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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光和七年的一声春雷:危机也是一种机遇

当危机来临,并非所有人都能及时转变自己的心态去迎战。于是对于感觉敏锐、反应迅速的人而言,危机反而成了一种机遇。黄巾起义打破了权贵的醉生梦死,却成了曹操等人崛起的良机。

风暴前夕的平静夏天

光和三年(公元180年)的夏天,在老家谯闭门反思一年多的曹孟德终于回到了京城。

孟德得以归来,自然又是老父曹嵩的功劳。缘起于朝廷的一份诏书,命朝廷公卿推荐能通《尚书》、《毛诗》(西汉时鲁国毛亨和赵国毛苌所辑和注的古文《诗》,也就是现在流行于世的《诗经》)、《左传》、《谷梁春秋》(相传战国时鲁人谷梁赤所作)者各一人,担任议郎职务。

议郎的薪水只有六百石,也没有什么实权,可是作为天子的顾问咨询官,有机会参与国事的讨论、为天子献谋划策,所以对于曹操来说,是一个仕途上进的良好机遇。

但是以曹操的学问,是否满足推荐的公示条件呢?其实,是与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曹嵩决心为此慷慨解囊。

于是事情变得十分顺利,王甫等人已经死去,曹节年老多病,估计也是时日无多,宫廷新一代的宠儿,是赵忠、张让。尤其这张让值得一提,他本来是宫中一个杂役小黄门,居然能逐渐取得天子欢心,当上中常侍。曹嵩听说天子在西园卖官敛财,便是此人的唆使,因此要让曹操在仕途上有所作为,曹嵩一定要和此人搞好关系。

曹嵩的一片苦心经营,终于得到回报。六月,朝廷征召曹操入京,授以议郎官职。与曹操一起回来的,还有两个女人,一个是丁夫人派去服侍夫君的刘氏,本是陪嫁丫头的她,回来时已经是肚皮隆起。刘氏怀孕,让曹嵩高兴,也在丁夫人的意料之内,可是另一位女子的到来,丁夫人就高兴不起来了。

此女便是卞氏。她是徐州琅琊人,诸葛亮的大同乡,只不过出身于娼家,也是机缘巧合,居然在谯这个地方被曹操一眼看见且一见钟情。

如果说与丁氏的结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么曹操对于卞氏,完全是自己的选择。这种选择,是不是后世所说的爱情?不敢下结论,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卞氏的年轻貌美,让曹操产生了一种心跳加速、手心出汗的感觉,于是曹操便不可抑制地下了决心,要把这个女人娶回家。

但是真的回到京师,曹操又胆怯起来,尤其在阿丁面前,他不知该怎么说。

曹操的这个烦恼,同样被曹嵩轻易解决了,他为儿子做主,同时纳刘氏和卞氏为妾室。在强势的公公面前,丁夫人也只能无奈地接受现实。

曹嵩告诉曹操,当下不是为女人烦恼的时候,他应该把精力放到仕途上去,议郎这个职位虽然地位不高,可是有机会结识许多达官贵人,更有面圣的可能性存在,因此,曹操必须全力以赴!

曹操说:“是,父亲大人,孩儿谨记教诲!”

曹嵩说,你也快当爹了,该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可为了!

这一年曹操已经二十六岁了。

袁绍这一天收到了一封书信,写信人姓何,单名一个进字。

何进是南阳屠户出身,因为妹妹入选掖庭当上贵人的缘故,也混上了一官半职,如今是颍川太守,也算是一方的父母官。他在书信中表示对袁本初的久仰羡慕之意,说自己不久或将入京,希望能与袁本初结交云云。

说实话,对这样的暴发户,袁绍极为不屑。若在平日里,他早把这书信扔到一边去了。但是这一次不同,因为袁绍已经听说,天子即将册封皇后,而皇后的人选,很可能就是何贵人。一旦真的如此,何进就是皇后的兄长,必然获得重用!也就是说,如果何进进京,而袁绍又与他交好,那么对于袁绍来说,这很可能就是他仕途腾飞的极佳切入点。

道理很简单,何进只不过一个暴发户而已,他在朝廷的人脉极为单薄,而袁氏世代名门、根深蒂固、枝繁叶茂,何进要立足京师,必要倚重袁氏。而袁绍正是何、袁结盟的最佳人选。当时,袁家虽然没有人做三公,但是三公之首的杨赐,却是袁氏的亲家。袁氏支持何贵人为后的态度,同样影响到杨家。

其实宫廷嫔妃之中,能与何贵人竞争的,只有王美人而已。听说这位美人聪明有才,可是她的父亲,不过担任过五官中郎将,而且已经死了。她有什么强硬的后台呢?据说天子的母亲董太后对她不错,可是别忘了,何贵人是当下唯一为天子生下儿子的女人。只这一条,已经足以让何贵人傲视群芳。

果然不出袁绍所料,宫廷角逐的结果,以何贵人的完胜告终,天子于十二月初五下了诏书,封何贵人为皇后。何进也鸡犬升天,调进京师,担任侍中。

进京之后的何进,更亲自拜访袁绍,两人的关系急速加温,这令袁绍的弟弟袁术又嫉妒又不屑:“兄长的品位越来越差了!”

袁绍一笑置之。

宫廷最近很热闹,先是天子在后宫修建了一条“皇家商业街”,兴致勃勃的天子,让一些宫女充当商贩和客人,做买卖游戏。

为了让“皇家商业街”游戏更好玩,年轻的天子和他的宦官群动足了脑筋,在这条“皇家商业街”上,吆喝叫卖声、讨价还价声那真是声声入耳,人来人往、比肩继踵,好一个络绎不绝。为了增添真实气氛,更是随机安排了盗窃、打架的即兴节目,那些原本平日里就有些小摩擦的宦官、宫女,更是化假打为真打,打得是不亦乐乎。

天子穿着商人的衣服,流连在商业街上,喝酒、购物、看热闹,不亦乐乎!

