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起,月亮又隐入了浓重的云层之中,夹杂着些许寒意的微风,徐徐吹来,树梢轻摆,树叶哗然。广袤的天幕下是望也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锦公子一把扯过云棠的衣襟,“云棠,你说,为什么小甜儿会受伤,她做错了什么?我明明才有了她这个家人,我发过誓的,我绝不容许自己再失去一次,我不准任何人来伤害小甜儿,我真的很疼她。然你那个傅染还是伤了她,小甜儿只是个单纯的小孩子啊。我知道,这都该怪我,怪我没有看好她,是我没有照顾好她,是我回来的迟了。我好恨我自己,总是来不及,总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受苦,看着他们离我而去,而我却什么都不能,什么都做不到……”他的眼似睁非睁,浓密的睫毛阴影遮住了他的一切情绪。
“对不起!”云棠眉头拧结,伸手温柔的拭去了锦公子面颊上的泪水,他再不想让他哭泣,“我什么都不知道。”望着手心的泪珠,云棠心里不觉得有些自责,便好像锦公子所有的痛苦,都是他带来的一样。
锦公子摇头轻笑,“即使你知道又能怎样?你都不是我,你是无法理解的。我真的好痛真的好恨。”绝望的语调让云棠的胸膛被各种情绪塞满了,有些喘不过气。
“我是不能完全理解,然我希望以后不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这样子伤害自己,你这样会让很多人担心的。”云棠诚恳的道,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然他希望眼前这个人会幸福。
“很多人?你说很多人?”锦公子顿了顿,眸光渐渐聚拢,又四散开来,罩上朦胧的雾,他凝着眼抬起视线看云棠,“可是,云棠……这里面有你吗?我问你,你会担心我吗?”锦公子扬起了还带着泪的眼眸。
云棠看着锦公子红肿的眼睛以及脸上没有干掉的泪痕,深吸了口气,很慢很慢然很认真的点头。“是的,这里面有我。我也会担心你。”
锦公子看着云棠,似是被他的话吓到了,目光有些呆滞。过了好半响,锦公子才恢复过来,嘴角轻扯,想要笑,然扯到了一半,又倏然顿住了,这个笑脸便成了个古怪的模样,锦公子摇摇头,道,“可你不是已经选择要听从姐姐的,要杀了我吗?那你还来关心我做什么?而且,我自己死了,不是更好,你还省了动手了。”他说话时,仍是带着笑意,却像带着温柔的剧毒。
云棠神色黯然,眼底露出了别样的温柔却又丝毫不显造作,随后又不着痕迹的将那刹那的温柔敛去,眼神闪闪开了口,“锦公子,其实,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真的要杀了你。”除了本性纯良,云棠自觉于锦公子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锦公子有些惊愕,望着云棠的眼睛,似乎想要看到他的心里,垂眸轻轻笑,“可你已经答应了我姐姐。而且你自己都说了,你一定会杀了我,便算你现在不杀我,然等我拿到了宝藏,你还是会杀了我的。”
“我曾经说过,便在你跳舞的那天晚上。”云棠没有闪躲,对着锦公子的眼睛,认真地开了口,“锦公子,我对你发誓说,只要我还活着,我在一日,我便会保护你一日。因此,我是决计不会杀你。”如果没有今晚锦公子如此软弱如此无助的哭诉,或许自己永远都不会提起这个曾经轻易许下的誓言。
“呵呵呵……”锦公子蒲扇般的睫毛轻颤了颤,笑着抓了抓云棠的头发,将他的一缕青丝缠绕在手指尖把玩,不经意地亦卷入了自己的乌发,两两纠缠,嘴角微微翘起,“那姐姐呢?云棠,你要为了我而违背她的命令吗?”
