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听得他这番话,不由得心中一热,瞬间满脸通红,只觉脸上热辣辣的,连耳朵和脖子都是热烘烘的。尤其他后面说的这几句,近似直白的无礼,但他神色可亲,言笑晏晏,语气不带丝毫淫意不含半点浪气,却像是在认真而得意的显摆一件自己完成得称心如意的事情。
无可见他的神情如此沉醉,笑得如此甜蜜,不禁又羞又气,似怒非怒的骂道:“你混蛋!原来你早有预谋!”何璧良微一摇头,呵呵一笑,道:“就是因为没有预谋,我才更觉得自己非同凡响,效率惊人,而你就是那个让我情不自禁的强大动力。”
一听他这话,无可忍无可忍,忽然把剑横向自己颈项,何璧良见状心头一凛,顿时惊慌之极,急忙上前伸手阻止道:“无可,你干什么?不要!”无可厉声道:“你不要过来!既然我杀不了你,我可以杀了我自己。”
何璧良万万没料到她会这样,生怕她有个闪失,赶紧站住脚步,叫道:“不要啊!千万不要!”转而口吻温柔的抚慰道:“无可,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无可一听更加气愤了,怒道:“想不到你是逗我玩的!你是欺负我玩的!先写纸条骗我,再抱我到这里欺负我,你是欺负我玩的!你欺负我!你欺负人!”说着说着就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这一哭,何璧良登感歉仄,柔情一起,心中大动,此时他只想把她搂进怀中好好疼惜一番。看似柔弱的女子,其实有一颗刚强的心,她不能容忍被戏耍,哪怕只是开玩笑,如果决绝起来,便会凛冽成锋利的剑刃,割断自己和她那些美好的过往。
他回想着刚才她不住退后,当时已明白她不会杀自己,甚至不愿伤到自己,登时心中歉疚愈深。他明白,她要的是完整的、纯粹的爱与敬重,所以在不确定对方心意的情况下,他惟恐自己的情不自禁会被轻视,他在心里责备自己情不自禁难以自控玩得太过火了,要是她真的误会了自己那可怎么办?这么想到,心头不由得紧张起来。
无可含着莹莹泪光,越发楚楚动人,脸上挂着几滴泪珠,更增丽色。看着兀自哭个不停的无可,何璧良心疼和歉疚交织在一起,颇为内疚的道:“对不起”。
这三个字说得充满了歉疚之感郑重之意,既而温绵的说道:“我没想到原来你是这么的在乎,如果我对你说的那些话,你根本毫不在意的话,也就不会有现在的伤心。”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又渐有愧意,“刚才我不该那么做,我不该以此来赌你对我的感情,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转而诚恳的说道:“可是我想说,我没有骗你。我对你所说的那些话,的的确确都是我的真心话,字字句句出自真心。”
无可听他口气颇为诚挚,见他眼中真情流露,满脸爱怜无限,不觉气恼之情一缓,侧头凝视着他。何璧良见她审视着自己,眼神仍旧似信非信,心下不由焦急万分:“到底我还要怎么说她才肯相信?”继而注意力又集中到那把剑上,他当即盘算着怎样赶快把这玩意儿从她的颈项上弄下来,这才是上策。
正才急速思索不到片刻,只见无可脚步移动,慢慢往后退,一边退着步子一边森然道:“你不要再跟过来,你让我走。”说着急退几大步,眼看快退出小竹院外。
何璧良心中一慌,既不舍也不愿看着她从自己眼皮底下就这么走了,又怕她怒极伤到自己,甚至伤及性命,不禁又急又怕,犹犹豫豫地,还是不自禁地追出了两步。
无可见他还是不肯放自己走,情知他就没有放自己走的意思,心下大急,厉声喝道:“你站住!”说着右手一动,将剑逼近自己颈项上的肌肤,何璧良大惊,叫道:“不要!千万不要啊!”
他受不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完全受不了,他已经不自禁地想象着那样的惨景,他感到自己一定会疯掉,尤其是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因为自己自刎而死,他一定会彻底崩溃。
无可严正质问道:“你是不是非要逼我死在你面前你才满意啊?”何璧良嗫嚅道:“不!不是!我……我……”焦急得连声音也发颤了,说了两个我字,却接不下话去。正当他紧张无措、心头大乱之间,听得无可向自己命令道:“点你自己的大穴,点啊!”
何璧良一听心中一动,忙答应道:“好,我点。”说着举起右手,捏成剑指,随即重重的点在自己胸膛肋下两处要穴,然后柔声道:“我现在不能动了,你可以把剑放下来了吧?”