正当天子惬意之际,一个小黄门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商业街,直奔天子所在的酒楼而来。天子不悦的神色立刻显现在脸上。

宦官蹇硕一直陪在天子的身边,见此情形,立刻把这名失魂落魄的小黄门喊到一边盘问。

当蹇硕回来,告诉了天子一个惊人的噩耗:王美人死了。

王美人是近年来天子最宠爱的嫔妃,本年,她刚为天子生下皇次子刘协(即后来的汉献帝)。

王美人的死,让天子又是伤心又是狐疑,王美人还很年轻,身体也一直很好,入宫以来,从未生过什么大病,生刘协也很顺利,据太医说:产后恢复也很不错。这样一个健康活泼的美人,怎么就好端端地死了呢?

美人如花凋零已不可追,但是死得不明不白,汉灵帝决心,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天子态度如此,有司自然卖力追查,然而一查下来,却发现了更为惊人的结果:原来王美人死于一碗粥。案情报告中明白无误地写着:“粥中有毒,王美人系中毒而死!”

那么,下毒者谁?所有的证据、线索,最后指向一人,那人便是当今皇后。天子大怒,这是真的火了,做了十几年皇帝,这大概是他最愤怒的一次。为此,天子在自己的寝殿来回踱步,大叫大喊,嘴里始终只有一句话:

“一定要废了皇后!”

很快有人通报到何皇后那里,何皇后敢杀人却不敢担当,知道事情露馅,当时就吓呆了。何皇后唯一能想到的对策,就是找她的哥哥何进商量。但是拿惯了杀猪刀的何进也是平生第一次面对这样的问题,该怎么应付,何进完全没有主意。

何进想找自己的老师、帝国总理(司徒)杨赐帮忙,可是前不久,杨老师已经因为一场宫廷火灾而免职,正在家反省呢!无奈之下,何进找袁绍商量,袁绍告诉他,这种事,找士大夫没用,宫里的事情,还得找宫里人解决。

宫里人?何进听明白了,这是让他求助宦官。何进立刻想起一个人:他的老乡——中常侍郭胜。当初妹妹进宫,就是走了郭胜这个门路。后来妹妹能够受天子宠幸,也多亏郭胜明里暗里帮忙。

郭胜这么帮何进,是因为同乡关系,更重要的是何进的银子。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何进找到郭胜,郭胜也很为难。不帮何进吧,拿着人家的银子呢,况且好容易扶持她当上了皇后,为自己找了一棵大树,如果看着不管,等于前功尽弃。但是帮何进吧,郭胜估量自己,又没这么大把握可以说服皇上,搞不好把自己赔进去。

郭胜思来想去,最后决心为何进牵线搭桥,找个更有能耐的主,这就是张让。

张让也犹豫了好久,但终究还是答应了,但是有两个条件。第一个条件:挽救危局,必然要花钱,而且这钱少不了。这个破财免灾的道理何进也明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谁还计较这个?但是张让说出具体数目时,何进还是吓了一跳,这是趁火打劫啊!何进下意识地想骂娘,但是骂人的脏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张让的第二个条件,是他有一个养子,现任太医令,尚未娶妻。听说皇后有个妹妹,尚未许配,却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何进懂了,这是要联姻。皇后的妹妹,那是何等的尊贵,嫁给宦官的养子,这是什么搭配?传到士大夫耳朵里,真是天大的笑话。可是现如今生死交关,哪里还顾得了这些。

何进爽快地拍板,说两个条件,全答应了。

张让把宦官们召集起来,一起到皇帝那边为何皇后求情。

宦官们齐刷刷、黑压压地跪倒在天子面前,这还是头一次,连天子都被吓了一跳。待得问清楚宦官们是为何皇后求情而来,天子龙颜大怒,破口大骂这些大胆的狗奴才!倘是别人,早就被天子的声势吓退了,可是这次挑头的可是张让,对天子的德性太了解了。就是天子也常说:“张常侍(张让)是我父,赵常侍(赵忠)是我母。”为“父”的岂有不知“儿子”的道理!

于是宦官围着天子哭个没完没了,天子也没辙了:“大胆的狗奴才,尔等究竟有什么话说?”张让上前,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那就是在场的中常侍,愿意各出一千万钱替何皇后赎罪。其他大小宦官,则按级别各自孝敬,作为天子的“息怒钱”(精神损失费?)。

这个请求打动了天子,天子一盘算,合起来有一亿多钱,这买卖划算!

成交!

就这样,何皇后保住了她的凤冠,天子则大赚了一笔,以张让为首的宦官主流派则通过这件事与何进达成了共识,结成了同盟,可谓三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皇后风波尚未完全平息的时候,朝廷里又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端,一个年轻而不知天高地厚的议郎,居然上了一封奏章,为当年的窦武、陈蕃喊冤,要求平反冤假错案。

这事搁在往日,这议郎早被一顿乱棍打死了,可是这一回竟然无声无息。或许是因为天子被皇后风波给气糊涂了,他几乎没有任何反应。

这名议郎幸运地逃过了一劫,知道内情的人,却都为他捏了一把汗。如袁绍,就毫不客气地警告他,他这是在玩火。他的老爹,更是火冒三丈。

倘若当年汉灵帝一怒之下,杀了这名议郎。汉朝的历史,不知会有怎样的改变?

这名年轻而不知天高地厚的议郎,便是曹操!

曹操很烦,刘备很苦!

汉灵帝光和五年,公元182年,那年的夏天特别热,而且又久旱无雨,虽然贵为国家干部,但是曹操没有电风扇和空调,只好把着鹅毛扇使劲地摇,饶是如此,汗珠还是大滴地落在文件上,好在竹简不会被打湿,刻写的文字也不会被浸糊。

曹操今年二十八岁,妾刘氏不久为为他生下一子,起名曰“昂”。

曹操给儿子起这个名字有他的用意,“昂”者仰也,取其向上之义。曹操是希望自己的仕途能早日青云直上啊!

可惜若干年来,曹操从洛阳北部尉到顿丘县令,再到如今的议郎,虽然有所升迁,却完全没有达到曹操心目中的地位。要想有所作为,至少得是刺史、太守、校尉、大夫这样的级别才行呢!

