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渊嘴角抽了抽,想着慕五小姐下手还真是狠啊,竟连主子的衣襟都敢揪。忽然,乌云散开,月色如水倾泻而下,借着明亮皎洁的月色,宁渊捂着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元宇倾,却发现元宇倾的左侧脸颊肿起了一块,一向英俊的面庞显得有些……
“主子,您的脸……”宁渊指着那一块肿起的地方,惊呼。
“她是属牛的么,怎么力气这么大,连我都拖得动?”元宇倾闻言,手抚上自己的脸,刚碰到又猛地弹开,嘴唇颤颤抖抖的,看来是被摔得极狠极重。
“主子,您赶紧回去上药吧,不然明天……”宁渊秉着为他负责的思想,极其郑重的说道。
元宇倾却恍若未闻,自顾自的开口:“宁渊,你说,她这么大力气,是不是连我都可以抱得动啊?”
他话落,宁渊一个趔趄便栽到了地上。
“嘭”的一声重响,宁渊的膝盖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无比的接触。
“主子,慕五小姐怎么能这么对您呢?您今日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儿,她不好好感激就算了,居然还将您扔了出来,这简直……”宁渊也不理膝盖处传来的痛感,看着元宇倾龇牙咧嘴的模样,顿时为自家主子不值,不想话还没说完便被元宇倾打断了。
“宁渊,不知道的事儿,不要乱说!我倒宁愿她经常这样对我,而不是每次都礼貌浅笑。”
宁渊闻言,顿时睁大了眼睛,哪有人不想让人礼貌且恭敬对待的,“主子,您怎么会这么想,您是一国左相,她不过是……”
“她如何?”元宇倾睥着眼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极冷,极重,“你以为,她被人休弃,就该永远低人一等么?还是以为,她一介庶女,就该对我卑躬屈膝、曲意逢迎?”
“卑职不敢!”宁渊连忙单膝跪地,请罪。
“即便你敢又如何?不敢又如何?我算是看明白了,她是不在乎啊,她根本就不在乎!”元宇倾抬头望天,一手抚额,眸光幽幽,口气幽幽,似叹息,又似无奈,似赞赏,又似宽容,“你何曾见过她浅笑轻声之外的模样?你知道她气急失语时,那张极力隐忍的小脸儿有多可爱么?你又知道她沉浸在回忆里时,周身散发的悲戚气息有多令人心疼么?”
宁渊垂下头,拳头紧握,沉默不语。
第一次见慕五小姐,是在京都城的主街上,她一身白衣飘逸,跃马救人的机智与勇敢,打破了他对闺中小姐只会工于心计、算计他人的偏见;再次见到她,是在雅月阁内,她一身男装,风流倜傥,豪爽之气不输于世间男儿,毫无闺中小姐的矫揉造作,更是让他发觉她的与众不同。她就像南海里的一颗明珠,以她最耀眼的光芒照亮最广阔的天地。
“她之所以能够一直礼貌浅笑,那是因为她不在乎。若是她在乎,对人对事就不会如此的无动于衷;若是她在乎,就不会以浅笑掩盖心中的愤怒、喜悦等多样的情绪。她若不在乎,那便什么都不是。即便是世人眼中尊贵无比的左相,即便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她若不在乎,甚至连个人都不是。若是有人能让她露出除浅笑之外的表情,说明这个人在她心里有着一定的位置,而不是像一个陌生路人般挥挥手,就送别离去。宁渊,你会平白的对一个陌生的路人生气么?”
宁渊想了想,坚定的摇了摇头。
路人,就是过客,不管行走的过程中走走停停了多少次,结果都是无关紧要的,要么你走我留,要么我走你留。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不能相伴一起走至最后的,终究只是过客。对一个过客生气发怒,不仅得不偿失,更重要的是根本没有那个必要。
“宁渊,看人不能用眼,要用心。以你之心,观其人格品性,以你之情,观其艰辛过往,以你之志,观其胸襟气度,不因世人所言而混淆视听,不因区区过往而否决一切。”元宇倾瞬间又恢复了他的左相形象,负手立于门前,夜风清凉,撩起一方衣角,尊贵高雅,雍容不凡。
“主子,卑职出言冒犯慕五小姐,自动请罚!”元宇倾的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让他自惭形秽,对自家主子的敬意越发深重,对慕五小姐再无看轻之意。
“起来吧,日后对她,如对我一般恭敬尊重。”元宇倾的声音低沉威仪,自有一股令人臣服的魔力。
宁渊猛地抬起头,却见主子一脸认真,不见丝毫说笑的痕迹,心下一惊,想着他早就知道主子对慕五小姐不一样,可没想到是这样的不一样。方才这话,是表明对慕五小姐上心了么?
“其实……”元宇倾嘴角绽开一朵如罂粟花般妖娆的笑容,声音忽而轻柔如棉絮,只是话还没说完,便听到房中传来一道声音。
“小姐,你怎么蹲在这里啊?”
房中浣绫大声叫道,慕晚歌一个箭步便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嘘”了一声,眼神示意着她不许胡言乱语。浣绫见她神秘兮兮的模样,忙不迭的点头。
主仆二人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几乎将耳朵贴在了门上,不想,外面竟没有丝毫声响。
慕晚歌疑惑不已,暗暗瞪了一眼身旁的浣绫,若不是她出来闹事,自己本该听到元宇倾完整版的心声吐露。这回可好,想听都听不到了。
“主子,这……”宁渊在听到叫声的那一刻,嘴角狠狠的抽了抽,怎么都没想到,慕五小姐竟会偷听主子的墙角,而且还将房门关紧、烛火熄灭了躲在黑暗里听,这该是有多强大?
元宇倾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脑子里浮现出慕晚歌耳朵贴在门上偷听的可爱模样,黑亮的眸子里顿时光芒大现,如明月清辉,光华万千。
房内,慕晚歌许久听不到声音,正想转身回房歇息,忽然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
“歌儿,今夜月色正好,反正你我都睡不着,不如打开门来,咱俩就地来个春风一度吧!”
他话音刚落,“咚咚咚”三声重响,依次在门内门外极有规律的响起,惊醒了枝头沉睡的鸟儿,吹皱了一池平静的心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