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棠被她的怒喝惊醒,这个嗓音是?锦公子,他来了?云棠的全身登时变得僵硬如铁,乌黑的黑瞳蓦地变得深沉,复杂的感情在他的眸中剧烈的挣扎着撕扯着,他的心被一双看不见的巨掌给牢牢的摁住了,不能够再跳动了。锦公子来了,他果然没有死,他还活着。他便知道,他不会死的,他那么聪明,他怎么可能死呢?云棠心潮迭起,他的黑眸里渐渐地缭绕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雾气,朦胧的根本看不真切,他怔怔的坐着,灵魂仿佛丢失了似的,他呆呆的忘记了如何言语。看着眼前的白衣人好半晌,他才找回了灵魂,仿佛被什么东西驱使着,他朝着白衣人,缓缓的伸出了手,就在他的手指快要碰触到她头发的刹那,他又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咬了口,他飞快地收回了手,从忽然变紧变苦涩的喉咙里吐出了再熟悉不过的音节:“锦公子。”
“云棠,你这是在做什么啊?酗酒买醉吗?你是想要丢尽凤宫的脸面吗?你还真是有出息?”云妆神色一变,她的目光陡然冷得非常吓人,一股没有法子抑制住的滔天怒气带着憋屈的失望从她的心底迅速涌了起来,她的那双黑眸也腾起了风暴,覆盖上了薄薄的寒冰,那薄冰下面有不知名的火星子在上下簇动着,闪着异常冷冽森然的诡谲光芒。若不是她极力的克制着,她真的会给云棠一巴掌,将他打醒,看看他究竟在做什么:“云棠,难不成你都忘记了你是什么身份吗?”
云棠僵了僵身子,他感到他的胸口涌起了剧烈的疼痛,那剧痛直直的拍打着他心底每个角落,满满的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郁结,仿佛被有人拿什么东西给生生的堵住了他的胸口,并时不时的敲打两下,钝钝的疼痛。他看着桌子上的酒杯,露出了一抹很苦涩的笑容,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此刻连身子都支撑不住了,他的视线也变得迷糊不清楚了,整个世界都在他的视线里旋转,可他的心里面却清明的好似明镜。终于见到他了,可心里怎么没有预期的欣喜,反而更加郁悒了。他将酒杯举了起来,他的眸子映着琥珀色的酒液,微微可见薄薄的水雾,然很快又变得如同明珠那般清亮。他脸上闪过一抹苦笑,他闭上了眼睛,过了许久,他压低声音,尽量心平气和的说道,“我没有忘记?我怎么可能忘记?锦公子,还能看见你,真的很好。我有很多话想要告诉你,可我现在不想问了。只要你没有事情便好了。”他在心底深处长长的叹息,他扬起了脖子,将琥珀色的烈酒,一口灌了进去。酒很烈,烧的他胃很痛,可远远不止心的痛。一杯酒饮尽了,他已经开始立足不稳了,他扶着桌子着想要站起来,想要快点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想要把所有的伤心失落躲起来****。罢了,罢了,他早便知道了,他便是那高高天空上的明月,那么的美好,是他用尽了所有能力也无法触及的,他便是那流连萦绕在明月四周的萤火虫,终年环绕在明月左右,却没有办法触碰到他,咫尺即天涯,说的便是他们吧。即便他此刻在他的面前,他也是遥不可及的。
云妆脸上立刻笼罩了一层寒气冰雾,她的眼神变得异常的阴冷,那双黑色的眼瞳也变得愈发的阴骛深沉,“云棠,你给我站住。”云棠闻声,不由的停了下来,但他并没有回头,他愣愣的站在原地,低垂着眼眸,烛火随着窗口吹过来的风轻轻的摇曳着,昏黄的光线半遮半掩着他的容貌,他的心仿佛被人给狠狠的掐了把,细细密密的疼痛,便好似是冰封已久的湖面忽然裂开了无数细碎交错的冰纹,那样不可遏制向四面八方的裂了开去,疼的他连呼吸都变得很不顺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们经过生死,怎么变得越发的疏远了?“云棠,你最好不要告诉我,你这一路上都是这个样子?不死不活的。”云妆话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怒气,她漆黑色的瞳孔变得如同夜晚一样,那么的幽深,那么的冷凝,她薄薄的唇角抿得很紧很紧,她的心脏里有丝很不易察觉的酸楚慢吞吞的荡漾开来,又仿佛被人用一根细细的长长的丝线给紧紧的捆住了,又狠狠的勒紧了。突如其来的刺痛,压的她心头沉甸甸的,快要窒息了,可她毫无防备,也无力抵抗。她瞅着云棠,她的目光逐渐变得异常的冷厉,随即泛出了幽幽的哀愁,在哀愁即将溢出了她眼眸的瞬间,她又闭上了眼睛,她说出的话如同冰冷无温的蛇皮滑过皮肤那般令人不已的战栗,“云棠,你究竟有什么事情,要这样的想不开,需要借酒消愁?”现在还是刚刚开始,他便这副模样了,要是所有的真相揭开了。很可能,他真的只有一死了之了。