曹操最为窝火的是:虽然他勤勉政事,可是士大夫群体对他的总体评价还是不高。他曾多次拜访南阳名士宗士林,可是在宾客满堂的宗府,不起眼的曹孟德总是被漠视。有一次宗士林外出,曹操乘机拦住,握手表示结交之请求,谁料宗名人不屑一顾、拂袖而去。

老实说,曹孟德高傲、孤独而脆弱的青年之心,很是受伤。

其实,曹操也明白,士大夫们看不起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的出身。宦官子弟的背景,难免被主流社会排斥。

为了引起士大夫群的注意、取得主流派的认可,曹操很卖力地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甚至会故意做一些出挑的事来惊世骇俗,譬如为窦武、陈蕃喊冤这样士大夫想做而不敢做的事。

曹操的所为,目的只有一个,告诉世人:我曹操虽是宦官子弟,却不与宦官同流合污,我有我自己的人生追求,别小看了曹操。

慢慢的,也有一些名士开始注意到曹操的存在。

曹操上书为窦武、陈蕃喊冤的时候,正值二十七八岁,已经不是孩子,但在政治这个圈子里,他的确还有一份可贵的天真和理想。

每个人都曾经有过自己的天真和理想,袁绍何尝没有自己的抱负,只是现实太过冷酷,所谓人生不如意者,十有八九,就是这种状态的真实写照。

其实袁、曹都有自己的人脉基础,虽然有差异,但是都为他们的将来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与之相比,身处远离京师洛阳的北方边城涿县的青年刘备,几乎是在毫无人脉根基的一块空地上搭建他的未来。

刘备姓刘,大汉帝国也姓刘,但是刘备这一支,虽然说是中山靖王之后,却关系疏远,早已脱离宗室名籍。

中山靖王刘胜,是汉景帝的儿子,刘胜这个人,没什么别的本领,妻妾成群,足足生了一百多个儿子,其中25个儿子得以封侯。其中一子刘贞被封为涿县陆城亭侯,后来因故失去侯爵之位。虽然如此,刘贞也没有回中山,而是从此在涿县安家、开枝散叶。

刘备自认为是中山靖王的后代,但是从中山靖王到今日,已经过去了三百年,其中曲折,哪里还说得清楚。

这正是刘备最无奈之处,刘备所能说清楚的先祖,只有祖父刘雄,曾经被举为孝廉,当过兖州东郡治下一个名为范县的小县之令。至于父亲刘弘,死得太早,以至于刘备家境如此贫寒,必须依赖贩履织席维持生计。

但刘备即便真是中山靖王之后,东汉皇室也不会对他有什么特别的照顾。因为东汉开国皇帝刘秀是汉高祖的九世孙、景帝的六世孙,到汉灵帝这一代,已经传了七世。所以如果一定要攀亲戚,刘备与汉灵帝的亲戚关系,得一直算到十三代之前,俗话说:“八竿子都打不到的亲戚”就不算亲戚,刘备这“十竿子都打不到的亲戚”能算亲戚么?当然不算!

所以刘备的苦日子,不能怪东汉。他只是大汉帝国统治下一个普通的百姓而已。

既然是普通百姓,刘备便不得不过普通人的日子,受普通人的苦。

这一年,刘备刚过了二十岁生日,族中长辈为他举行了简单的冠礼,取字为玄德。

也就在这一年,大汉帝国面临天灾的严峻考验,一场瘟疫在春天袭来,延续到夏天,又是极为严重的大旱。刘备的故乡涿县在汉帝国的北疆幽州,本来就是少雨的地界,今年的大旱,更让百姓吃足了苦头。龟裂的泥土、枯死的禾苗、干涸的河渠,百姓的生机,在这罕见的天灾中被扼杀。

让百姓吃足苦头的不仅是旱灾,瘟疫也在进一步扩散传播,而对于大汉的子民来说,旱灾加瘟疫,其危害远远超过单一的旱灾或瘟疫。当大旱来临,百姓不得不离开干涸的家园,寻找水源。成群结队的避灾难民,又因为人口聚集,瘟疫传播得极快。于是,因大旱而逃难,因逃难而人口聚集,因人口聚集而瘟疫横行,大汉帝国陷入了可怕的恶性循环,难以自拔。

这一场灾难,同样影响到涿县——刘备一家的生计,大批农民因大旱而流离失所,大量人口因为瘟疫而死亡,富足的家族往往闭户自守,街市上人烟稀少,如此情形之下,谁来买刘备母子编制的鞋呢?

不但涿县如此,整个北方都是如此,天灾人祸已经引发一场经济危机,首先是农业因为旱灾而歉收,而后是瘟疫影响之下的商业和手工业随之陷入萧条,最后出现了小户流离、中户破产、大户恐慌的悲惨局面,经济危机成了政治危机。然而,日益僵化的大汉帝国朝廷却对此反应迟缓到麻木不仁、只有少数人意识到这一点的地步。

这少数清醒的官员中,有何进的老师、帝国总理(司徒)杨赐,他派出下属刘陶等人到旱灾最为严重的冀州调查,结果发现了对朝廷来说比旱灾和瘟疫更为可怕的威胁,这就是太平道。

别怪我骗人,是世道太乱!

刘陶等人在调查中发现,太平道的首领就是巨鹿人张角,冀州大凡生了病却没有钱医治又不能享受公费医疗的人,都到他那里讨碗符水喝。有些人喝了符水,病不见好,不久便死了;也有些人喝了符水,病好了,抖擞精神又去种田。

病死者的家属,自然不能去怪张角,人家又没收你一文钱,况且人各有天命,寿数到了,自然有地官来收你。病愈者自然是千恩万谢,于是张角施医术的地方,总是有一拨人围着。张角便用夸张的神情说:“我那年入山采药,遇一老人,碧眼童颜,手执藜杖,看了我的骨骼,啧啧称赞,将我唤至一洞中,授予天书三卷,又对我说,此书名《太平要术》,汝得之,当代天宣化,普救世人;若萌异心,必获恶报。”

围观者发出惊讶和叹服之声,便有人问:“这老人既有天书,莫非是神仙下凡?”

