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公公气哼哼地没有说什么,李莫言却皮笑肉不笑说道:“今年国商进项比往年足足多了八成,此事传回京都,陛下一定会对小杨大人多有嘉奖,来日封王封侯指日可待啊。”
以杨玄的身份,以他如今把持的权力,日后封王土侯本就是板上钉钉之事,他也不想听李莫言的马屁,冷笑说道:“全靠诸位大人,还靠江南众商家体恤朝廷,宁肯亏着血本也要贴补国商?”至于本官,在这件事情里,却是没起什么作用的。”
李莫言一窒,心想周家今天把裤子都快要当了,还不是被你*的?居然还有脸说自己没起什么作用?他冷哼一声,也不再说话,只是在心里不停骂着:“装,叫你继续装!”
“你知道大殿下杀胡马时,拉的那种铜刺线是怎么发明出来的?”
“嗯?那不是铁的吗?”
“差别并不是太大,你知道吗?”
说实在话,****还真没有这个东西,****君臣对于南赵国商三坊里的军工产品也是最感兴趣,好不容易今天谈话的一方主动提起了这个,另一方的姑娘家自然感到一丝高兴,很诚恳地说道:“不知道。”
“噢,铜线这个玩意儿很难拉。”那个温温柔柔的声音叹息道:“听说,是江南的商人们为了抢一块铜板,硬生生拉出来的。”
这个笑话本身是有趣的,但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显得比较寒冷。
所以姑娘家只是翘了翘嘴唇。
他又问道:“你知道大港那里沙湖破开大堤入河的通道是怎么挖出来的?”
姑娘家摇了摇头,不是很想陪他玩这些东西。
那人摇头晃脑道:“因为江南商人掉了一枚铜板,到大堤上的一个老鼠洞里。”
春秋看着讲笑话的杨玄,静静地看了他半天。才开口说道:“这两个笑话我能听懂。我只是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杨玄挠了挠有些发痒发痛地发颈,念君这两天精神不大好,天天梳头发地时候用力过猛,头后发丝拉的太狠,所以起了些小红点。他一边挠着一边说道:“这两个笑话告诉我们,对于商人来说,吝啬永远是最值得赞赏的美德,而利益永远是他们无法抵御的诱惑。”
这是他前世听的关于犹太人的两个笑话。这时候用在江南商人的身上,倒也并不怎么别扭。
他转过身来。对春秋指了指自己的背心,刚才给自己挠痒,结果痒地范围迅速扩大,马上跑到了天杀的后背正中心,虽然以杨玄地小手段,手掌可以轻松地抠到那里。但感觉不大好。
所以他指了指自己的背心。
春秋瞪了他一眼,手却已经伸了过去,隔着衣服在他的背上轻轻挠了起来。
感觉到那只可以轻松打败二祭祀的妙手,在自己的痒处用无上心法挠着,杨玄只觉浑体舒泰,舒服地呻吟了一声。继续说道:“吝啬是商人的天性,周朝这么肯割肉,就有些出乎意外了,而且事关利益,明年我肯定要安抚一下泉州付家以及今年落空地商家。所以要麻烦你告诉你家皇帝知晓,明年顶多能保持今年的份额。再多,那是极难的。”
紧接着她又继续问道:“周家准备怎么处理?看样子你对周朝的态度很满意。”
杨玄摇了摇头,认真说道:“他的态度,并不能完全代表周家的态度,那天夜里地事情还没有收尾,我也不可能收手,周家如今的伤势全在经济体上,以后的一年中,单靠国商出货卡他,我就可以让他家继续流血?”但周家整个肌体还算健康,如果想把他们一口吃掉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要我在江南一天,我就会隔些日子就去削块肉下来。”
所谓蚕食,或许就是这个道理,只是春秋听着不免有些替周朝悲哀,那位周老爷子摆足了低姿态,却依然没有办法控制杨玄强悍的计划执行。
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杨玄解释道:“周家肯定不会坐以待毙,问题在于,这次小冷定地计划,和对付吴家不一样,督政院的手段全部是见得光地手段,我所进行的事情,全部依足了赵律规条,这不是阴谋,只是阳谋,面对着实力上的差距,周家不可能进行正面的反击。你不要以为周朝纯粹是想息事宁人,他还不一样是在耗时间,等着京里的局势发生变化。”
他加重语气说道:“对于周家来说,京都的局势一定要有变化,不然他们就只有等着被朝廷吃掉。”
