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二连三的败北,安庆绪的脾气越来越坏,行事作风越来越像死去的老爹安禄山,但凡降唐的将士被他抓住,二话不说就问斩。安史之乱时双方的将士都不好过,但既然当了叛徒,就要有勇气承担结果,不要指望任何人的同情。
经过一系列打击,安庆绪总算有了点政治神经,他敏感地察觉到洛阳危机之时,史思明一直在范阳,完全没有救援的意思。
安庆绪心里敲了警钟,史思明到底在想什么?
史思明出“事”儿了
史思明现在是范阳节度使,也成了安史之乱时期数一数二的大财主。
他回到范阳,发现范阳的财宝堆积如山。安禄山把从长安、洛阳等地劫掠的宝物送到老家,便宜了此时的史思明。
手里有钱、有兵、有地盘,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自己拼死拼活地造反,不就是为了有钱、有兵、有地盘?现在什么都有,还跟安庆绪那种庸人混什么?浪费精力。
不过,他和安庆绪是一根线上的蚂蚱,大唐收复两京,安庆绪如果再败,接下来倒霉的就是自己。难道真的要去增援安庆绪?
史思明的手下也察觉到他的心思,给他出了个主意说:“当初您迫于安禄山的凶残,不得已跟着他起兵。现在大唐天子圣明,将士归心,平叛指日可待,只有率部归附,才是转危为安的好办法。”
有钱有兵有地盘,从此不用再打仗,的确是个好办法!
史思明打定主意,开始作降唐的前期准备。
从长安、洛阳败逃的叛军,一部分跑回范阳,一部分跑到邺城和安庆绪会合。
跑到范阳的军队,史思明毫不客气地全数收下。
安庆绪正在邺城重整旗鼓,很快又招罗了五六万军队,准备与史思明合军再战,却发现史思明根本没有来邺城的意思。到了这个时候,安庆绪断定史思明要造反,他派阿史那承庆带兵前去范阳,伺机消灭史思明。
史思明早就料到安庆绪会派人过来,阿史那承庆刚到范阳,就遇到前来迎接他的范阳重兵,足有数万人。阿史那承庆心里叫了一声不妙,只能上缴兵器去见史思明。
史思明倒是很客气,与阿史那承庆等将领把酒言欢,暗地里却让手下给阿史那承庆军队的士兵发一些钱财,命令他们就地解散。打了这么多天仗,这些士兵早累了,现在身在范阳老家,手里又有钱,他们当然愿意高高兴兴地回家,哪里还管阿史那承庆。连部队都没有,阿史那承庆只能认栽,成了史思明的部下。
把能够吸收的士兵都吸收到自己的队伍后,史思明才命人带着自己的书信去和唐朝联络,表示自己愿意率十三个郡与十三万兵力向唐朝投降。
好大一块馅饼从天上掉下来,快把李亨砸晕了。
十三个郡,十三万士兵,史思明又在范阳,如果和在洛阳的唐军夹攻安庆绪,可以说胜券在握,满朝文武都激动了。
这时有人提醒,史思明可能是在诈降,这个人的狡猾和安禄山不相上下。
李亨难得有了点军事头脑,这个时候管他诈降不诈降,能够分化敌人,就是增加了自己的胜算。消灭安庆绪后,史思明想要造反,唐军也可以集中兵力将他们各个击破。
李亨当机立断,封史思明为归义王,仍然让他担任范阳节度使,史思明的七个儿子也全部加封。大唐的慷慨,史思明很满意。很快他又在河北招降了几个叛军要员,对朝廷表示忠诚。
事情进行到这个程度,接下来就该双方合力对付安庆绪了,可在朝廷上有个人完全不相信史思明,即使没有证据,他也坚信史思明包藏祸心,必须尽早除掉。
这个人就是史思明的死对头李光弼。
无间道
史思明是李光弼的手下败将,也许是因为二人交手次数太多,所以李光弼对史思明有一定的了解。在李光弼看来,史思明这种人只会暂时投降,今后必反无疑。
在朝廷上,有这种看法的不是李光弼一个人,甚至李亨自己也拿不准史思明到底是真降还是假降。但史思明在范阳,离长安远得很,就算是诈降,也威胁不到李亨,倒可以利用史思明打击安庆绪,这不是稳赚不赔吗?