张角自然是故作神秘:“我也有此疑虑,所以拜问姓名。他原不肯说,见我求得恳切,这才吐露名号,原来是南华老仙也。”

这时又有人来看病,这位病人与前面那些人不同,衣着华丽,坐着牛车,在奴仆的簇拥下而来,显然不是贵人,也是个富绅。张角却不为所动,拿出一碗符水,口中念念有词一番,便命病人下跪。

站在一边的张宝(张角的弟弟)提示病人说:“上天赐病于人,这是对人的警告。你将平生所犯罪行告知太平道人,道人为你祈求天恕,若罪有可原,则饮下符水,病情可解,若罪无可恕,太平道人亦不能相救,你可听清?”

病人点着头,絮叨地说着一些琐碎之事,张角忽然瞪大了眼喝道:“你敢欺天么?”

病人吓得瘫倒在地,看着张角拂袖而起,似要离开不顾的样子,连忙匍匐向前:“道长慢走,听我说!”

但张角已经起身,张宝将符水洒在病人的面前,病人用口去接,哪里能接到一滴。

“你须记着:官可欺天不可欺,皇帝可欺道不可欺,苍天已经将死了,因为他失去了天之道;黄天将要诞生了,因为他得到了天之道。”

穿着平民布衣混迹在人群中的刘陶这时差不多已经断定这个张角是在装神弄鬼,他故意问张宝:“请教道长,什么是天之道?”

张宝炯炯有神的目光盯了刘陶许久,缓缓道:“所谓天道,不就是人心么?”

这话让刘陶站立在原地,恍然若失了很久。他意识到:太平道不是装神弄鬼骗人钱财一般的把戏,他们有所图,而且志存高远、所谋者大。

进一步的调查则更让刘陶等人心惊肉跳,原来张角派出门徒,到各州传道,已经有十多年时间,太平道的势力,弥漫八个州,追随太平道的群众,多达数十万人。

刘陶掌握的情报表明:太平道不但人数众多,而且已经形成初步的组织规模,甚至派人潜入京师观察政府动向。各地方政府害怕生出事端,都假装不知道,只是口头互相告知,公文之上,一个字都不敢写。

刘陶把结论告知上司帝国总理(司徒)杨赐,杨赐极为重视,撰写奏章向皇帝报告此事,然而天子还未看到奏章,杨赐已经因为一次偶然发生的火灾而免职。

刘陶没办法,只能自己写奏章报告,他在奏章中提出严正警告,并建议朝廷立刻下明确的诏书,悬赏捉拿张角,谁敢袒护,与张角同罪。

但是奏章送上去之后,多日都不见回音。

若干天后皇帝终于召见刘陶,刘陶很兴奋,准备将太平道的危害向皇帝一条一条地陈述,哪晓得皇帝听都不听。

“听说司徒椽学问优良,朕打算派你去整理春秋条例。”

刘陶脑子里一下子浮现一个可怕的联想,莫非太平道的势力,已经渗透入了宫廷。

到了光和六年(183年)的秋天,西北段的黄河突然暴涨,两岸二十几里地的人家都被泛滥的大水所淹没。朝廷自然要组织赈灾,正在埋头整理春秋条例的刘陶听说这个事件,第一反应就是:“贪官污吏们乘机又要大捞一笔了!”

冬天,一个叫做马元义的人奔走宫廷,与宦官接触密切。知情人的判断,又一个上京跑官来的。

这一次,他们的判断错了!

汉灵帝光和七年(184年),经历了多灾的光和六年,帝国官员们都希望光和七年会是一个好年头。但是事与愿违,刚迎过春神句芒,喝过春酒,惊天霹雳的消息便如一声春雷般打破了朝野的平静。一个叫做唐周的济南人上书朝廷,揭发了太平道起兵推翻汉王朝的密谋。

唐周是张角的直系弟子,在太平道里地位不低,张角对此人也是信任有加,否则他也不会把进京联络安置在宫中的内应这样的重要任务交付给此人。

然而唐周的内心,其实并未完全接受太平道的黄天理想,他在做帝国的良民还是太平道的烈士之间权衡了许久,最终决定还是做一个良民。

唐周在上书中写道:“张角已经设立了三十六个分舵,称为三十六方,大方有万余人,小方有六七千人,合计约有三十万左右,起事的口号,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就是今年),天下大吉。太平道的门徒,在帝国政府各部门的大门以及各地方政府的大门,都用白石灰写上了甲子两字。”

“张角的计划是:先集结荆州、扬州、冀州等地的信徒,到邺城会师,而后发动起事。马元义等人则接受特殊使命,到京师与宫中内应碰头,约定甲子年的三月初五,同时发动,内外夹攻,推翻汉王朝。”

那么,太平道在宫中的内应,究竟是谁?

唐周说:“是中常侍封谞、徐奉。”

负责审查上书及问话的官员得知这个答案,又惊又怒又喜,惊的是如此大的密谋,居然就在眼皮子底下策划而官府居然懵懂无知;怒的是深受皇恩的中常侍们,居然和太平道勾结;喜的是中常侍们犯下如此大罪,皇帝再糊涂,也不能偏袒,士大夫多年以来饱受公公们欺压的这股子恶气,终于可以一吐为快。

如同一个久睡不醒的人突然被针扎了一下,朝廷再昏庸,这时候也惊醒过来,有司立刻行动起来,马元义第一个被捕。虽然朝廷有“秋冬行刑”(俗称:秋后问斩)的法律程序,但如谋反这样的大罪,向来是特事特办,马元义被立刻处以车裂酷刑而死。接着,急令冀州刺史,通缉捉拿张角兄弟等太平道有关人众。

曹操和袁绍听闻此事后,特地去瞧了瞧几个衙门的大门,没有看到唐周所说的用白石灰写的“甲子”字样。但是听门子说,原本的确是有的,不过已经被擦掉。

这一年是甲子年,三月初五又是甲子日,张角居然选择了一个“双甲子日”造反!当年武王伐纣,牧野大战,就发生在甲子日!他这是以周武王自比。

然而唐周的告密却打乱了张角的部属,太平道只能向全国的信徒发出提前起义的号召,起义军头戴黄巾作为标示,由此得名“黄巾”。

到了甲子年的二月,张角自称为“天公将军”,他的兄弟张宝、张梁则分别号称“地公将军”、“人公将军”,起义军冲击官府,驱逐官员,抢夺武器,打开粮仓。不到一个月,黄色浪潮已经席卷汉帝国的大部分国土,尤其是北方,几乎已经成为黄巾的国度。

“有人从老家来报信,说黄巾贼还没到县城,县令和大小官吏就逃之夭夭,真是可笑又可气!”曹操放下手中的竹简,与妻妾说话。

“黄巾为何如此厉害,难道太平道真的有法术?”妾卞氏说。

曹操被卞氏的话逗乐,但是嘴张了一张又不知说什么好。太平道的法术,他不曾见过,有与没有,他无法确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黄巾如此猖獗,与有没有法术并没有太大关联。

不过这一段时间以来,东汉帝国的朝会,显示出难得的紧张气氛,天子一改荒唐行径,每天认真地上朝、听取臣属意见、阅览奏章、与公卿商量国家要务。

“大将军的人选,公卿以为何进如何?”