春秋轻声接道:“所以你不会让他们就这么安安稳稳地等下去,而是要赶在京都局势变化之前,尽最大可能削弱他们的实力。”
“不错。”杨玄面无表情说道:“一切依足规矩来,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周家的声誉好的有些难以理解,国商转运司的帐目上找不到任何问题,对方抹平痕迹的能力太强了?”如今那座岛上又再没有消息过去,似乎有人在帮助他们遮掩。面对着这样一个看似温和有德的大家族,如果我,或者说督政院对周家*的过于紧,周家摆出来的姿态度过于可怜,江南的士民百姓们或许会有反弹。”
“你不是一个在意别人议论的人。”春秋笑吟吟说道。
杨玄也笑了起来:“这话确实。不过我不在意,不代表陛下不在意,陛下想青史留名,又想君权永固,这本来就是麻烦事。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朝廷有太多办法直接把周家削平,为什么一直没有动手?还不就是因为怕在人心之中落下天子寡恩,朝廷阴刻的印象,怕在史书之上留下不太光彩的一笔。”
“赵国皇帝是这种人吗?”春秋疑惑问道。
“相信我。”杨玄苦笑说道:“陛下确确实实是一个好名之人,不然前次天降祥瑞,他也不会非要与你的皇帝争那口闲气?”这次陛下派我下江南收周家,当然是希望我能做地漂漂亮亮。又要把周家踩死。又不能落下什么不好地名声,如果到时候江南甚至天下的百姓都为周家抱不平?”京都里面那些势力再一闹腾,就算陛下无情到愿意让我去当黑狗,也要被迫把我召回京去。”
“既然如此,今天已经是国商开标之后的第四天了,为什么你什么都没有做?”春秋好奇问道。
杨玄笑着说道:“谁说我什么都没有做?天一楼的事情,我还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提到天一楼,春秋的感觉便有些古怪。叹息说道:“你向我借银子,去修河工。倒也罢了,可是我大韩朝的银子?”你却拿去开妓院,这消息传回上京,只怕陛下会笑死我这个小师姑。”
杨玄知道,这位圣女对于自己开青楼一事,总有些不大舒服的感觉。他正色说道:“河工是行善,你所知道地,我马上要着手进行的安置流民工作也是行善,但其实你不清楚,开青楼?”也是行善。”
杨玄大感疑惑,心想青楼*迫女子行那等可怜之事。和行善扯得上什么关系?
“人类最古老地两个职业,一个是杀手,一个就是妓女。”杨玄打了一个响指,又指指后背,示意春秋不要停止挠背的动作。”这事儿你改变不了,我改变不了。连我妈都改变不了?”既然如此,这个行业绝对会永远地存在下去,那我们就不如把这个行业掌控在自己的手中,订下一些规程,尽可能地保护那些可怜女子的利益。”
先说了古龙的名言,又重复了一遍当年说服韦一清的说辞,杨玄严肃总结道:“我开青楼,就是为了保护那些妓女,而一味将道德顶在头上,不理不问,两眼一遮便当这世上并无这等事情,那才是真正地没有一颗仁心,把那些妓女不当人。”
当杨玄具体说到天一楼地诸项?新政”,比如请大夫和月假之类,春秋给杨玄挠痒的手就已经停了下来,微感震惊地望着他的后脑勺,似乎没有想到杨玄说的居然不是虚套的假话,而是真真正正在做这些事情。
等听到最后那句话时,春秋脸上的佩服之色一现即隐,轻声说道:“若素说地有理。”
“嗯?”杨玄有些意外地回头,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认真地回话,这感觉真不好,像是徐子陵在说服师尼姑。
他摇摇头,将这个令人难过悲哀的联想赶出脑去,没头没脑说道:“秋儿,对不起。”
这次轮到春秋意外和嗯了一声。
杨玄说道:“前几天,你我二人生分了些,事后我想了想,这主要是我的问题,当然也有你的问题,可是归根结底,是我的问题。”
虽然春秋不是很明白他想讲什么,也不理解这个古怪多余占字数兼灌废水地句式,但依然很轻易地联想到在****上京城外的古道边,面前这位年轻人曾经说过地八九点钟太阳,世界你的我的之类。
