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晚歌顿时愕然,如此高深难懂的哲理,直接将她绕进去了。黑亮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她忽然干笑了几声,笑吟吟道:“展先生能够这么想,倒是对伤口的恢复大有稗益。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这其中的道理,便是走遍天下历经沧桑,怕是也不能全懂并如此坦然的接受!倒是让我羞愧不已了。”
只是,她虽然脸上笑着,心里却是盘旋着越来越多的疑惑。直觉告诉她,事情不是她所想的那么简单,可哪里不简单,她却说不出来。
展靖平静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缓缓移开,笑着道:“郡主过谦了。展某不过是有感而发而已,说到坦然,谁又能比得上郡主呢?”
“嗯?”沐晚歌面色一怔,眸光忽然半敛下来,声音有些飘忽,“展先生,我也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大道理大智慧什么的,都跟我沾不上边的。您可真是折煞我了,那么高的赞誉,我可是承受不起呢。”
“承不承受得起,且看事实如何罢了。郡主身有残疾,却能如此坦然的出现在展某面前,比起展某躲在屋内的避而不见,岂不是要强很多?若这样淡然自若的你,都无法担得如此赞誉,那这世上还有谁能够担得起?”展靖淡淡瞥了眼她的右手臂,眼里划过一抹叹息。
真是可惜了!
这么好的一个人,上天居然也忍心逼她至此!
沐晚歌嘴角一勾,勾出一抹浅淡而略显惆怅的笑意,“展先生,世上诸事,没有经历前,世人皆以为自己不能忍受;可唯有真真实实的经历过后,才会发现所发生的残酷事实,其实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而我相信,不只是我会这么想,您也会这么想的。只是或多或少的安逸都让我们忘却了,我们都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坚强。”
“你说得对,的确是这样。”展靖看了她一眼,难得的附和上了她的话。
沐晚歌却是忽然沉默了下来,方才盘旋在心中的有些模糊的“不简单”,此刻终于明朗。
她暗自思忖了片刻,随即抬头看向展靖,问出潜藏在心里许久的疑问:“展先生,您能否告诉我,您跟元宇倾是什么关系?为何您的身边,会有他的风云卫暗中保护?而且,风云卫的身手,我是见过的。有他们在,就算再多的敌手,也不能伤您分毫才是。可您为何会……”
当展靖抬头看她时,话音也戛然而止。面对着那样一双镶嵌在模糊血肉中的眼睛,她突然觉得自己的问题很欠揍。倒不是说,这样的话有什么不妥,而是在方才说了那么多夸赞之语的前提下,自己再提出这样的问题,倒是显得有些伪装了。
只是,即便是伪装,她还是忍不住要问出来,这已经搁置在她心里好久了,从一开始的遇见到此刻的面对面交谈,虽两人不过是几面之缘,可中间经历了好几个月,久到她以为闭上眼就能过完整个一生。
尤其是此事还关系到她放在心上的那个人,她不得不慎重紧张。
展靖把玩着杯子的收顿了顿,随即轻轻的搁下手中的杯子,手指改为轻点着桌面,默了片刻后,才缓缓问道:“郡主与左相的关系如何?”
“额……”沐晚歌面色微郝,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这样的问题。
男女朋友?互许终生的情人?
似乎都不对!
沐晚歌有些不自然的抬头看展靖,却发现他眼睛含笑、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那略显暧昧的神情,瞬间将沐晚歌的不自然冲退得一干二净。
不就是承认个关系么?有那么不好意思难以开口么?
沐晚歌抚了抚额,随即开口回道:“展先生,如今,我住在元亲王府……”
只一句话,沐晚歌知道,展靖会懂得其中的意思。不过,当对上他那黑亮而兴趣盎然的眼睛时,心里却是暗自腹诽着,若是元宇倾在此,估计会考虑着,是不是要将她话里的“曾经”给去掉,换上“已经”。
展靖似乎也不想多加纠结于此,只淡淡说道:“郡主既然有这个心思,为何不当面问元相?以你和他目前的关系,想要知道什么,估计也不是难事。”
能够住进元亲王府的女子,的确不简单,估计是元亲王府里的王爷王妃以及元宇倾都承认了她的存在。这也是为什么他要她回去问元宇倾的缘故。
沐晚歌暗自翻白眼,想着若是能够从元宇倾那里知道些什么,根本就不是那么容易。不仅要给那个狡猾的男人一大把的“福利”,还得看他的心情好不好。而无数的事实充分证明,她每次给了福利,都不能得到她想要的消息,这样不划算的买卖,她可不要再去做了。
否则,到最后吃亏的人便是自己。
“展先生,你的伤,是你自己……”沐晚歌决定采取迂回战略,既然他身边有风云卫,那别人应该伤不到他。唯一的可能,便是他自己动手。
只是,这样的结果,估计除了沐晚歌,谁都无法相信的。这世上,哪有人会动手毁掉自己的容貌?简直是闻所未闻啊!
可很不幸的,面前就被沐晚歌碰到了一个!
展靖眼里划过一丝诧异,随即想到了什么,朗声笑了出来,“不愧是倾颜郡主,心思都如此通透。只是,郡主似乎没有任何惊讶?”
“还好。”沐晚歌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先生若是能够为沐晚歌解惑,那便是沐晚歌的荣幸了。不过,如今我是怎么都想不透,为何先生会这么做。”
“郡主,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一个理由的。”展靖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话,径自低下头,目光紧紧的盯着桌上的杯子,神情有些飘忽,“有的时候,想做便做了,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理由。”
他伸手抚上那张残破的面容,嘴角似是扯起了一抹自嘲的弧度,可因为这微微的扯动,整张脸却变得有些狰狞起来,“就比如,这张脸。变成什么样子,也不过是看展某的心情而已。想要便要,不想要便毁去,哪里值得大惊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