对于这个决定,公卿没有太多意见,因为外戚做大将军,是汉王朝的惯例,打卫青那时候起就是如此。

但何进毕竟不擅长军事,所以具体指挥军事的将领,还得有真材实料。议论下来,决出了三个人选,第一位卢植,第二位皇甫嵩,第三位朱俊。

卢植,字子干,涿郡涿县人。身高八尺二寸,国学大师马融的弟子,当年马融讲课时,让美女在堂前轻歌曼舞,别的弟子难免心痒痒,偷看几眼,唯有卢植始终专心听讲,数年如一日,从不斜视偷看。后来终于成为一代英杰,曾经任职博士,与蔡邕等在东观补续国史《汉纪》,是个文武全才,历任庐江太守、议郎、侍中,现在的官衔是尚书(国务官)。

皇甫嵩,字义真,帝国名将、度辽将军皇甫规的侄儿。此人少年时已经显示出文武大志,好诗书,习弓马。被察举为孝廉、茂才。现任北地太守。

朱俊,字公伟,会稽郡上虞县人,孤儿出身,靠母亲卖布抚养成长,因孝顺而闻名,从县里小吏做起,做到兰陵县令。遇上交趾(越南)叛乱,光和元年,朝廷便任命朱俊为交州刺史。旬月之间,州郡平定。朝廷论功行赏,封他为都亭侯,并征他入朝任谏议大夫。

于是兵分三路,卢植为北中郎将,负责对付张角,皇甫嵩为左中郎将、朱俊为右中郎将,负责对付张宝、张梁。

皇帝接见皇甫嵩的时候,皇甫嵩提出了关于党人的问题。

“党人被禁锢已经很久了,人情怨愤,若不下诏宽恕,恐怕祸患比黄巾贼还要严重!”

皇帝点头表示赞许,几天后,赦免党人的诏书颁布,曹操和袁绍都去看,袁绍激动地说:“正是及时之雨啊,大汉这下子得救了!”

曹操也很高兴,这日在父亲曹嵩那里又遇见了中常侍吕强,他是宦官中少有的守正之人,也是父亲的老友。

“天下的民乱,都是因为官吏贪腐引起,现在大军出动,死伤的都是大汉的黎民。我打算借此机会,进言圣上,首先诛杀左右的贪浊之人,然后整治地方,那么民乱差不多可以自动平息了,生灵免遭涂炭!”

曹嵩面有难色:“这件事太难,圣上对那些人太过爱护,恐怕有危险!”

吕强说:“圣上最近有所觉悟,封谞、徐奉勾结黄巾的事端披露以后,圣上责骂那些人说,你们常说党人图谋不轨,现在看来,党人对国家忠心耿耿,倒是你们这些家伙反而与张角私通。现在那些人人人求退,连他们在地方上作恶的子弟,都被召回来避风头了!”

曹嵩恳切地劝道:“那些人虽然过分,和我们却是一枝同气,公还是不要生这个是非!”

吕强叹息:“我这也是为了我们这些刑余之人长远考虑,世人对我们的怨恨已经如沸腾之水,如果不能除去那些人,恐怕一旦积累怨恨的发作,玉石俱碎!”

“有高高的宫墙拦着,宫里宫外,两个世界,你又何必杞人忧天!”

“宫墙再高,恐怕也拦不住世人对宦官的痛恨和怨气!”

吕强离去后,曹操对父亲说:“吕公说得有道理!杀掉几个作恶的宦官,天下出了一口恶气,对其他守法的宦官来说,反而是个好事!”

曹嵩大怒:“你懂什么?不要别人没杀成,自己先成了刀下鬼!”

曹操不服父亲的教训,但数日之后他明白父亲果然是对的,吕强在皇帝面前告了那些作恶的宦官,皇帝也听从了。但是在调查询问的时候,其他宦官联合起来反攻吕强,吕强寡不敌众,反而陷入法网,皇帝派中黄门拿着兵器传唤吕强,吕强不愿受辱,自杀了。

皇帝下令搜查吕家的财产加以没收,曹操参与协助,吕强虽是宦官,却为官清正,财物不多,搜检官大失所望。

吕强的死改变了曹操对宦官的看法,他觉得宦官之中,也各有高下忠奸之分。以往认为宦官都是奸佞的想法,现在曹操觉得太幼稚了。

曹操把自己的观点告诉袁绍,袁绍不以为然,他觉得这是因为曹操出身宦官家族,所以不由自主地为宦官辩护,吕强这样的人,在宦官群体中属于凤毛麟角。一棵树不能代表整个森林,吕强的正直,属于他自己,与宦官无关。

曹操的沙场初体验

何进一朝就任大将军便迫不及待地邀请袁绍出仕,袁绍明白他对自己的器重之情意,但是还是有些犹豫,在心中反复做着重登仕途的风险估算。

许多人劝袁绍出山。有人说,做官也要趁年轻,你的大哥袁基已经做到太仆(九卿之一、部长级),就是兄弟袁术也已经做到国务行政官(尚书),再不出来做官,你将永远赶不上他们!