“不会。我永远都不会违背主子的。”云棠十分坚定的道。这个世间上,他谁都可以违背,谁都可以背弃,谁都可以对不起,唯独不能违背云妆,他不能对不起云妆。否则,便是妄做人了。
“呵呵,那你要怎么做?”锦公子挑挑眉,带着泪的眼眸再度绽出了笑意,“‘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世无两全,云公子,你非完人,你只能二选一。”
“走一步算一步,到时候再说吧。”云棠不想去想,稍稍压抑开了口,“锦公子,我保证,我既不会杀了你,也不会违背主子。”
锦公子目光盈盈的凝着云棠,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丝没有温度的笑意,却又透着无尽悲凉的开了口,“云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们才认识几天?”办法会有的,他会想出来的。
云棠蒲扇般的睫毛轻颤了颤,看着地面,不语,半晌,似是经过许久的思考,吐出口的,却仍是,“我不知道。”云棠说的是实话,有些事不是需要去考虑的,顺从自己的心意,是最简单的。因,有些东西,即使想白了头也不会有结果,既然考虑了没有结果,还不如随心而来。
那夜,锦公子的舞,那般美好,简直是倾城难再得,或许在时光中,自己都有些淡忘了,然在他诉说这些悲伤时,才蓦然惊觉那些不以为然的瞬间,其实这一切的一切在冥冥中早有注定,而且,瞬间成永恒,刻骨而铭心。
锦公子停了半晌,甚至连呼吸都摒住了,他没有想到云棠只有这三个字,心头好似被人抖了三抖,一股辛酸由心底泛出,缓缓溢到身体每个角落,化作嘴边无力的笑:“呵呵……”他眸子渐渐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缭绕得有些不真切,他忽然低头掩嘴笑了出来,抬起瘦弱如骨的双手,轻轻覆上云棠的手,用尽全力地握了下去。云棠浑身一颤,然没有挣脱他,看着他一点点的握住,然后贴上了自己的脸颊,眼光好似揉碎的春光,起起伏伏。泪水再次滑落,锦公子仍是冷笑,笑得让人不安烦躁,不急不缓道,“云棠,为什么是你?我真希望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便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便可以不恨,也便不必如此为难。”云棠只觉自己的手腕被捏得生疼,心里却有种莫名的释然,是不是这样,他心里的那些悲伤就能够减少一点呢?突然,锦公子单手撑起了身子,白衣斜落露出了白色的底衣,他的眼眸平静到如同午后的池塘,波澜微微,却一波接一波不曾停息。“云棠,你要我怎样,我说的话,你一句都不听,我叫你不要娶傅染,你还是娶了,我很生气很难过,可我亦没办法。而且,我不能说,很多事我都不能说。云棠,对不起!将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希望,你不要恨我,云棠,你答应我,好不好?”锦公子眼里的光亮破碎,如星辰陨落,瞬间黯淡,却是笑着哀求。
云棠的心被狠狠扯动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想要轻轻地拭去锦公子眼角的泪花,锦公子并没有躲闪,反而定定地看向他,那神情有些落寞,有些哀伤,有些期待,仿佛有很多的苦楚无法诉说的憋屈,锦公子浑身一震,顺势扑在他的怀里,无力地靠在他的胸前,手指痉挛地用力抓住他的衣服,这么多年来淤积在心的痛苦,她所爱之人被人残忍伤害及杀害的痛苦,她可以向谁发泄呢?没有人。自以为已经积压收藏得妥贴无痕的悲恸,原来只需他的一句话,就能如此轻易地勾引出来。
天色不知何时又晴朗了起来,原来被遮掩住的月亮也渐渐露出了全貌。一轮明月正当空辉照,月光落在屋檐树梢,反射出一层雾气蒙蒙般的银光。月光透过半阖半开的雕花窗子倾洒进来,映出了一地凌乱的月光碎片,点点莹光浮动着,隐约带着一种特别的柔和。或许是受到了如此撩人月色的蛊惑,夜色也不知不觉变得深邃起来,空气里也似乎在暗暗涌动着几缕暧昧不清的气息。
锦公子的眼泪很快便沾湿了云棠的衣襟,云棠的衣服也在他手中皱成了皱巴巴的一团。拼命压抑的隐泣从胸前传来,云棠的心也隐隐作痛,“好,我答应你,锦公子,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恨你的。”云棠看着他脸色稍稍缓和,即使是他心里有些责怪锦公子某些极端的行事,然亦不会恨他。他的手指不知不觉贴上他的脸,似乎想要抹去那一缕看着碍眼的苦笑。那略有粗糙的触感,温柔,轻柔,带着微妙的****感。仿佛有一种很是奇异的力量,平和,清新,悠远,如花蕊吐气一般,似檀线燃香似的,点点滴滴,丝丝缕缕,慢慢的,轻轻的,安抚着他躁乱的思绪和伤感的情绪。
“好,云棠,我有你这句话便足够了。”锦公子低下头慢慢靠近了云棠,温热如兰的气息倾吐在云棠唇边,“云棠,希望你做到,无论如何,都不要恨我。我也很无奈。”
锦公子轻轻笑了,眼泪滑下了他瘦削的下颚,勾勒出了孤痕的不知道是铭心的柔情还是那刻骨的绝望。“云棠,你要记得,你永远都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要恨我!否则我会死不瞑目的。”锦公子口中依旧轻喃着,然言语间,他的唇轻轻的贴上了云棠的。冰冷的唇瓣不知为何而微微颤抖着,和着串串地眼泪温润着彼此干涩的双唇,小巧的丁香香舌轻轻舔着云棠僵硬的唇瓣,细细勾勒着他每一点的轮廓。
突出其来的冲击让云棠还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眉头轻轻蹙着,只觉得一股火热的感觉迅速窜入心底,撩起某种未知的情愫,让他不由自主的张开了嘴巴。锦公子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吻住了他的唇,细细描绘着他秀致的唇形,火舌灵巧的在他炽热的口中翻搅,火热的吸吮,纠缠,缠绵,索取,撩起了两人炽热的欲念与莫名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