无可见他出手极重,想是贯注了内力,足够点得自己不能动弹,心下稍微一宽,长长松了一口气,将剑从脖子上拿了下来,谨慎的盯着何璧良半晌,见他一直一动不动,这才放下了心,但并不把剑放下,仍然紧握在手。
无可想这里是后院,离前门还很远,跑出去是不成了,心思一转,瞄了何璧良一眼,见他仍是没动,忽然之间,她扭转身子,欲施展轻功飞出小竹园,可刚一有所动作,脚还没离地,却见何璧良向自己追将上来,不由得惊诧万分,顿时心下明了,随即恼怒,原来他又耍了个花样。
刚才何璧良自点穴道时使了个诈,他起手重落手轻,看上去像是贯注了内力,但当手指碰及穴道时,点得甚轻,只要一运真气,即刻就可以冲开。无可见自己又被他耍了,不由得气恼不已,气愤愤的责道:“你又骗我!你……”
一言未毕,眼见何璧良即将追近自己前面,她微一颦眉,口中重重吐出二个字:“无赖!”说着身子微晃,手上寒光闪闪的长剑,急向他胸口刺去。
何璧良一点也没没料到这样一个娇怯怯的美丽女子说打就打,事先更没半点征兆,而且出手如电,一剑便刺了过来,他差一点招架不及,只得先侧身闪避,他更没料到无可这招是虚招,转而攻他下盘,他赶忙一跃而起,跳开一尺。
无可有条不紊的一剑一剑向他全身要穴刺去。何璧良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地接招,他知她是因为恼怒自己,是以出手出气,心想陪她玩玩,真是大大的乐事。
他一面喂招,一面欣赏起无可的武功来,只见她身法潇洒轻灵,剑招飘忽不定挥洒自如,他越看越陶醉。无可见他只守不攻,脸上还现出温柔的笑靥,不禁又气又无奈,稍稍一点不留神,交手之间身子略转之际,便被何璧良陡然捉住了腕部,登时右手一松,长剑已给他夺了过去。
无可大惊,瞪大了眼睛呆立在原地,见何璧良笑着慢慢走近自己,连连退了几步,惊叫道:“你走开!你不要过来!”何璧良站定脚步,得意的笑道:“我说过,你杀不了我的。”
无可怒道:“那又如何?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你得逞的,大不了跟你同归于尽。”何璧良笑道:“同归于尽多不好,依我看,还是同生共死吧,你说好不好?”
无可心中一动,脸上一热,并不答他。何璧良柔声道:“我说过,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无论你什么时候想要,我都等着你。”说着倒转剑柄,将剑递了过去,温绵的道:“你杀我吧。”
无可试探着伸出右手,接过长剑,一眼不眨地注视着他,只见他目光含情,嘴角挂着一丝浅笑,神色镇定而安详。
看到他这般模样,无可只觉心跳不已,心中混乱已极,不知怎样是好,踌躇半晌,微微侧头,将剑对准他左边肩膀,手臂一缩,作势便欲刺落。她本是虚招,却哪知何璧良迎着她的手势往前一送,剑尖已然抵上了他的左肩头。
无可“啊”的一声惊呼,她万料不到他会这么做,情急之下连忙撤剑,剑尖刺进去并不深,寸许不到。
何璧良一声不吭,面不改色,不管刺伤的肩头出血,眼光只直视着无可,依然是嘴角带笑的神情。见他肩头涌出一股鲜血,无可的心突然有了痛的感觉,惊异慌乱之极,不知所措地连连嗔道:“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疯子!”语气里颇有疼惜之情。
何璧良知她没有想杀自己,是以刺落点对准的是肩膀,而不是心口这种要命的位置。他没有想到,看见自己受伤,她会心疼自己,她不但没有趁机逃走,还担心的站在原地,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得一甜。
无可见他用手捂上肩头,身子一斜,摔倒在地,恻然之心顿起,忙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啊?”口气充满了关切之意,说着就丢了剑,一步跨向他面前。
何璧良见无可靠近过来,没等她俯身就忽的一跃而起,一把将她抱住。无可顿时惊骇无措,下意识想要挣脱,两手用力推开他身体,结果是可以想见的,当然是没用的。
无可只感到被他抱得紧紧的,怎么挣脱也无济于事,心想自己明明知道刺得不重,明明知道他是假装的,可还是莫名其妙的担心他,明明知道他在耍花样,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着他的道。
忽然之间,恍然觉察到,原来自己未必不是没有喜欢他,也许是喜欢了也没有意识到。因为自己和他身份的对立,自己潜意识里就在刻意的有意识的警醒自己和他保持距离,也许自己心底不是没喜欢他,而是怕喜欢上他。
当这么想到的时候,无可刹那间明白到自己对他的感情,也许不只是医者对伤者的关心爱护,各种不经意间的屡屡接近,不知不觉渐渐生出了情愫。然而因为心静,心如止水,是以自己无所知觉、进而无所避讳的接近他。可他却不是,他是一颗躁动的心,所以敏感地感觉到自己对他的款款情意。她不自知地走进了他的心里,自己却是懵懂无觉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