叔父袁隗也劝他,大意是说,你袁本初总是要出来做官的,现在你很有知名度,自以为了不起,待价而沽,没个好价钱不愿意出手。可是你也要知道,机遇转瞬即逝,知名度如果不能及时转化为实在的权力、地位,到末了也只是一场空。

其实袁绍不是不动心,他只是担心何进不能成大事,到时候反误了自己。

到最后,袁隗转告袁绍一句话:“袁本初沽名钓誉,拒绝接受朝廷征召出来做官,这小子究竟想做什么?”

这话是中常侍赵忠在一次朝会上说的,当时他大叫大嚷,根本不顾忌袁隗的存在,显然,这是有意说给袁家人听的。

袁隗郑重其事地警告袁绍,如果再不出来做官,他将会牵连到整个袁氏家族的生死存亡。

袁绍第一次看到叔父如此严厉,他明白事件的严重性。

数日后,袁绍接受何进的邀请,出任大将军的属官。不久便升任侍御史。侍御史是御史中丞的下属,负责监察百官(相当于今之纪委官员)。

大侠何伯求被委任为北军中候,监管禁卫军。至于曹操,也从议郎提拔为骑都尉。对于曹操来说,双喜临门,一是升官了,骑都尉的等级是“比二千石”,比起议郎的“六百石”,可以说是连升两级。二是从文官转岗成了武官,大战将至,武官显然更有前途。男儿志在四方,征战沙场、建功立业,单这几个字就已经足以令曹孟德的血液沸腾。曹操不禁想,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叛乱,当然是皇上和朝廷不想看到的,但对于天下豪杰来说,又是千载难逢的表现良机。如此说来,皇上的不幸,乃是天下豪杰的大幸,这么说,虽然多少有些不敬,却也实在!

曹操出征的时候,皇甫嵩、朱俊的两路征讨军已经与河南的黄巾连番恶战,官军一度战败,皇甫嵩被黄巾军将领波才围困在一个叫做长社的地方。皇甫嵩兵少,军心恐慌,形势恶劣,但是善于观察的皇甫嵩很快发现,黄巾军缺少作战经验,他们的营寨居然结在草木丛中。皇甫嵩派出别动部队,火烧黄巾营地,黄巾忙于救火之时,皇甫嵩大部队呼啸而出,冲击黄巾军阵列,正在突击的关键时刻,曹操到了。

官军是骑兵,黄巾则以步兵为主,本身已经有兵种优势,加上黄巾军腹背受敌,阵型大乱,然而他们依然奋勇厮杀,并不轻易言败。曹操登上高处,只见头包黄巾的人群在平原上被官军骑兵所包抄、分割,他挥剑下令自己的部队冲刺,配合皇甫嵩军团,击破此敌。

战斗持续了一个时辰,处于下风的黄巾军终于溃退,一阵凉风吹过,曹操才发觉自己已是一身大汗淋漓,横七竖八的尸体就堆积在曹操眼前,曹操想跳下马,却动不了,这才丢脸地发现自己腿都有些软了。那时还尚未发明马镫,骑马的人必须用双腿夹住马身才能坐稳,曹操腿一软,几乎要掉下马来,他急忙定定神,咬紧牙关,总算不至于闹笑话。

这就是沙场,来不得半点温情与仁义!一场对黄巾军的血腥杀戮,成为曹操的沙场初体验。

黄巾起义给了宦官子弟曹操纵横沙场的机会,同样也给了贩履织席儿刘备出人头地的一线希望。他在涿县县城看到和朝廷缉拿太平道的告示,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可是他又迷惘不知该如何抓住这难得的机遇。

刘备的第一念头是从军,但是要他去军中做一名士卒或是伍长,又不甘心。

无心织席的刘备在庭院里徘徊,老刘家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东南角上有一棵大桑树,高约五丈,树冠犹如大伞华盖,刘备想起自己小时候曾经在这棵树下和同族的小孩们一起玩耍,读了点书的刘备想在同伴面前卖弄一下,说了一句:“这树冠多像羽葆盖车啊,我将来一定要乘这样的羽葆盖车!”

“什么是羽葆盖车?”小孩们纷纷问刘备,刘备也正想卖弄一番,他叔父来了,给了刘备一巴掌:“小子胡说什么,想灭门么?”

他叔父生气是有理由的,“羽葆盖车”乃是皇帝御用马车,刘备年少无知,说出狂妄言语,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听见,往县里一告,哪管你童言无忌,轻则杀头,重则灭门。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闹,族人对刘备这孤苦伶仃的苦命娃也重视起来,族里的长辈拿出钱来,资助刘备的学业,居然为他找了一个鼎鼎有名的大儒做老师。

这位大儒就是卢植。他也是涿县人,算是老乡,当时刚从九江太守的任上下来,在家著书立说兼教授弟子。族里的长辈资助刘备做了这样一位大人物的学生,真是够对得起他了。

偏这刘备又是个不爱读书的,斗狗骑马倒是强项,卢植虽是个优秀的老师,刘备学到了多少,却只能说声惭愧了。

想起卢植,刘备的眼前顿时豁然开朗,因为此次征讨黄巾的主将,正是老师卢植。

不过卢植一时还真想不起刘备这个学生,他的军务太忙,他所应付的,正是太平道的教主、天公将军张角。

战事初期进展顺利,张角的法术并未在战场上显灵,官军连战连捷,黄巾军一直溃退到广宗,这是一座坚固的小城,黄巾军依靠城墙,这些装备简陋的乌合之众在精神领袖的鼓励下顽强抵抗,居然阻挡住了训练有素、武器精良的官军。于是战事就在广宗这里僵持下来。

正当卢植率领将士挖掘壕沟、制造云梯,布置攻城准备工作之时,朝廷的特使来军中慰问了。

“来的是哪一位?”卢植问。

“是小黄门左丰。”

“小黄门?”

“虽是个小黄门,能量其实不小,尚书不可怠慢他!”

“那么,怎么做才算不怠慢他?”

“无非是个钱字,截一些军饷喂饱他就是!”

“什么话?军粮尚缺,哪里有闲钱奉承特使?”卢植说,“他若要钱,问我来讨好了,我把半月俸禄与他。”

左丰自然不会真的来要卢植的半月俸禄,他也瞧不上这点钱。黄了脸,连声“辛苦”都不说,便回宫廷了。

军中将士,都为卢植捏了一把汗,几个将校在暗地里议论说:“尚书怕是要下野了?”

