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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到日光城

蓝色的拉萨河,唱着欢乐的歌,从素有"日光城"之称的拉萨城边奔腾向前。两岸的垂柳,迎风摆动,仿佛是向远道而来的金珠玛米招手致敬。

进藏部队的指战员们以及运输队和马帮的代表,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聚集在拉萨河北岸,准备参加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入城仪式。

郭志诚、边巴等人同尼玛次仁、仁青大伯在日夜向往的古城拉萨会面,感到分外高兴。刀结听说阿爸来了,连蹦带跳地跑来,高兴地搂着阿爸的脖子,然后又向尼玛次仁大伯问好。仁青从怀里掏出一小包人参果,对小宋说:

"这是小次登托马帮给你和刀结捎来的。小次登说,你从孔雀坪托运输队的人给他捎去的水果糖收到了。他还说,军代表让他到内地民族学院去学习,很快就要走了。"

小宋说:"那太好啦!"

小刀结无限向往地说:"以后我也要到内地去和小次登一起学习。"

罗珠副主任和平措,陪同西藏地方政府的官员,早已来到河边,在那里搭起了具有民族形式的欢迎帐篷,隆重迎接解放军入城。

边巴看着欢乐的人群,听着高昂的歌声,不禁想起这个地方,就在大军到来的前几天,藏军还在抢修碉堡,加强防务,企图阻挡人民解放军进驻拉萨。他们控制了渡口的全部船只,不仅不让商客来往,就连朝佛的香客也被他们抓去修筑工事。由于中央人民政府的代表和我先遣支队的同志们到达拉萨后,向西藏最高当局和各族同胞热情宣传党的民族政策和"十七条协议",得到了广大人民群众和上层人士的支持。噶厦政府里的大多数官员,也表示拥护中央人民政府和"十七条协议",极少数亲帝分裂主义分子感到十分孤立,才不敢贸然闹事。驻守在拉萨河边的藏军,悄悄地撤进了城,蠢蠢欲动的"卫教军"也回到寺院里去了。只留下少数人,守在孤零零的几个碉堡里。今天,连碉堡里的藏军,也有不少人扔下武器,和市民一起跑来欢迎解放军。

边巴也注意到,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个用石头砌成的碉堡里,一挺英国重机枪的枪口,正对着他们。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从另一个枪眼里,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们。从那充满敌意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好像正在盘算着,有朝一日要同我们再较量一番。边巴用轻蔑的目光看了那人一眼,然后冷冷一笑,没有理他。

这时,罗珠副主任带着平措来看望大家。他向运输队和马帮的代表们表示感谢,同他们一一握手。当走到其梅卓玛跟前时,郭志诚向首长介绍:

"她就是边巴同志的阿妈。"

罗珠紧紧握着她的手,高兴地说:"祝贺你们母子团圆。"

其梅卓玛感激地说:"感谢共产党,感谢金珠玛米,日光城的太阳照不到我们穷人身上,只有共产党的光辉才能温暖我们穷人的心。"

邓珠饱经风霜的古铜色的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他用洪亮的声音说:

"阿加卓玛说得对,共产党、金珠玛米给我们带来了光明和幸福,西藏人民世世代代盼望的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罗珠拿着一束鲜艳的格桑花,对大家说:

"这是拉萨市的同胞送给我们的。"

平措介绍说:"听乡亲们说,今年的格桑花和往年不同,开得特别多,特别好!"