她的唇角泛起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杨玄拍拍双手,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我奢求朋友之间的坦诚,但其实对你是不够坦诚的,所以这是我的问题。而你自从离开****,来到江南之后,天天要盯着那么多银子,还得担心我如何如何,你的压力太大,让你心绪难宁,不及当初,无法成功地化解这份压力,是你的问题。但是,你有压力,我有压力,归根结底,这些压力是我弄出来的,所以这问题也是我的。”
春秋笑了起来,掩嘴,只露出那双明亮有若清湖的眸子。
杨玄微微一怔,下意识里说道:“眼睛挺漂亮的。”
“嗯?”两人间第三次嗯。
杨玄呵呵笑道:“没想到你也有小姑娘的一面?”不过说到底,你到今天也没告诉我,你到底多大了。”
看到春秋微怒神色,他不置可否地挥挥手,说道:“转话题!刚才不是问,为什么这两天对周家没动作?”
“你说你忙着妓院的装修工作。”春秋也是会开玩笑地,只是偏生涩了些。
杨玄点点头。笑道:“这是一椿。当然,最主要地问题是?我在等阮小虎养伤。”
三月二十六的晚上,苏州西城一带盐商皇商府邸聚集的地方,红灯高悬,鞭炮喧天,一片喜气味道,原来是这些日子在国商一事上出尽风头的江南水寨统领阮小虎,正式在苏州城里置办了一座院落。今天第一次开门迎客。
其实真正的江南巨富,在苏州城外。江南水乡之中都有自己有大院,平日也都是居住在自己有庄园之中,很少留在城中,但是他们每一家都必然在苏州的西城里预着一座豪奢的住所,因为这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与家族实力地展现。
西城地价极贵。而且一向没有人愿意卖房产,所以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住进来,而阮小虎能够成功地开了自家的宅院,这就代表着经过国商一役之后,江南已经承认了他地资格。
当然,住进苏州城的阮小虎。当然要把自己洗的干净一些,脸上不留一丝****,所以自然不能以江南水寨统领的身份入住,他如今的身份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阮周记的东家。
阮周记。自然也是新开地商行,这名字里暗藏的意味。前来道贺的商人们心知肚明,那个周家是如此的显眼刺目,只是不知道周家今天会不会派人前来,听说周家主人周朝老爷子那天昏厥之后,整整两天后才醒过来,身体虚弱的一塌糊涂。
一辆马车,停在了阮府之前,马车全黑,没有任何徽记,但是四周虎视眈眈的护卫,与街中顿时多起来地陌生人,无不昭显了这辆马车的身份。
正围在阮宅门口的商人们赶紧走了过来,对着马车躬身行礼,又热切地准备迎接马车中人。
马车内,杨玄对三皇子和声说道:“殿下,您真想凑这个热闹?似乎有些不大妥当。”
三皇子甜甜一笑说道:“我知道老师在担心什么,不过既然老师今天不避嫌疑来为阮小虎助势,多加学生一个,也不算什么。”
杨玄笑了笑,知道这个小家伙无时无刻都没有忘记柳贵妃的教导,死活都要与自己绑在一处,不仅是心理上的,更是在舆论上。
一大一小,苏州城里的两位贵人矜持地下了马车,引来车外的一阵喧哗与此起彼伏的起安声。
杨玄站在房间内,用手摸着明显是新做好的书桌,嗅着鼻间传来的淡淡清木香味,心想这个世界别的不咋嘀,不过新装修的房子没有甲烷的味道,这条好处就足够了,他忽然间心头一惊,发现自己已经有很久没有想起过原来那个世界的事情,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或许是自己越来越适应这个世界了,可为什么自己的心里那种不知名的渴望,一直还在挠着,让自己心里发痒,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渴望什么东西。
不是烟草,不是?片,不知道是什么。
他从走神里摆脱出来,才发现阮小虎和三殿下都怔怔望着自己,不由自嘲一笑,说道:“周杰你受了伤,自己坐着,不要理我,我经常会发呆的。”
知道钦差大人与三皇子联袂而至,前院来道贺的江南商人们一是暗中羡慕阮小虎的运气,心惊于钦差与三皇子不避人言的举动,另一方面也不敢过于喧哗,所以前院饮酒作乐的声音,并没有打扰到后园书房里的谈话。
阮小虎其实很震惊于杨玄的到来,更何况跟着他前来的,还有一位三皇子!