这话恰好被卢植听见,好脾气的北中郎将说:“你们给我卖点力,早日攻下广宗,等撤职的诏书下达,叛乱已经平定,卢植也就无憾了!”

卢植在河北,曹操跟随皇甫嵩在河南,他们与另一支讨伐军朱俊的部队会师,击败了波才,接着连续几仗,收复了三个郡国。曹操心情不错,直到他收到袁绍从京师发来的书信。

袁绍在书信中说:“两条战线的形势都进展顺利,但是太顺利未必是好事,小黄门左丰去北中郎将卢植那里慰问了,卢尚书的脾气你也知晓,左丰黄着脸回来,报告皇帝说广宗很容易拿下,只是卢植惧怕敌人,不敢力攻,所以拖延至今。皇帝听后龙颜大怒,下令将卢植就地免职,用囚车押解京师处死,虽然如此,我等会努力营救,力保尚书的性命。其他的话,也不敢说什么了!”

曹操把书信的内容告知皇甫嵩,皇甫嵩懊恼了半天说:“卢植被罢免,朝中也没什么良将,搞不好,接手的会是这个人!”

“何许人?”

“陇西人董卓!”

为了攒点资本去投奔老师卢植,刘备使尽了浑身解数,他先是说服了好兄弟燕人张翼德,典卖了老张家的肉铺做了招兵买马的第一笔资金,接着把自家制造的鞋子全部拿出来做了军鞋。

刘备的运气不错,中山的贩马商人张世平、苏双听说刘备是中山靖王之后,有报国之志,很是钦佩了一把,欣然把贩马的利润捐出来给刘备招兵。刘备检阅自己的人马,虽不多,也有几百号人,刘玄德至此,不禁生出一番豪气来。

幽州一带,负责招募义兵的官员是校尉邹靖,刘备投奔邹靖,豪气万丈地告诉对方,自己乃是北中郎将卢植的门生。邹靖“啊”了一声说:“玄德你不知晓么?卢尚书已经被就地免职,押送京师,恐怕性命难保!”

这回轮到刘备“啊”了许久也合不拢嘴。但邹靖说的是实情,北中郎将卢植已经被罢免,接替他的将领,正是皇甫嵩所担心的陇西人董卓。

袁绍于不久前收到董卓的来信,用词一贯地谦卑,他说自己在西域做戊己校尉的时间不长,就因为西域的叛乱而被免职。本来以为从此将归隐乡里,终老陇西。可是朝廷居然不忘董某人,司徒(指袁隗)公多加关照,所以又起用为并州刺史(秩六百石),再升迁为河东太守(二千石),如今更蒙恩典,顶替卢植为中郎将,领兵讨伐黄巾贼。

董卓在信中殷切地陈述对袁氏提拔他的感恩戴德之情,这给了袁绍深刻的印象,好感度自然也更上一层。

八月,皇甫嵩的部队已经推进到了山东范县,不过北方的军情却发生了转折,皇甫嵩把曹操叫到大帐,给他看来自河北的军报。军报上说,董卓被张角打败了,部队溃散,河北黄巾有重振旗鼓的可能。

“大块头虽然勇猛,到底缺乏点用兵的谋略。”皇甫嵩说,“孟德,你怎么看这件事?”

曹操说:“董卓战败,但朝廷恐怕也不会启用卢尚书,很有可能会把将军调去河北。”

曹操的话不久得到应验,朝廷果然下诏,征调皇甫嵩去对付张角。皇甫嵩对曹操的准确判断,颇为赏识。

其实曹操哪里是预测,袁绍前日写来的书信,明白地透露给他朝廷的意图。

袁绍在书信中还透露了一个信息,说朝廷可能还会启用董卓,因为西方的羌人最近又开始骚动,他们推举一个半汉化的匈奴人北宫伯玉当将军,杀害了护羌校尉,为了壮大声势,他们还挟持了两位西州名士,一个叫边章,一个叫韩遂,出任领袖,现在叛乱已经涉及金城。

袁绍又写了几句含糊的话,说韩遂这个人你可认识,他前不久似乎来过洛阳。

曹操拿着竹简在营帐里走了一圈,想起韩遂来了,这人也算是个西凉名士,与曹操相熟,前不久他来洛阳,见过自己。

“孟德,请你帮忙,韩遂想见大将军,有所进言。”

“想见大将军,文约应该找袁本初啊,他最近可是与大将军打得火热!”

韩遂认为有理,曹操给了他名刺,把他给介绍给袁绍,后来就没管这事,也不知道韩遂见到大将军没有。

曹操想到这一节,突然对袁绍此信的用意有了怀疑,莫非袁本初是在试探我?韩遂大概见到了大将军,又对大将军说了什么机密言语。袁本初这封信,是在试探我是否知晓韩遂所言的内容。如此一来,可见韩遂所言,实在是一个攸关大局的大秘密!很可能,就与这一次的西部变乱有关系。

曹操原本以为,这一次西部的叛乱,或许是黄巾的同盟,响应张角的号召,打算来个东西夹击。不过边章、韩遂这样的西凉名士都卷入了叛乱,就没那么简单了。曹操甚至怀疑信中所说挟持一事也未必可信,边章、韩遂这些人,搞不好就是主谋。

问题是凉州兵起,剑指何方?他们的目的何在,推翻汉室,还是另有所指?

曹操敏锐地感觉到,黄巾叛乱或许并非汉帝国最严重的威胁,另一个群体正在图谋着什么,何进、袁绍、韩遂这些人,在这场风暴中将扮演怎样的角色,而他自己,又将以何等角色出现?

张角虽死,黄巾不灭

张角死了。

大贤良师、天公将军没有完成南华老仙给他的使命,就这么死了。

这一年的八月,皇甫嵩与董卓的余部会师,随即挫败了黄巾军的反扑。九月,汉军再度将张角围困在广宗,这一次,上天没有再给天公将军一次机会,忧虑和病痛的双重重压终于使天公将军倒下,他的信徒们这才发现,原来他们顶礼膜拜的大贤良师、天公将军也会生病,而且很可能会病死。

就连张角的弟弟张梁,也耐不住性子,私下里质问老哥:“南华老仙到底有没有赐你天书?我们所奉行的是不是天道?为什么起事这么久,我们还不能扭转战局?”