尼玛次仁说:"那自然?!格桑花是幸福花、吉祥花,共产党、解放军给藏族人民带来了吉祥的时光,所以格桑花才开得那么鲜艳,那么好看。"

罗珠举起花束说:"你们牦牛运输队和马帮为进军西藏、解放西藏,作出了重大贡献。我们进藏部队的全体指战员,将永远感谢你们,这束格桑花应该送给你们!"说着把花献给其梅卓玛。

其梅卓玛又把格桑花交给邓珠:"我没有做什么事,这花应该献给您。"

邓珠推辞说:"阿加卓玛,今天您是三喜临门:找到了儿子,报了仇,又到达日夜向往的日光城。请您收下这束花,我们大家祝愿您生活幸福,吉祥如意。"

其梅卓玛见邓珠执意不肯收,转而对尼玛和仁青说:

"你们两位是边巴的恩人,千言万语说不尽我的感激之情,请你们收下这束鲜花。"

尼玛次仁见大家互相谦让,都不肯收,就从其梅卓玛手里把花接过去,对边巴和娜真说:"孩子,我知道你们最喜欢格桑花。我把这束鲜花送给你们,祝愿你们的生活,就像这美丽的格桑花,一天更比一天好。"说着将花束分成两把,给他俩一人一把。边巴和娜真怀着感激的心情,接过花束,看着仁青和其梅卓玛,然后又相对一笑,心里充满了甜蜜和幸福的感觉。

罗珠看了看表,离举行入城仪式还有一点儿时间,就对大家说:

"拉萨市的各族同胞,前几天就在练习唱歌跳舞,准备迎接大军入城。你们看,那边又唱又跳,多热闹呀!你们远道而来,更应该好好唱一唱,跳一跳呀!"

尼玛次仁第一个站起来响应,他说:"对呀,我们也跳起来吧!"见大家都不动,他乐呵呵地走到其梅卓玛跟前,说:"他们不跳,我俩带个头吧!"

大家齐声叫好:"对,尼玛大伯和阿加卓玛先跳。"

小刀结用劲把其梅卓玛往前推,高兴地说:"好!阿妈拉跳一个。"

其梅卓玛有点儿难为情地说:"头发都白了,还跳什么?"她看着身边的运输队员和战士们,说:"还是让年轻人跳吧!"

尼玛次仁一本正经地说:"话可不能这么说,头发白了有什么关系?从前,我们西藏人民的生活实在太苦了,连雪山看到心里也难受。她愁呀,愁呀!愁得连头都白了。如今,金色的太阳照到了万里高原,雪山也变得年轻。"他指着远方连绵起伏的雪山,诙谐地说:"你们看,那万年的雪山在对我笑着说:'尼玛次仁,金色的神鹰来了,格桑梅朵开了,你怎么还不跳呀?'"他又指了指奔腾的拉萨河说,"你们听,拉萨河唱着歌对我说:'老朋友,苦难的日子像流水一样过去了,吉祥的日子来到了,你怎么还不唱呀?!'"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邓珠大伯说:"尼玛兄弟,你说得对,现在是该我们唱、该我们跳的时候了。你就先起个头吧!"

尼玛次仁今天穿了一身藏青色的氆氇长袍,戴了一顶狐狸皮帽子,穿了双新靴子,他双手一甩,把长袍的袖子放下,略微弯了弯腰,就跳起了弦子舞。他的舞姿大方轻快,充满了欢乐,他跳着跳着,情不自禁地唱了起来:

翻过九十九座雪山呀,

跨过九十九道激流;

历尽万苦千辛呀,

来到日夜向往的日光城头。

金色的太阳呀,

温暖着我们的心头;

受尽苦难的"腊都"呀,

第一次放开歌喉!

尼玛边跳边转圈,走到吉村跟前,一把抓住他的手,高兴地说:"你这个小伙子真有本事,正像俗话说的那样:一支箭射死两只鹿,一个石头打着两个兔子。你不仅帮助金珠玛米完成了运输任务,还找了个称心如意的好朋友,是不是?"

吉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只是微笑,没有说话。他想把手缩回去,但被尼玛紧紧抓住。

尼玛对着格桑娜姆说:"我说得对不对呀,姑娘?"见格桑娜姆红着脸躲到娜真背后,他又说:"你们不说我也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我的眼睛。"他把吉村的一只手举起来,向着格桑娜姆,吟诵了一首民歌:"你深情地看她一眼,她会意地点头一笑,在长长的睫毛之下,结下了不解的姻缘。"他又问格桑娜姆:"是不是这样?"

