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便只是这样吗?”锦公子低下头,手亦跟着分开,半晌,似是经过许久的思考,他抬头郑重问道:“云棠,你对她……你会恨她吗?如果有那么一天,你发现她骗了你。”
“锦公子,我相信不会有这么一天的。”云棠有些不悦,更是奇怪锦公子的问题,然还是很坚定的回道。
锦公子似乎有些气馁,可即使垂眸,也抵挡不住此刻她那眼波中掀起的波澜,只是那么一刹那的犹豫,他又重新抬起了头,不死心的坚定地又继续问道,“我是说如果。”
风送来了细润的粉色花瓣,随风乱舞,云棠伸手弹开了衣袍上的落花,“没有如果,主子不会骗云棠的。”无论谁问,问再多次,他依旧都会坚定这个回答。
几线阳光穿过天空的云絮,落在了一片苍茫的大地上,将沙子映照出了一层淡淡的金光。锦公子紧闭双眼,捂着胸口,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抬眼望着云棠的刚毅的侧脸,嘴角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云公子,我真不知道,你这是愚蠢,还是愚孝?”
“呵呵,锦公子,你说的都不是,云兄弟他那叫痴。”一阵突如其来的大笑引来了了一阵风沙,风沙中一个黑色人影飘然落在墙头,一身黑衣,一把折扇,那黑衣人转而轻跳下来,落地未惊起半点黄沙。
“西兄弟,你怎会在此?”云棠微微眯起了眼睛,诧异地盯着西凛那满脸千年不变的淡然模样。
西凛抱抱拳,微微笑着,不急不缓道,“云兄弟,锦公子,在下奉家师之命,特地前来恭迎二位。”他微微一笑,伸手做“请”的意思,“请。”
云棠下马,接着把锦公子小心的扶了下来,锦公子落地不语,只是盯着西凛,然而眼神无波无澜,似水深沉。“西兄,敢问令师何人?为什么要见我?”云棠问。
西凛侧过头,沉吟片刻,对着云棠,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脸上依然一抹不知何意的笑,“云兄弟,你没见过家师?可家师却说,他们对你的印象尤为深刻。”
云棠想起了之前的猜测,便道,“西兄,莫非令师就是鬼门的黑白鬼老?”
西凛微微点了点头,永远都是一副似真似假的笑容,“多年以前,两个师父的确名震江湖,如若其名,‘鬼要人死,无常来收命’。但是,他们二老淡出江湖,已经有半数百年,还有人知道他们二老的名讳?真是稀奇。”
原来如此,难怪自己从未听说过,云棠心中稍稍释然,笑了笑,“我家主子曾提到过。”
“是她?”西凛看了云棠眼,满脸嘲弄,半晌叹了口气开了口,“你那两日与你主子在一起,难怪你会忘了我们,呵呵,云兄弟,不得不说,你真是重色轻友啊!”西凛咋咋舌头道。
“西兄弟此话何意?此事乃云棠的不是,未能及时告知西兄弟自己的行踪。”云棠依旧淡淡开了口,“不过,西兄弟当日不辞而莫,在下同样十分的惊异。”事不如,理同归。
“呃,咳咳。”西凛若有若无一声叹息,拿折扇掩着嘴巴咳了几下,眨了眨眼,“原来,你一点都不笨!不过,我可是给你留了书信的。这点做的,绝对比你好。”他坏笑着凑到云棠面前,拿折扇敲了敲他的肩,好奇地问,“我说,云兄弟,你跟了云妆这么久了,你见过她的脸没有?江湖传言说,凡是看见‘雪绝’云妆的面容的人,都必然死无全尸。我想,如果是你,云妆应该会考虑给你个全尸吧。”
云棠蒲扇般的睫毛轻颤了颤,摇摇头,“在下从未见过我家主子的尊容。”这些日子,他曾仔细想过,与云妆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零乱的记忆碎片,模糊的清晰的纷乱如蝴蝶的翅膀翩翩,唯独没有关于云妆容貌的。
西凛有些意外,替他有点惋惜地开了口,“那个死丫头说,虽然她已经不记得你主子的容貌,然她却认定那是天下间最美的人了,天下间再没人能比她更美了。”
“是吗?”云棠若有若无一声叹息,有些错愕,“我自小便在主子身边长大,然从未见过我家主子的容貌,看来唐姑娘和主子交情确实匪浅。”
“是啊,我也奇怪,云妆对那个死丫头好得近乎怪异。”西凛说完觉得自己有点话多了,便便此打住,道,“怎么你便没什么想法吗?你主子很可能是个绝世美人,可她为什么总喜欢戴着面具?”
