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边,慕晚歌被元宇倾这么长时间的看着,也疲惫了起来,明明亭外是炎炎烈日,可自己却仿佛置身于冰窖般,全身冰冷,力气也在一点点的随着温度流失。她的身子本就不好,本该待在房里好好休息的,只是自己嫌躺在床榻上闷得慌,这才出来走走。谁知道会遇到这些麻烦!
没有力气再与元宇倾对视,慕晚歌低下头,忍着身子的不适,咬着牙道:“臣女身子不适,就先告辞了!”
说着,她轻轻的甩了甩头,忍住脑袋里悬浮的晕眩感,待看清眼前的路后,一步一步走了出去,步履艰难,如踏银针。
“本相也先告辞了!”话落,元宇倾紧跟上去,只是与慕晚歌始终有一步的距离。
亭外,蓝衣如水,白衣似雪,为清泉寺朴实的风景增添了动人的光彩;而亭内,惆怅恨意无限,哀叹有余。
“浣绫,将我的那瓶伤药拿出来。”刚跨过门槛,慕晚歌便对着迎上来的浣绫吩咐道,而后身子疲软的坐在了床边。
浣绫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和额头上沁出的一层薄汗,忽然红了眼眶,捂着嘴巴往外边跑去。
“你到底要做什么?直说就可以,何必如此?”慕晚歌微微喘了一口气,费力的抬眼看了看元宇倾,却发现他脸色铁青并紧紧绷着,嘴角紧抿,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眸光少有的幽深,让她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她伸手揉了揉额头,想着这个男人抽什么风,回来的路上一直紧紧跟着自己,并始终保持着一步之距。好几次跌倒都不见他上前扶一下,如今又跟到她房里,究竟想要做什么?
元宇倾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不吭声,那摆明了不看不罢休的姿势,似是要将她看出几个洞来才甘心。
“元大公子,元相,元爷,我是欠了你三千八万的钱了么?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何必对着我摆出这副模样?我不是慕香玉,也不是玉淑梨,你想要我可怜你,是不是找错对象了?”慕晚歌的耐心在蔓延的沉默里渐渐流失,也不去考虑,自己这一番说得极重的话,是否会惹怒眼前这个位高权重的人。
她暗暗感叹一声流年不利,不仅给慕香玉和玉树里安排的戏分没有排到,反倒是让玉云烨免费看了一场好戏,心里怎么想就怎么不舒服!
而现在,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副身子已经到了一天的极限了。此刻,太阳穴的青筋嘣嘣的跳个不停,左手臂上的伤似乎又扯开了,稍微牵动一下都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来到清泉寺后,这样无力的情况,昨天出现了一次,今日又同样出现了。而她这一探脉,却发现原本集于一处的蚀忆散忽然慢慢散了出去,速度极慢,可若是一天天的积累下去,龟速都可能累积成光速,到了蚀忆散漫布全身的那一天,自己是不是就要再死一回?
“小姐,药拿过来了。”浣绫小心翼翼的捏着一只圆形白玉瓷瓶,微喘着气跑到她跟前,递了过去,随即看了看静立一旁的元宇倾,弱弱的问道,“小姐,您现在就要换药么?”
“嗯,我自己来吧!”慕晚歌半闭着眼睛,接过浣绫手中的瓷瓶,也不顾忌元宇倾的存在,径自撩起左手的衣袖。
顿时,手腕处一道狰狞的旧疤痕出现在元宇倾的眼中,他双眼微眯,却还是不发一言。视线由手腕慢慢转向上方,当掠过手臂上的一点朱红时,面色一怔,顿时看向慕晚歌的眼睛,却发现她恍若不觉,连个眼神都不曾分给他,只静静的忙着手中的动作,神情认真而又专心。
元宇倾袖中的手攥了攥,看着她苍白的手摸上左手臂上的纱布,手不颤,眼不动。纱布已现出点点红点,她伸手就要将纱布扯下,可似乎纱布和手臂上的肉黏在了一起,一扯就扯出了血丝,而纱布内侧已经化脓,往外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
瞳孔猛地一缩,他怎么都想不到慕晚歌的伤口已经溃烂到这种程度,裂开的肌肤有些青黑,流出黄色的脓水,而慕晚歌却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伤口,拔开瓶塞,倒上药粉,撕开纱布,而后缠上。整个过程,没有喊疼,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那种漠然的态度,似是无所谓,又似是习惯麻木,让他这个看着的人都觉得揪心。
再一看慕晚歌手上的动作,拔倒撕缠,就像练习过无数次般那么熟练,丝毫不输于他这个上过战场直面鲜血的人!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从未看懂她,不懂她面对刺客却能手挥长剑的勇气,不懂她没有正面面对慕香玉的隐忍,更不懂她处理伤口的麻木熟练。她经历过什么,他都不懂!
眨眼间,慕晚歌已经清理好伤口。
浣绫连忙端来一盆清水,扶着慕晚歌坐好,待她净完手后,连忙递过一方帕子。
慕晚歌接过,擦干了手,随后又靠坐在床榻一头,眼皮微抬,略显疲惫道:“元相若是没什么事儿,请恕慕晚歌不奉陪了!浣绫,送客!”
她现在急需休息,是没有精力和心情去应付他了。
浣绫紧抿着嘴唇,为难的看了眼元宇倾,上前一步,刚想开口,却见元宇倾微举高右手,淡淡说道:“我说一会儿话就走!”
慕晚歌眸光静静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吩咐道:“浣绫,你先下去!若是老夫人传话过来,记得通报一声!”
“是,小姐。”浣绫瞥了元宇倾一眼,慢慢走了出去,关上门。
随着屋门缓缓合上,屋内瞬间暗了不少,元宇倾看着沐浴在光亮中的慕晚歌,心中不由得一阵恍惚,再多的话,似乎都找不到了切入点。
“你到底想说什么?”慕晚歌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着,强撑着精力陪他说话。她相信,若是今日不理元宇倾,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元宇倾走了过去,坐在床沿上,藏在暗影中的脸色有些朦胧起来,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兰若亭里为什么要那么说?”
“什么那么说?”慕晚歌微喘了口气,看都不看他一眼,有些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