罗珠也高兴地说:"吉村和格桑娜姆相好,也是你们运输队的一大喜事,阿妈巴桑知道了,一定非常高兴。"

尼玛把吉村的手松开,真诚地说:"我看得出来,你们是很好的一对。我祝愿你们早日成亲,吉祥如意。"说罢,拉着吉村又继续跳。娜真把格桑娜姆推过去,让她和吉村-起跳。郭志诚领头,陈医生、小宋和很多解放军战士、运输队员,都同他们一起跳了起来。运输队员们用热情奔放的声音唱道:

金珠玛米是亲人,

同咱藏胞心连心,

献上一束格桑花,

喜看高原换新天;

翻身解放得自由,

祖辈宿愿今实现,

金色太阳当头照,

世界屋脊分外暖。

金珠玛米真是好,

为咱藏胞谋幸福,

尊重风俗和习惯,

热爱藏胞如弟兄;

各族人民齐支援,

誓在西藏创新业,

汉藏团结如一人,

千里边疆展新图。

尼玛次仁又走到其梅卓玛跟前,看见边巴和娜真,一边一个站在她的旁边,就对她说:

"阿加卓玛,你不跳,可不要妨碍人家年轻人跳啊!"

卓玛笑着说:"大伯,您说到哪儿去了?我不但不会妨碍他们跳,还希望他们飞哩!"

尼玛哈哈大笑:"这话说得还在理,现在就是要让年轻人插上'神鹰'的翅膀,飞向自由的蓝天。"又对边巴说:"孩子,我知道你美好的心愿已经实现,在这日光城灿烂的阳光照耀下,在这雄伟的布达拉宫前面,当着你阿妈的面,当着你仁青大伯的面,你就和娜真姑娘一起幸福地跳吧!"

边巴今天同所有的战士一样,穿着崭新的草绿色呢子军装。这是总后勤部和西南军区为了照顾进藏部队,特地为他们制作的。在举行入城仪式的时候,指战员们穿着这整洁的呢子军装,显得特别威武。由于经过长途跋涉,他们大都只剩一双鞋了,因此有穿毛皮鞋的,有穿单皮鞋的,也有穿布鞋的,多数则穿着球鞋。唯有边巴一个人,穿了双崭新的黑皮鞋,非常显眼,也显得格外精神。这是娜真送给他的那双皮鞋,他从昌都一直背到拉萨,到拉萨河畔两天了,也舍不得穿,直到今天早晨才从背包里取出来穿上。今天,边巴心里充满了欢乐,他早就想同大家一起跳舞,一起歌唱,但是当着阿妈和仁青大伯的面,还有一些拘束,所以他一直站在阿妈身旁。现在尼玛大伯点着名要他跳,他转过脸,用探询的目光看着阿妈,只见阿妈满脸笑容,她轻轻推了推娜真的肩膀,好像在说:"你们就尽情地跳吧!"

边巴伸开双手,满怀深情地看着娜真。这时,指战员们和运输队员们热情鼓掌,要娜真和边巴一起跳舞。吉村和格桑娜姆也跑过来,一个大旋转,然后略一弯腰,伸开双臂,做了个"请"的舞姿。

娜真用尊敬的目光看了看阿爸、阿妈,他们高兴地点了点头。娜真就大大方方地向前跨了一步,拉着边巴的手,愉快地跳了起来。跳着跳着,他俩满怀激情地唱起了《格桑梅朵啦》:

天上的星星数不清,

只有那北斗星照眼明;

在那茫茫的黑夜里,

它为迷途人指前程。

高原上的鲜花数不清,

只有那格桑梅朵情意浓;

当格桑梅朵盛开的时候,

吉祥的时光就会走进帐篷。

……

他们跳得正热闹的时候,一个警卫员跑来,向罗珠副主任报告:

"入城仪式马上就要开始,司令员请你们快去。"

罗珠高兴地向大家告别,说:"你们也快准备吧,咱们到拉萨再见。"

