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是凤楼。”云棠上前,声音听起来和平常并没什么两样,“小染,我们暂时住在这儿。”
傅染满脸疑惑,“云哥哥,我为什么会在这儿?我不是应该在我们的新房吗?”
云棠垂下浓密纤长的眼帘,仿佛修剪过的眼睫覆盖住了那双明亮的双眸,瞳孔因为被睫毛掩盖而让人看不清,一声细不可闻的低喃在喉咙打了个转儿,又咽了回去。但傅染开还是隐约听清了那几个字,“对不起,小染。”
“云哥哥,你对不起我什么?”傅染愈加茫然,瞅着云棠眨了眨眼,“云哥哥又不会做什么事来伤害小染,亦不会不要小染的,是吧?”
云棠点了点头,唇角动了一动,努力挤出了一个模糊得看不清的轻笑,“小染,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他的声音如同那幽谷中潺潺流动的泉水,温柔而舒畅。
傅染脸上闪过红晕,娇羞的点了点头,“云哥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午时刚过。”
“哦,云哥哥,我们还要去给爹爹他们敬茶。”傅染刚想起床,却发觉他的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衣服,她慌忙往被子里一缩,双颊也蒙上了一层因震惊羞涩带来的红晕,她咬了咬下唇,用一种微不可闻的语调轻轻说了一句,“云哥哥,我的衣服是……不是……”
她话还没有说完,一个柔婉软腻无比的声音便截断了她的话,那声音好像是春天里最柔滑旖旎的水调和成的蜜糖般,“傅小姐,你自作多情了,你的衣服,是我脱的。”这个声音里好像含着麻药,凡是听到的人,都会在第一时间里所有的骨头酥软一半。傅染虽然是女孩子,不至于反应过度,但也忍不住全身窜过一片战栗,她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目如秋水,顾盼生辉,样貌是极美的女人走了进来,一身海棠红的长裙,色泽娇娆艳丽,她的五官精致,眉间的气质更是别致,几乎无可挑剔。她的妆容很浓,睫毛长长的,半敛着,遮盖住了那双明澈的眼神。她的神情既不明朗也不娇媚,就那样清清浅浅的,然而那清浅之中,却透出了万种风情,纵然是对外貌相当自信的傅染,也不禁有些嫉妒。
“夏荷姑娘,是你?”云棠有些吃惊,夏荷明明被主子打伤了,主子没有救她,但她怎么会没事了?
夏荷给了他个白眼,抬手捂住嘴巴笑了笑,“云公子,你昨晚也是晕倒了,被人给拖了回来的,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了。”她的声音的其实并未如何的矫揉造作,也没有刻意扭捏或伪装,那是她音质本身的魅力,非常柔软的声音,黏得像是江南乌篷船上新煮熟的糯米。然而这黏软之中又带着微微的几乎听不出来的沙哑,每一丝震颤都仿佛滚在人的心尖,这样的嗓音,配上她微微淡漠的语调,便构造了奇妙的魅力。她斜眼睨了傅染一眼,“传说中的武林第一美女,哎,真是失望,原来也是个闻名不如见面的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傅染看不惯夏荷那身风尘女子的装扮,她扯了扯嘴角,不禁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夏荷睨着傅染,“没什么意思。我可是看在云公子面子上,才勉强接待你。”
“我才不需要你这种女人的接待,你这种地方我一刻都呆不下去。我现在便要回我们傅家。”傅染一把扯过了折好叠放在一侧的喜服便要穿上。
夏荷冷笑了几声,讥讽道,“傅小姐,你以为你还能回去吗?傅家昨晚已经被……”
“夏荷姑娘,请你少说几句。”云棠不悦地打断了夏荷,他心里有些焦虑于要怎么告诉傅染傅家发生的事情,才能让她不受到过大的打击。
“云哥哥,我们回傅家。”傅染开了口,“爹爹和叔叔他们看不到我们,一定都等急了。”傅染拉着云棠要出门。
“傅小姐,你随时都可以走,云公子不行。”夏荷伸开双臂挡在门口,盯着云棠开了口,“我家公子说了,云公子,你可莫要忘了,你答应他什么了。”
“我没有忘记,我答应过的便一定会做到。”云棠坚定的道。
“这便最好。”夏荷放下手,退开一步,“希望两位最好能早去早回。”