朝臣们也明白这层道理,李亨封史思明为归义王,命他合攻安庆绪。朝臣们乐见其成,有了十三万强援,谁不高兴?就算史思明临阵叛变,大唐的主要敌人并没有改变,最多大家空欢喜一场。
而且,朝廷可以慢慢限制史思明的活动,剥夺他的某些权力,最后把范阳收回手中,这都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李光弼不这么想,前面说过李光弼这个人个性刚直,他在战场上能够灵活地打击敌人,但在政治上,他是出了名的脑子不会转弯。在他看来,叛将就是叛将,别指望这种人能对大唐忠诚。
李光弼还是个想到就做到的行动派。恰好李亨命大臣乌承恩带着圣旨前去范阳,李光弼一再劝说李亨不可相信史思明,一定要趁这个机会对付他。
李亨的耳根子本来就软,李光弼又是常胜将军,他忍不住问李光弼怎么“对付”。
李光弼想出了一个周密的办法:
首先,继续麻醉史思明,让史思明相信朝廷对他的信任,但任命乌承恩为范阳节度副使,以牵制史思明。
其次,密令乌承恩伺机策动史思明的部下归唐,以便今后里应外合。
最后,阿史那承庆刚刚成为史思明的部下,可以利用他们的矛盾离间敌人。
办法听上去不错,李亨当即答应,又把乌承恩找来密谋一番。商议妥当,信心满满的乌承恩带人向范阳出发。
那么,李光弼对史思明的疑心到底有没有道理?有,于公于私,李光弼都有理由怀疑史思明的归降之心是否纯正。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和安禄山狼狈为奸的史思明不是什么好人。向唐朝投降,不是因为他没有安禄山那么大的野心,而是局势不允许他在范阳称帝。
其次,如果史思明现在自立,他必须应付来自安庆绪和大唐的两面攻击。但如果他跟随安庆绪进攻唐军,他就仍是安庆绪的臣子,安庆绪有机会除掉他。
最后,归附大唐是最好的主意,天高皇帝远,大唐暂时打不到范阳,又能和唐军联手除掉安庆绪。这是最合适的权宜之计,对史思明最有利。
直性子的李光弼怎么能容忍史思明耍这种把戏。
不过,现在大唐的最主要敌人是称王的安庆绪,能够联合史思明攻打邺城,无疑是为胜利上了一道保险,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让史思明原形毕露。
可惜死脑筋的李光弼将军不懂这个道理,更可怕的是,他以为乌承恩能够趁机找到史思明的谋反证据,而乌承恩却是个毫无办事能力的草包。
你还敢再“娘”点吗?蠢货!
雄心勃勃的范阳节度副使乌承恩同志到达范阳之前,认为自己一定能够圆满完成皇帝和李光弼将军嘱托给他的任务。
原因?一是因为他英明神武,二是因为他处事果断,三是因为他和史思明早就认识,关系还不错。
史思明刚进军队,上司正是乌承恩的父亲。老人家经常提拔史思明,史思明一直对上司很尊敬,爱屋及乌,对上司的儿子也有好感。史思明看到乌承恩和李亨的太监李思敬前来宣旨,特意让乌承恩住在自己的宫殿中。
乌承恩很兴奋,他即将开展敌后策反工作。为此他制定了万无一失的策略,这策略就是化装成女人,到史思明的军队里策反将士。
一个大男人扮成扭扭捏捏的女人混进胡人军队,史思明的手下差点没吓倒。接下来,这个“人妖”还一本正经地劝士兵们当朝廷的内应。这笑话太冷,士兵们直哆嗦。
至此,安史之乱最蠢策略纪录被刷新。自从房绾用牛车对战骑兵,这纪录还无人能破,而化装成女人策反叛军的乌承恩,让房绾不再孤单。
李亨选的这都是些什么人!
乌承恩的策反活动很快被史思明知道,他起初还不相信,因为这方法实在太蠢,会有这么蠢的人吗?等部下一再说明,他不得不留意乌承恩的动向。
这一天,史思明“好心”地让乌承恩父子见面。在他们见面之前,先在帐篷内埋伏了几个士兵。晚上,乌承恩这傻瓜也不检查一下隔墙是否有耳,就乐颠颠地对父亲说,他是皇帝派来收拾史思明的。
这下史思明总算相信了,他命人抓起乌承恩审问,乌承恩连声大叫:“我不是自愿的!这都是李光弼的主意!”
这个乌承恩,不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没种,都是现行犯了,还指望能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