杨玄摇头说道:“如今的江南,谁都知道你与我的关系,我想京都里也应该知晓了。既然如此,何必再来遮遮掩掩?”
阮小虎看了三皇子一眼,一想到坊间传言,便也不怎么避讳,直接说道:“特司大人,下属怕为您带来麻烦。”
“有什么麻烦?”杨玄望着他温和说道:“你替朝廷办事,最近看似风光。但实际上吃了不少亏。”
阮小虎想到那夜死去的兄弟。面色微黯。
“伤好了些没有?”杨玄问道。
阮小虎恭敬应道:“好多了。”
“嗯。”杨玄稍一沉吟后缓缓说道:“你不用担心太多,关于周家,我地态度是很坚定地,或许进度会慢一些,但是?”你不要以为本官是被谁的姿态给蒙骗了过去。”
周家当代主人周朝在国商大宅院内的那一跪,以及中标之后的那一次昏厥,这些天早已传遍了苏州城内城外,所以阮小虎做为杨玄手中的那把刀。最担心的就是握刀的手,会不会忽然转了念头。这时候听到杨玄做出了承诺,阮小虎伤余之身,无由精神一振?”复仇,夺回周家,是他此生最大的心愿,如果没有杨玄地帮助。他永远也做不到。
杨玄看着他的神情,沉声说道:“你为朝廷办事,朝廷就要为你撑腰,再说直接一些,你既然是本官地人,本官就必须光明正大地昭告世人。这个关系,不需要扯脱,也没必要遮掩,将来你在江南办事,往北边输货。有这层影响,都会轻松许多。”
阮小虎面现感动。心里却有些惶恐,不知道特司大人为什么如此着急于挑明此事。其实阮小虎如今还一直以为自己是在为朝廷办事,他不明白,杨玄用他,并不代表着朝廷用他。
让阮小虎往北边输货,通过当年的吴家线路,与北境内的杨鹏接头,在南杨玄北皇帝的庇护下,重新打通那条走私线路,这才是杨玄的目的。
如今南边有督政院暗中理着,北边地镇抚司指挥使纪纲,既是杨玄的老熟人,又是****小皇帝信的过的人,这条线路本身就已经是天衣无缝,唯一需要再锤两下的?”就是起头处的阮小虎本人。
杨玄今日顶着议论前来,不外乎就是用世人地言论,将阮小虎牢牢绑在自己的身边,今日之后,不论是谁,都不会相信阮小虎不是杨玄的心腹,日后走私开始,阮小虎便是想出卖杨玄,只怕也没有人敢相信他,而且杨玄的敌人也会针对阮小虎,江南居之前已经是个良好的开端,这样只能*着阮小虎把杨玄抱地更紧?”
以外患而牢本心,绑人上船,三皇子是死乞白赖地要上船,阮小虎却是不上也不可能。
“后天。”杨玄离开阮府之前,最后对阮小虎嘱咐道:“需要的手续应该就齐了,到时候就该你出马上。”
阮小虎微感激动,虽然心里明白,特司大人只是需要自己来吸引住周家地注意力,但是自己终究可以在苏州府里吼上一嗓子,似乎距离自己的人生目标,也越来越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