云棠回过头,目光深深的看着云妆,他的嘴唇微微的蠕动了几下,他没有说什么,眼底那层薄薄的雾气却变得越来越浓种,愤怒、痛苦、失望还有抑郁的情绪,伴着些几丝惨淡的希冀,翻搅着他的眸心,快看不清本来的颜色了。他愣愣地看着云妆,他从来没有如此刻这样的的难过过,那些侵入骨子血肉的寒意,快要将他整个身体给冻结了。他的身体也开始颤抖起来了,冰冷的血液澎湃迭起的撞击着他身体的每个角落,牵扯出了硬生生的疼痛。他忽然不敢再看云妆,便转过了头,望向窗外的天空,月亮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隐藏到了了浓厚阴霾的乌云层里,那些被他竭力压抑了很久很久的痛苦与悲伤,毫无预兆的,一波波的袭来,他的心脏都痛得死死的绞在了一起。
又是阵长长的静默,他们静静的站着,一个阴晴难定,一个倔强沉寂,他们的影子随着烛光的闪烁,映在了墙壁上,勾勒出了深刻的轮廓。过了许久,他们也没有再次开口话,似乎沉浸在了不可知的思绪中。许久之后,还是云棠忍不住开口打破了僵局,“云棠多谢锦公子关心,很感激锦公子还会关心我。这我的事情,我自会有分寸的,我虽然醉了,可我还知道我应该做什么事情。锦公子,你放心好了,我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无需你为我担忧。”
云妆本来并没有没想要管云棠太多,然看着醉醺醺的云棠,她心里的火气瞬间勃然蓬发,演变成了熊熊怒火,她说不出究竟这怒火是郁闷还是憋屈,这些情绪如同棉花团子的紧紧的卡在了她的喉头,他的喉头紧绷的很,那些如棉花团子的情绪堵在她喉咙,她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她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她那双墨玉般的眼眸也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温度,变得冰冷如寒霜,便仿若有烟雾笼罩着层层的寒露,那么的冰冷刺骨冷,简直可以将寒冬夜里最寒冷的冰雪能够直接凝结到了人的骨子里去。那种深刻的寒冷,是那么的真实,又那么的残忍,便如同沉沉的死亡之气,如同地狱鬼魅横行那样怎么也挥之不去。“云棠,你做错了那么多事情,只有你这句话,才算是说对了。你的事情确实与我无关,我确实不应该管你,更不需要担心你。云棠,最后送你一句,你好自为之吧。”云妆丢下了这么一句话,便擦过云棠的肩膀,她头也不回的上楼回屋子了。
望着她决绝而去的背影,云棠的仿佛被阴沉的铅汁灌透了躯壳,那沉甸甸的铅汁浇入他的骨髓,使的他的呼吸也变得艰涩沉重。
回屋子后,云妆并没有睡着,她坐在桌子旁,心头泛着莫名的思绪。云棠也没有睡着。自他离开凤宫的这些日子来,他都没有好好睡过觉,他每每睡着了,便会梦见云妆,梦见他们如胶似漆的夜晚。然他总是看不到云妆的脸,在一片浓的化不开的暗黑中,他只能够感觉他们肌肤相贴亲密无间的温度,她伏在他的身上,带着点霸道的亲吻着他。还有她浓重的喘息与呻吟,便与以前一模一样。云棠想不起是这些事情,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才下发生的,他没有什么印象,只依稀感觉不是在凤宫。可是,不在凤宫里,还能在哪里呢?是他的幻想,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怎么都没有什么印象,难不成这些事情,真是他的幻想?可他怎么会有这种幻想,那个人还是他最重视最尊敬的主子。
遥远的天边一圈圈慢吞吞的亮了起来,几颗星子还在阴暗的天边的一角竭尽全力的绽放出了很微弱的光芒,有些粉色有些淡紫还有些橙红的云朵轻悠悠的飘浮在那里,并变换着各种各样的形状。云妆刚收拾好,夏荷便跑过了,告诉她云婉已经把傅染从凤宫带出来了。云妆要唐糖留在屋子里,她便随着夏荷出了们。
傅染的腹部圆鼓鼓的,她肚子的胎儿差不多成型了。这一路上,傅染是被云婉拿绳子绑着来的,傅染虽然有孩子,可她怎么说都还是江湖四大家的傅家小姐,傅家擅长暗器,可谓是百发百中,名震江湖。但她和她的暗器,在云妆与云棠面前并没有什么效果。云婉没有云妆和云棠的武功,自然只能绑着她了,她将傅染丢在云妆面前,又冲着云妆恭敬的道,“云婉见过……锦公子。”她话说了一半,忽然想起来云妆还是锦公子的模样,便又忙改了称呼。
傅染看见云妆也惊了一下,她疑惑的瞪着她,“锦公子?怎么会是你?”他不是在大漠在失踪了吗?他和云棠在凰镇失踪了,后来云棠回来了,他没有任何消息,江湖人很多人便说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