罗珠副主任和平措等同志走了以后,郭志诚和边巴带领大家开始整理队伍。他们站在拉萨河畔,昂首远望,只看见群山环抱、大江横流的拉萨河谷中心,布达拉宫这座古建筑物,面水依山,巍然耸峙,气势磅礴,蔚然壮观。它生动地体现了我国各族人民自古以来亲密团结,共同缔造伟大祖国的光荣历史;也充分反映了藏族劳动人民高度的智慧和无穷无尽的创造力。

今天,高耸入云的布达拉宫的金顶上面,在远处绵延起伏的雪山衬托下,一面庄严美丽、鲜艳夺目的五星红旗,迎风飘扬,使得古城拉萨青春焕发,生机盎然!

面对着这宏伟而神奇的古建筑物,仰望着庄严美丽的五星红旗,边巴的心情就像身边欢腾的拉萨河水一样,激荡翻滚。自他记事的时候起,就听说拉萨有个布达拉宫。千百年来,多少受尽苦难的农奴兄弟,由于受到农奴主的野蛮摧残和宗教迷信的毒害,逃离家乡,带着"赎清罪孽"和"寻求幸福"的愿望,千里跋涉,备受折磨,到这里来朝拜布达拉宫和大昭寺里面的佛像。更多的人则被高山大河阻隔,豺狼虎豹吞噬,连佛像的影子也没有看到,遥望着拉萨方向,含恨而死。今天,他作为一个光荣的人民解放军战士,昂着头,挺着胸,在红旗的指引下,和战友们一起,和藏族同胞们一起,和受尽苦难的阿妈一起,和患难与共的娜真一起,扬眉吐气地进入拉萨,他感到多么自豪和骄傲啊!

在这欢庆胜利的时刻,他想起了许许多多为西藏人民的解放事业英勇战斗、流血牺牲的同志,他以无限崇敬的心情,深深地怀念着李刚、田大勇和其他革命烈士。他对郭志诚说:

"郭队长,可惜李队长和大勇同志,过早地离开了我们,没有能看到胜利的红旗在拉萨飘扬。"

郭志诚怀着沉痛的心情,沉默片刻,然后对边巴说:

"我们永远也不要忘记,进军西藏的胜利之路,是无数革命先烈用自己的热血和生命铺筑的。他们为建设新西藏,开辟了广阔的道路,我们就是要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把他们没有完成的事业担当起来,一定要把西藏的事情办好。"

一阵嘹亮的军号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庄严的入城仪式开始了。

一九五一年十月二十六日,这在西藏民族发展的历史上,是一个永远值得纪念的日子。热情好客的拉萨市各族人民,穿着节日的盛装,倾城出动,夹道欢迎。他们挥舞着洁白的哈达,高举鲜艳的花束,敬献香甜的青稞酒。男女青年舒展长袖,跳起欢乐的舞蹈,唱起优美的赞歌,迎接金珠玛米进驻古城拉萨。

这支钢铁的队伍,高举红旗,像不可阻挡的滚滚洪流,阔步走向布达拉宫前面的广场。

郭志诚和边巴肩并着肩,走在一支队伍的前面,心中充满了战斗的豪情和胜利的喜悦。这时,队伍里又唱起了雄壮的战歌:

……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我们是工农的子弟,

我们是人民的武装,

从不畏惧,绝不屈服,英勇战斗,

直到那反动派消灭干净,

毛泽东的旗帜高高飘扬

……

这支钢铁的洪流,随着雄壮的歌声,迈着矫健的步伐,胜利前进。西藏民族从此将结束了几千年苦难深重的历史,跨越几个世纪,阔步走向民主和社会主义的光明道路。

一轮朝阳冲破晨雾,像一团火球出现在万里晴空。她那金色的光辉照耀着古城拉萨,照耀着庄严美丽的五星红旗。

这红旗,是革命的旗帜,胜利的旗帜,是祖国统一的旗帜,民族`团结的旗帜。她骄傲地、庄严地飘扬在祖国的西藏,飘扬在拉萨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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