“我不知道,然世上真的还有人能比小染更美吗?”云棠不得不承认,直到目前,他还没见过比傅染更美的女子,尽管他渐渐发觉,傅染除了美貌还是美貌,其他什么的都有点儿什么不足,不过他自己也说不清亦不愿意说。
西凛失望地叹了一口长气,“我还以为你是看你主子长得美,才会一直念念不忘,哎,都是男子嘛,我可以理解,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反倒高兴,因为你还有救,反正人总是会的老色总是要衰的。然目前……最好云妆长得很美,只是那丫头在胡说八开了口,我反正是死都不会相信。然你是吗,我估计你这一辈子都没有救了,你最好永远都不要见到你主子的真容,尤其是,如果她真的长的很美的话。”
“我有病吗?我怎么不知道了?”云棠顿时有些遗憾,他有病?怎么毫无察觉。“再者,我有病跟我主子的容貌又有什么关系?主子倘若真的容貌不俗,这亦该是一件好事,我该替主子感到高兴才是。”
“不,你不是有病,你是已经病入膏肓了。”西凛使劲摇摇头,嘴角勾起一丝无奈的笑意,转眼发现一旁的锦公子好像也在笑,温润的笑容,夹杂着破碎春光一般,西凛忽然望着锦公子,毫无遮拦地凝视着他,一本正经的开了口,“其实,我倒是觉得,倘若锦公子你是女人的话,绝对会比傅姑娘艳冠群芳,当之无愧的,江湖第一美人。”他暧昧难解的口气好象在两人身上缠满了坚韧柔软的丝线,挣不开扯不断,丝丝缕缕千头万绪。
锦公子面色顿时微冷,唯有深不见底的黑眸中,再找不到丝毫情意,浅淡的笑意,徐徐泛出来,“若我是女子,我必然不会喜欢西公子你这种油嘴滑舌的人。”
西凛不恼,他挑了挑眉头,瞥了云棠一眼,“对,你当然不会喜欢我,你会喜欢木头嘛!呵呵,”西凛哈哈一笑,又意有所指的拍了云棠下,云棠面色顿时一僵,他想要说西凛几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西凛又对锦公子开了口,“鬼老还在等二位,二位了请。”西凛面色再无半点不正经,脸上多了些罕见的凝重,看得云棠有点愣,原来这个人也有正经的时候。
云棠和锦公子跟着西凛在迷宫似的城内绕了足足能有两个时辰,说实话,若非是西凛领路,云棠一定会认为对方是在捉弄人故意带着他们绕着圈子而已,而且,倘若换做一般人的话,一定早便认为自己迷路了。锦公子一直都没有说话面色沉静,眼眸似海深沉,毫无波澜,入画人一般,让人觉得他昨夜未眠,此刻好像很困,结果半路,他忽然提出了,想要骑马,云棠和西凛自然没有异议,然锦公子上了马后居然真的趴在马背上睡着了,长发垂肩,轻裘裹身,幽幽的恬淡气息萦绕在四周,让人不忍打扰。然,一路上让云棠多少有些担心着,原来想问西凛一些事也便因此而耽搁了,只紧盯着锦公子,亦所幸,一路虽坎坷,他都没有掉下马,整个人沐浴在柔和的光中,身姿显得懒懒散散。
西凛带着云棠绕了许久,终于到了一座白色理石塔前停了下来,云棠微微抬眼打量着,石塔不高,约莫着能有一丈有余,再毫无特别之处,只是塔上下通体白玉似地的颜色尤为显眼。塔前一黑一白两位老者左右侍立,正是云棠那日所见过的黑白鬼老,只是和那日在傅家镇见到的不同,如今看着这两人身姿修长,有几分仙风道骨,如同世外高人。
西凛立即上前,嬉笑着开了口,“两位好师父,徒弟把云公子和锦公子带到了。”
黑白鬼老不语,极其默契的同时抬眼扫过了云棠和锦公子,云棠正了正衣冠,抱拳道,“晚辈云棠见过鬼老。”
黑白鬼老极其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似乎便达成了某一种共识,接着雪老人便给了西凛一个眼色,西凛笑着慢慢地退到了三丈之外。云棠正有些纳闷,黑白鬼老再次极其默契的瞅了眼趴在马上睡着了的锦公子,接着两人忽然同时对着云棠的方向出手,十数金银枚针飞来。云棠取下马上的剑,以剑气挡开了金银针,然身体没有离开一差,因为他身后就是沉睡的锦公子,云棠收剑问道,“不知在下何处得罪了鬼老?”
“没有。”白鬼笑嘻嘻的道,眸中闪着顽皮的光亮。黑鬼并不言语,白鬼说完,便与黑鬼忽然往两边分开,眨眼间便如同遁地似的消失了踪影。
云棠的捕抓不住任何人影,但是能感觉杀气依旧存在。“忘了凤宫的凝神决了吗?还不快闭上眼睛,细心感觉风的改变。”云棠耳畔忽然传来了锦公子的声音,心里有些纳闷,自己离开凤宫后从来没有使用过这种武功,就是练习都不曾。锦公子又是怎么知道的,然云棠还是依言闭上了眼睛。
云妆的教诲之言犹在耳边,“天下间唯风能然,无孔不入,无处而不在,凡是有活物出现的地方,一花一草,皆可以改变风的方向,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改变,这都需要你用功力和心神去仔细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