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凛瞅瞅云棠,不知为何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一手抓着云棠的肩,笑眯眯地开了口,“云兄弟,原来你这么出名了,你自己都没发现吧。”
齐瀚沉思了一会,“云公子,你能和云主子齐名,看来武林人士对你的期望都很高。”
“与主子名望相等,不知这算不算是以下犯上?”西凛微微皱了皱眉,看似显得很是迷惑,又似乎在不经意间的提醒云棠什么。
云棠神情微僵,沉声开了口,“齐大人缪赞了,我才疏学浅,毫无建树,没资格来与我家主子相谈。”
西凛又恢复了往常的笑容,“呵呵,云兄弟,依我看来,云前辈应该不会介意这种事,你能有如此的江湖名望,做为主子的她应该高兴才对。云兄弟,你不必太我自谦虚了。”唐糖翻着眼珠,掐了西凛把,微微翕动的嘴唇怎么看都似是在无声的诅咒他。
齐瀚微微点了点头,眼睛仿佛幽潭里燃起磷火,“听说凤宫主子并不介意,如此云公子你又何必介怀这些俗世说辞?”
云棠不可置否,一语带过了这个话题,“小染还在等候,齐大人,我还点事情要处理,麻烦你先随西兄弟先回凤楼。”
云棠放了信鸽,他抬头仰望高远湛蓝的天穹,望着那信鸽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忽然觉得很想念云妆,就像徘徊在漆黑旷野里的人想念那一点火光那样的想念她。他的心又猛地袭上一阵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就是代价吧?想念一个人的代价。心好像被一把不太快的钝刀慢慢凌迟,每一下都疼的那么的迟缓而淋漓……冬日的晚霞分外暖人,烧在西方片绯红,流云一点点变厚,仿佛被谁点了那一滴红墨,慢慢地晕漾开去,把整片的流云都染成了殷红色,有深有淡,轻轻地舒展成一幅绚丽的画卷。又是一天结束了,希望明天会有好消息。他最后望了信鸽消失方向一眼,大步转身离开。
回到凤楼。他还没有进门,便听里面传来了激烈的争执声,“哼,你嚣张什么?我便不信了,我动不了你一个小小的凤楼。”云棠听出了这是傅染的声音,他急忙上了楼,然见一群人都津津有味的盯着正在争执的傅染和夏荷,西凛坐在一旁,轻摇着折扇坐如泉水般灵动的眼眸中偏偏又带着几分冷漠与疏离。跟他形影不离的唐糖在靠着他正悠闲的磕着瓜子看戏,而齐瀚站在傅染的旁边,他低垂着眼,唇角似笑非笑,看着这一幕,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好啊,傅小姐,你想怎么动?”夏荷娇媚轻笑着。
云棠忙插话问道,“小染,夏荷姑娘,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
傅染见是云棠,神情一喜,忙跑过来双手抓住了他的手,“云哥哥,我们快点离开这个不三不四,又脏又乱又破的破地方,这儿压根不是人住的!”
“吆,我倒是想请问傅小姐,我这儿怎么便成了不三不四、又破又脏又乱了?”夏荷冷哼一下,上下睨着傅染,满是鄙视:“我这儿好歹也是做生意,接待你可是分文没收,所以,我觉得你,你最好说话客气些。”
傅染身子一僵,嘴角抽搐了几下,在石化了片刻后忽然轻轻笑了起来,“笑话,我凭什么对你这种人客气,当我不知道啊,这个凤楼以前就是个肮脏的青楼,而你亦不过是个人人踏之的妓女。”
夏荷面色登时便变了,被那个“妓女”字触到最柔软的角落,长剑入心般狠狠戳了一下。最初她还有些开玩笑的意思,然现在她真的生气了。“傅染。”两字里透出的是浓浓的恨意,她深吸口气,稍稍压抑道,“你别给脸不要脸。”
云棠的面色亦是微微颤动,沉声开了口,“小染。”他知道小染出身于世家,难免会有些小姐脾气,然她这样说话还是显得有些没有教养。
唐糖有些困了,往西凛怀里靠了靠,齐瀚依旧面不改色。傅染气呼呼地哼笑了一下,继续对夏荷大声的叫嚣道,“刚才那男子,哼,他不就是把我当成了你这种不干不净的女人,所以才会对我动手动脚的。说到底还不都是因为你。”
夏荷怒极反笑,“好,既然傅小姐觉得我凤楼这么不干不净,那傅小姐不妨快点滚回你那个干净得只剩下了死人的傅家。”
傅染面上血色突地退去,面色煞白,不断绞着的柔嫩纤指,微微抿起的唇边隐隐带了几分杀气,“你,你……好,不要以为除了你这个破地方,我便没有其他地方住了,我告诉你,本小姐我还是会有地方住!”她又拖住云棠,低低的嘟嚷着,“云哥哥,我们快走吧。我们快点离开这个破地方。”
夏荷冷笑一下,“呵呵,傅大小姐,你想滚随时都可以滚,云公子不行。”
“不行?凭什么不行?”傅染神色一冷,瞪着夏荷,眼中蓦的弥漫起了一阵薄薄的血色,“他可是我夫君,我们想走便走,你凭什么拦着。你当你是谁啊?”她不就是个妓女吗?万人骑、万人睡的的贱女人。若不是云哥哥在,她非教训她不可。
