是宫里那两位妇人的安排。
就是在那一年里,陛下第一次提出杨郑两家联姻之事,也等若是提出了日后国商地管辖权转移问题。虽然在马三宝的强力反对下,这门婚事暂时没有成功,却依然让长公主生出了警惕之意,她当然不愿意轻易放开自己牢牢掌握着的这笔庞大财富,所以才会安排人去杀死杨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