张角浑浊的眼中并没有眼泪,虽然虚弱,但大贤良师的精神看上去还很矍铄。

“你一下子问我这么多问题,我怎么回答?”

张梁感到自己的质问太尖锐,抱歉地向兄长施礼。

张角说:“不必抱歉!你只需记得,我们的所为是符合天道的,即便大事不成,这也是上天给朝廷的一个警告,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万民为刍狗。朝廷若是接受了这个警告,善待百姓,我等便是有功于天。朝廷若是不思改变,那么自有后来者来接替他。”

张角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总之,我们太平道之人,无所遗憾!”

这是大贤良师最后的清醒遗言,没有几日,张角便进入了昏迷状态,无论张梁给他喝了多少符水,也无济于事。

某日广宗城中太平道众放声大哭,哭声震动四野,皇甫嵩与曹操登上瞭望台,观察这异象。

皇甫嵩感慨说:“看来细作打探来的情报不错,张角死了。”

曹操说:“既然如此,我们可以乘乱发起攻击了?”

皇甫嵩摇头。

曹操说:“将军莫非认为:礼不伐丧!不过,他们可都是叛军,和他们作战,还讲什么礼?”

皇甫嵩说:“孟德有所不知,他们刚死了教主,满腔悲愤,只恨无处发泄。如果此时进攻,恐怕正撞在虎口!”

曹操惭愧。

同样惭愧的还有远在幽州的刘备三人团。

“祸首张角已经死了,我们却还在幽州边缘兜圈子!”

曹操在写给袁绍的回信中说:“张角虽然已经死去,但是黄巾贼的叛乱,还没有完全平定,更可担忧的是:朝廷轻易地平定了叛乱,我恐怕造成叛乱的源头,再也没有人愿意深究,革除弊政的计划,从此搁浅!”

冬季的战事并未因为张角的死而变得简单,相反,失去教主的黄巾军却格外的勇猛,红了眼狼冲虎突,官军多次进攻,都败下阵来。

“贼军怒气不小,但是因此也带来一个大破绽!”皇甫嵩说,“我多次探察,发现他们每日作战之后都精疲力竭,晚间的戒备十分松弛!”

这一夜的星空暗淡无光,每个士兵的手上都发到了一支枚(类似筷子形状),将枚衔在口中,骑兵的马蹄也用布包裹起来,军中寂静无声,这是一场志在歼灭黄巾主力的夜袭。曹操心中却没有太多的激动,皇甫嵩更是平静如常。

当士兵推进到黄巾军营地,整齐地扔下口中枚,低沉的喝声沉吟在口中,突然间一声厉喊,军令官发出指令,弓箭手万弩齐发,射入敌营。接着前排的刀斧兵砍开营栅,骑兵跃马冲入营盘,步兵随即跟上。

血光飞溅,人声杂乱喧哗,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屠戮。大批黄巾军在睡梦中被杀,其余也来不及组织有效阵型反抗,只能随手就近拿起武器抵抗,然而即便如此,黄巾军依旧从官军发起攻击的拂晓时分一直坚持到当日的黄昏时分,人公将军张梁当场阵亡,三万黄巾被杀或被俘,另有五万黄巾企图突围,在河边找不到渡船,全部战死或淹死在河水中。

战斗结束后的沙场死一般寂静,曹操从高处注视着从平原到河边差不多近十万具尸体,无论是官军、黄巾,死者都将进入黑暗的国度、长久的睡眠。善与恶、兵与贼、正与邪,在死亡面前都变得模糊。这死者的气息令曹操窒息,他现在完全想逃开这里,回到老家的小河边,在春风的吹拂下,跳入河水中痛快地洗个冷水澡,然后唱着歌儿在微风中回家。

然而有些事还得做,张角的棺木被抬了出来,用斧头劈开,虽然已死,他的尸体仍然成为了帝国军人行使暴力的对象,刀斧手一刀砍下他的头颅,装入木匣子,快马加鞭送往京师洛阳报捷。整个过程俨如一场仪式,曹操和其他将领站立在凌厉的寒风中注视着这场仪式直到完成,他感觉自己快被冻僵了。

战事尚未结束,皇甫嵩兵团继续进军,在下曲阳又是一场恶战,杀死了张角的另一个弟弟、地公将军张宝,被杀和被俘的黄巾军人数多达十余万。

到这里,战事终于可以说大体结束,黄巾主力已经被歼灭,剩下的不过是些残余。朝廷论功行赏,皇甫嵩的功劳第一,封爵槐里侯,提拔为左车骑将军、冀州牧。曹操也有战功,虽然不足以封侯,但也提拔为济南国相,这个职位与郡太守权力、地位相当,也算是地方大员了。

十二月,朱俊攻克了黄巾的最后堡垒——宛县。当月的二十九日,皇帝下诏大赦天下,改元为中平元年,意思是祸乱即将平定,国家即将中兴。

这时距离年节只剩下两天而已,曹操回到洛阳,与家人团聚。这时袁绍却派了一个仆人送来一函短简说:“虽然知道你车马劳顿,有很多话要和娘子说,不过朋友们也很想慰劳慰劳你这个沙场归来的英雄,所以备下酒宴为君洗尘,不赏脸的话,哥几个可不答应!”

曹操看完短简对夫人说:“没办法,袁本初的面子,总是要给的!况且不单是袁本初的面子,还有荀爽、荀彧、刘表、许攸、逢纪、伍琼、周毖,这些人可都是一时的俊杰啊!”

丁夫人说:“还有一个人,也是当今的雄杰,你怎么漏了不说?”

“哦,什么人这么了得,连阿丁也知道了!”

“沛国谯人,姓曹,名操,字孟德,你不认识么?”

曹操笑。“曹操是当世雄杰!”这样的话从妻子的口中说出,特别是这样的隆冬,让曹操感觉有一种格外的暖意。

但是曹操赴宴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人。他问袁绍:“子师从豫州回来了么?”

子师,是王允的字,当时的官职是豫州刺史。

袁绍回答说:“子师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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