夏荷微微眯起了眼睛,嘴角边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夫君?呵呵,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只不过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夏荷话一出,不只是云棠和傅染,连西凛和唐糖、齐瀚几个人也都有些微微撼动,夏荷勾唇媚笑着,继续冷嘲开了口,“还有,你这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应该不会不知道什么叫出嫁从夫吧,因此,我还是建议,傅姑娘,还是收起你已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姐样子吧,服从云公子,不要再随意左右云公子的决定,免得被云公子休了。”
“你……”傅染神情也开始随之狂乱,闷气压在心头,说不出是惶恐还是气郁,生生卡在喉头,咽不下去,吐不出来,胸口上下起伏,她用力呼吸着,捏了捏拳头,她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云棠,“云哥哥,我们走吧,他们都欺负我,我不要留在这里了。”
夏荷睨着云棠,薄唇抿起了一条几不可见的弧线,“云公子对我家公子可有过承诺,他要保全我家公子,因此,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走,他若是跟你走了便可是失信于人。我想,凤宫主子云妆也不会教出一个忘恩负义、失诺失信的人吧?呵呵呵,这件事我想,要是云主子知道了,想必她会很生气的。而,传出去,更是让江湖人耻笑。”夏荷有意的拉长了最后两个字的字音。
云棠面色凝重的道,“夏荷姑娘,你放心好了,我答应过锦公子的,我便一定会做到。”
“云哥哥,你为什么要答应他们?你瞧,她这样子,她那个公子肯定亦不会是什么好人。”傅染真心急了,拉着云棠便外拖,“云哥哥,我们快点走吧,快点离开这种不干不净的地方。”
“小染,对不起,我暂时还不能离开这儿。你若是不喜欢这儿,我可以送你去别的地方。”云棠微微眯起了眼睛,“你先去收拾东西。”
傅染登时愣住了,神色一黯,看着云棠伤心地道,“云哥哥,你怎么不管小染了,你不想要小染了,我们可是拜过堂拜过天地的,你可是我的相公啊,我们要生死相依的,何况,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满眼希冀地抬头看云棠,爹爹、叔叔都不在了,若云棠此时再弃她而去,没有任何靠山了,她如何是好?在这个朝不管夕的江湖,没有一个后山,是决计不行的,便入她傅家,若是能和杨家那样有个强大的靠山,谁还打他们的主意。
云棠摇摇头,柔声开了口,“小染,你误会我了,我没有不要你,不想管你,我只是觉得,如果你真觉得你在这儿不愉快,便没必要呆再下去。这样好了,小染,我来帮你收拾下,在傅家重新建好前,我觉得,你先找地别的方住吧。”傅染现在的脾气,已全然不似他们刚认识那般单纯无邪,那些骄纵蛮横开始逐渐暴露出来了,如果再让她留在凤楼里。必然会再与夏荷起争执。而夏荷,他是管不了的,因此,只能让傅染暂时离去。
“我,我,我……”傅染有些惆怅和犹豫。
夏荷挑了挑眉,一脸好笑的开了口,“傅小姐,你若是想要留下,那你便留下吧,我凤楼向来好客,是不会主动赶人的。毕竟,谁都有那么一点同情心,就好像,谁都不会忍心去赶走一只无家可归的可怜的流浪狗。不过,我们也还是有自知之明,我们这种又脏又破又烂的地方,莫说根本供奉不起傅小姐你这尊大佛,就算能,我们也担心我们会玷污了傅小姐你那高贵的身份。”
云棠清楚傅染有错在先,然夏荷这样说话也有些过分了,便忍不住开了口,“夏荷姑娘,小染她不过年幼,说话不知分寸轻重,有所得罪,我还请夏荷姑娘,你能大人有大量,你不要与她一般计较?”
夏荷闻言轻笑着,一双杏眼妩媚,“好,云公子,你既然也清楚是她得罪我了,那我又如何能大量?怎么?云公子,你还没听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亦’这句话吗?你家云主子没有教给你吗?”她可不是她家锦公子,能够处处忍让他。
云棠愕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云妆当然教给他了。只是,他没想到夏荷会用在她身上,显然不给他回旋的余地。他嘴巴动了动,又不知道他该说什么了。“你,你……好,我这就走。我现在便走。谁稀罕啊。”傅染瞪了夏荷眼,缓缓握紧了拳,轻抿的唇边隐隐带了几分杀气,“你别得意,我们以后走着瞧。”她又瞪了云棠眼,恨恨地一咬牙,便蹬蹬的跑回了凤楼的后院,冲进了她所住的房间,很快便抱着一个小包袱冲出来了,她瞟了眼云棠,不等云棠说什么,一扭头,便“咚咚洞洞”的跑出了凤楼,齐瀚跟着她不紧不慢地步出了凤楼,云棠亦很快跟着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