“哼。谁还要回这种地方。”傅染冷哼了一下,拖着云棠往外奔去,两人身影刚刚消失,一个白色人影便缓缓地从隔壁屋子走了出来,长长的黑发随意的扎起,又随意的在他肩上散了几缕,使得他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清冷脆弱,纤尘不染的纯净。一双眼眸似星子不慎遗落在凡间的般迷魅缥缈,闪着神秘而魅惑的光芒,白皙无暇如冰雪的皮肤,完美的五官纯净得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纤长的手指似是随意地抚弄着几缕散发,却自有一番绝世风姿。夏荷媚眼轻挑,看似认真地开了口,“公子,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我没事。”锦公子微微看了夏荷眼,而夏荷已经死死的抱住了他的手,他的手肌肤洁白滑腻,带着温润的玉泽,好像是由整块的上等玉石精心雕琢而成的一般,却总是如极冰一般寒冷,可他唇边那丝若有若无的浅笑,却犹如冬日穿透厚厚云层的阳光一般温暖,让人能从心底都有笑意渗出。“我说,公子。”夏荷柔声柔语开了口,“杀了那么的多人,你真便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夏荷,你应该注意言辞,你公子我可从来没有动手杀过任何一个人!”锦公子依旧很淡的笑着。
“可是公子你一定做了什么吧?”夏荷争辩起来,锦公子沉默不语,夏荷亦不再多纠缠,只是正色认真地问,“公子,你能告诉琴儿,你快乐吗?”夏荷说着,伸手抚摸着锦公子俊秀的面颊,满脸的心疼。
锦公子勾起一抹浅笑,“我早便忘了,快乐是什么,什么是快乐?”或许,快乐于他,只是痛苦的开始。
“公子,既然杀人都不能让你快乐,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夏荷目露忧伤。
锦公子看着远方,“我也不知道,然,我没有其他的选择,我只能这么做。”
“公子,你可知道,我真希望能再自己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你笑一次,我想,那一定会很美。”夏荷有些怀念的道。
锦公子挥开夏荷挽住自己的手,冷冷地开了口,“夏荷,你莫忘了小甜儿。”丢下这么一句,锦公子便转过了身。
“公子,即使小甜儿不在你手上,我还是会帮你。”夏荷媚笑着,又挽住了锦公子的手。
锦公子勾起一抹轻笑,那笑容中溢出嗜血的寒意,“如果没有小甜儿,我一丝一毫都不会相信你。”
夏荷微微点了点头,“呵呵,这个我当然知晓。”
“嗯!你心中有数便好。”锦公子清淡一笑,看似轻柔可人。他的笑容总是看似人畜无害,语气亦总是轻柔平和,然那他清淡的外表下到底有多少算计,没有人可以看得清。
夏荷自认是靠他这些日子的人,然她亦一样摸不清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没人能看得透锦公子的心。“琴儿,接下来你们按计划行动便行了。我暂时不会露面了。”
“是,公子。”
冷风徐徐吹起锦公子的黑发,展露出一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
傅染拖着云棠要回傅家,然她一路上居然没有没有见到来往的人影,如果在平时,傅家来往很多的人,常常摩肩擦踵。傅染开始觉得今日有些不寻常,便加快了脚步,最后索性用轻功一口气飞到了傅家。
如今的傅家只是个废墟,四处飘荡弥漫着一种死气沉沉的味道,犹如自内向外的腐烂。那样的阴冷,无处不在,森森惨惨,几乎要把所有生物的呼吸都冻结,附骨索魂一般躲不开、挥不去。
傅染呆呆的望着黑乎乎的废墟,双眼胀得通红,拳头亦是越捏越紧,“这,云哥哥,这是哪儿?”
云棠没有说话,有什么堵在喉咙,让他一下子发不出声音。傅染追问了好几遍,他才狠心说出口,“小染,这儿就是傅家。”
傅染仿佛被抽去了灵魂,沉重感包围了来,脊背顿时垮了下来,“不,云哥哥,这不是的。”她转过头抓着云棠的双手,死命的摇晃着,“不,不可能,云哥哥,你骗我的?云哥哥,我还在做梦,对吗?”
“小染,对不起!昨晚,我亦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然你爹爹和几位叔叔以及大部分的宾客都死了。”云棠努力拼凑成了这一段话,“对不起,小染,我没能救下你爹爹……”
“云哥哥,你骗我的,云哥哥你在说谎,你开玩笑的。”傅染大吼开了口,“不可能,我爹爹和叔叔他们都没有事,是小染在做梦,是我在做梦。不可能的……”傅染发疯了似地冲入了还有余火的傅家。云棠慌忙追上,只见傅染身子晃了晃,猛然晕倒在地,云棠忙抱起她来,看着傅染苍白的脸,他的心头被针扎一般。
西凛和唐糖正从别的地方走到了这儿,他们是来探查这里的情况的,见云棠和傅染在此,西凛瞥了他眼便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西凛上前察言观色,又给傅染诊了脉,才开口道,“你放心,她休养一阵子便没事了。不过,云兄弟,这次傅姑娘肯定打击不小,你这些日子要好好陪着她,不要让她做出什么傻事。我和唐糖会处理好这些丧事。”
云棠微微点了点头,将傅染抱起来,“麻烦西兄弟和唐姑娘了。”
西凛微微点了点头,目送着云棠离去,唐糖咚地撞到西凛背上,“死混蛋,你看什么看,他们有什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