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笙感到整个人都不好了。
肠子纠结到抽筋。逃跑？有句话说得好，不要把背影留给你的敌人，那样只是自寻死路，没等迈出两步绝对脑袋开花！迎战？就这装备？色彩艳丽的大开叉旗袍，又是镶珠又是滚边，抬腿都怕走光，一打起来——岂不是满园春色关不住?
萧玉笙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姐还年轻，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不想就这么牺牲……她的眼珠咕噜乱转，电视里的女特工不都在大腿根藏着东西？匕首？暗器？发簪？手枪？为毛神马都米有？
池田大佐很奇怪地望着她痛苦的表情，“萧小姐，我们见过，在新星，还记得么？”
新星？新星？！萧玉笙搜索枯肠，灵光乍现，难不成日本人是她的脑残粉？应付过去再说！“实在抱歉，我生了一场病，忘记了很多东西。”
“搜噶，都坐！”池田大佐满面春风，吐字发音格外硬朗。好歹看过几部动漫，这俩词啥意思她都知道，装13谁不会啊？萧玉笙愣是憋住一口气，把自己弄得满面“羞红”，在椅子边搭下半个屁股。
“萧小姐唱的那首歌，很动听。”
歌？演员兼职歌女？是在录影吧？萧玉笙连忙欠身微笑，“大佐阁下客气了。”拽文技术含量不高，就算没有何书寰来得早，这里人怎么说话她还知道。
池田大佐像在回味，满脸的意犹未尽，硬朗的发音配上硬朗的外形，十足型男。这会他正用手指点着拍子：哒哒，哒哒哒……小林雄一郎潜入国府，谨防特高课。神马？为毛听到的节奏会在她脑子里反射出一句话？萧玉笙战栗了，她是特工没错，池田正以某种方式向她传递消息！试探？还是——
“大佐阁下，您来百乐门是消遣？”萧玉笙壮着胆子发问。
池田整了整军装，挺胸一笑，“公务在身，不便久留，萧小姐能否再为我高歌一曲？”
“当然可以。”小林混进国民政府肯定是伪装成中国人，那这个池田，难道不是日本人？貌似不太可能，日语说得那么叼，国语发音却很怪，试探她的可能性很大。情报真实性有待考证，这首歌无论如何必须唱。可是，唱什么好呢？
萧玉笙边上台边思索，忽然在乐队里发现了孟兆先，原来他在这儿！抱着个萨克斯风扭来扭去，蛮像那么回事的。萧玉笙心里直打鼓，客人不少，百乐门是上海滩知名的********，硬着头皮上吧，舞女变歌女，下面都是植物——
是死是活在此一搏！萧玉笙背转身，闭眼深呼吸，食指和中指发出清脆的声响，轻轻摇曳：“华灯初上，灿烂霓虹，思绪浮动，柔情万种。谁能厮守，月影朦胧，几番风雨，何去何从？道一声珍重，何日才能相逢，只愿这情谊，似酒浓……”她偷偷改了两个字，合着R&B的节奏，低吟浅唱（多亏参加过“快乐女声”啊）。
柔缓澄澈的声线压住了所有躁动，或者说，植物们陶醉了。萧玉笙总算有了贼胆，慢慢转过身，舒展肢体。孟兆先果然聪明，听了一遍就会吹奏，低沉淳美的旋律配合着磁性的歌喉，浑然天成，“华灯初上，灿烂霓虹，思绪浮动，柔情万种……”
池田看起来很是满意，目光中充满惊艳，遥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欧也，任务完成了！萧玉笙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狂比剪刀手，功成身退的时刻到了！鞠躬，下台，尼玛这里居然有个台阶！
萧玉笙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歪了。
孟兆先来不及解开萨克斯的扣带，单手来扶，可惜她扭脚的弧度太大，下冲的力量太强，居然脱开救护手臂，直飞出去——糗大了！美女当众狗啃泥？
有人及时接住了她。
身体划出一道曲线，停顿在某个怀抱，萧玉笙睁开一只眼，偷窥环境。何书寰，居然是他？四下里无比安静，脚尖落在地上，孟兆先丢下萨克斯风跑了过来，脱下衣服围在她腰间。什么意思？难道她大姨妈来了？日子不到啊？萧玉笙狐疑地望着四周，女人们瞪大了眼睛，有的幸灾乐祸，有的撇着嘴巴，男人们伸长了脖子像看动物园里的珍稀动物，也不至于流鼻血吧？她的目光终于对上了池田。
某大佐站在舞厅门口，还没来得及离开，凹陷的狭长眸子露出若有所思似有所悟的神态，一缕涵义复杂极富兴趣的笑容浮现在嘴角。萧玉笙不禁哆嗦了一下，这人怎么像夜猫子？笑的比叫的可怕，难不成自己前功尽弃了？
何书寰默默凑到她耳边，“谁让你穿这件衣服的？”
“姚叔扬？他说这样伪装比较真实。”
萧玉笙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小心点啊，全被人看到了！”
皇天菩萨让我死吧！某女瞬间凌乱。怪不得围观群众辣么热情，自制花边小内内啊，我的杰作，我的节操，我的……没法见人了！
何书寰迅速抱住了她。
占便宜就让他占吧，这种时候……萧玉笙无比顺从，小猫似的伏进何书寰怀里，管他音乐再起，孟兆先有没有跟上来，逃之夭夭先！
池田已经不在那里，什么时候走的，萧玉笙毫不关心。
马车半天才启动，很快进入租界，蓊郁的法国梧桐香味隽永，风格迥异的花园洋房纷纷倒退，没有人说话，只有得得的马蹄声敲击着石板路。
萧玉笙始终低着头，往常那些无比吸引她眼球的风格建筑皆化浮云，什么英式意式法式，什么铸铁阳台、巴洛克风格的雕花圆窗，姐摊上事儿了，摊上大事了！
何书寰毫不客气地推着她，“到了，你准备贴在我身上多久？”
魂淡！当下遮羞布会死么？姐的脸都丢尽了！萧玉笙越过身边的人捂着面孔从马车上跳下去，头也不回直奔姚府大门，孟兆先在身后焦急的呼唤，“玉笙，别想太多。”
别想太多？老天，萧玉笙瞬间想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