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谁都没有离开病房。
天一亮,阿军和二弟就去找主治医师,了解父亲的病况。
“通过入院观察,你父亲的病情,不容乐观啊。”主治医师担心地说。
“医师,麻烦您一定要救救我父亲。”阿军和二弟恳切地请求着。
“医者仁心,何况,你我还是同乡,我会尽力的。”
“谢谢您,医师,”阿军有些欣慰的表达谢意。
“没事,这是我的职责。”主治医师说,“你们去好好照看吧。”
“好。”
阿军正欲离开,医师叫住了他。
“作为同乡,我有一言相告,不知你肯不肯接受。”
“医师,您请说。”阿军连忙回答。
“实话告诉你吧,病人已经送来晚了,现在躺在医院,只是在廷长时间而已。”
“您的意思是?”阿军简直不想。
“我的意思很清楚,已经没有希望了。”医师连连摇头。
“怎么可能,你们医院是全市最好的专科医院”二弟也不敢相信地追问。
医师很同情地看着两兄弟,无可奈何地说,“因为我们是同乡,所以,我才会实情相告,你们好好斟酌吧。”
“请问,我父亲还有多长时间?”
“我判断,不会超过今晚,”医师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知道老家的风俗,所以,还是早作打算吧。”
落叶归根。
阿军和二弟退出医师办公室,不知如何是好。
“大哥,怎么办?”
二弟正在征求阿军的意见,已提升为桂阳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副局长的姜维龙,前来探望。
“阿军,我来看看三叔”
“哥,谢谢你来看我爸。”阿军对他的到来,感到很意外。这些年,由于身份地位悬殊很大,他们已经好几年没来往了。
“没事,你父亲对我有恩,来看看也是应该的。”姜维龙很有知恩图报的意思,边说边推了推鼻梁上的近视眼镜。
“哥,麻烦你,真不好意思。”二弟向姜维龙打招呼。
“不麻烦,”姜维龙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提醒阿军,“关于三叔的情况,你是长兄,得尽快拿定主意啊!”
阿军迟疑一会儿后,把三弟也叫了过来,“我的意见是把父亲接回家去,你们有什么想法?”
“可以,就按大哥说的办。”
“好。”
姜维龙见阿军兄弟三人有些无奈,便劝道,“三叔现在的情况,我们谁都心知肚明,你们已经尽力了,现在也不是难过的时候,还是多花点心思,准备料理后事吧。”
天不由人。
阿军兄弟三人再商量了一会儿,决定在东州包辆专车,这些倒不是问题。
最放心不下、最令人担心的是母亲,费尽周折才把父亲接到省城医院,病未治好就要送回去,他们该怎么跟母亲解释呢?
“老大,医师怎么说?”母亲看见阿军三兄弟静悄悄地回到病房,她显得十分的冷静。
“妈,父亲的病”阿军说不下去了。
“到底怎么说?”母亲追问道,“是不是这家医院也说无法医治?”
“妈,没事的,有我们呢”二弟安慰母亲。
“你们都不要担心,我什么事情都经历过”母亲可能早就知道结果了,十分镇定地说,“这是他的命。”
“妈,我们回去,行吗?”阿军见母亲比自己还要坚强,就把刚才商量的事情向她说明。
“那就去安排妥当吧。”母亲拉着父亲的手,强忍眼泪,面无表情地说,“我们回家回家去医治”
父亲仍旧喘着粗气,没有任何知觉。
在二弟和三弟去联系车辆的时候,阿军迅速向家里打去了电话。
众人接到电话,都有不同形式的伤心和难过。吴晓菲拿着手机,久久不语,泣不成声;四弟虽是男子汉,却无法控制内心的情绪,痛苦难言;幺叔话语不多,魂不守舍地拿着斧子,去砍木材,以备所需
在回家的路上,阿军一直扶着父亲。他有些不认识了,身边这位面黄肌瘦、带着氧气管的人,就是曾经那位威风八面、文武全才、人人敬仰的父亲吗?
人的生命,竟是如此脆弱。
阿军想了很多很多,关于父亲的所有记忆
赶回老家时,天气已晚。
车辆刚到,左邻右舍的亲朋好友,纷纷围了过来,从一句句的问话便能识别众人的心态。
“我的儿啊,你得的是什么病啊”这位白发苍苍、胡须修长的老人,是阿军的爷爷。
“三哥,我扶你”这位伸手过来的中年人,是阿军的幺叔。
“叔,你怎么突然就病啦,前几天还在帮我主持婚礼啊”这位二十多岁的年青人,是阿军的族弟。
阿军兄弟四人,轮流背着父亲进了老屋,并伺候着。
前来探望的众人,见父亲呼吸越来越快速,纷纷出主意。
有人说,他还有救;有人说,他现在很痛苦;甚至,有“传教徒”还要祷吿救人。
姜维龙和二弟都是学医的,对父亲的状况很清楚,已经生命垂危。
果然,父亲在母亲的缠扶下,慢慢地停止的呼吸,安静地走了。
一时间,哭声惊天动地,纷纷向刚刚逝去的父亲哀悼。
从未掉过眼泪的阿军,也哭了。
“妈!妈!妈!”阿军被四弟一声声的叫唤所惊悚。
数天来,看似坚强不屈的母亲,这时,已经昏死过去。
不好,赶快抢救。
在众人的帮助下,母亲终于清醒过来。
阿军看着伤心欲绝的母亲,再已不敢大意。立即和三个兄弟商议,进行临时性的分工。阿军负责对外的联系与交办,二弟负责亲友的联络与接待,三弟负责内务的安排与管理,四弟负责母亲的照顾与安慰。
各项工作井井有条。
除了幺叔,还有父亲的干儿子明宣,在后事的办上,已经是尽心尽力了。
次日,许多亲朋友好友纷纷前来吊唁,无不对父亲的突然逝世,感到无比痛心。
特别是受过父亲无私帮助过的人,更是难以割舍内心深处的仰慕之情,抱头痛哭者,不在少数。
父亲生前单位的同事,来了一拔又一拔,都在摇头叹惜。
虽然,人人都舍不得父亲,但是,他还是走了。遗憾的是,他苦了一辈子,没有真正享过一天福。
噩耗传到东州,惊动了阿军的朋友和同事。
楚天齐、吴为、朱建兵等人驱车长途跋涉,不远万里地来到了阿军的老家。他们除了吊唁逝者,还给阿军带来了一项十分艰巨的任务。
在一座新修筑的墓碑前,站了一群年青人,他们纷纷鞠躬行礼,表示对亡灵的无比敬仰。
新墓里躺着的,不是别人,而是阿军的父亲。
那群年青人,也不是别人,而是阿军的朋友,他们是楚天齐、吴为、朱建兵、代姗姗、马莉。
“愿逝者安息,生者坚强。”楚天齐双手合十,在坟墓前再鞠躬。
“谢谢各位兄弟姐妹,特意前来看望我的父亲,”阿军陪同在旁,连连致意。
参拜已毕后,众人便回到了城里,在一家茶楼里坐定。
“军哥,你才回来几日,就像已隔三秋啊,我好想你。”吴为裸地说。
“你小子,就是不分场合,”朱建兵拍了吴为一下,“没见军哥还在伤心着吗,没再开玩笑了,否则,我第一个饶不了你的。”
“就是嘛,哼。”马莉伸手过来,靠在朱建兵的身上。
“你们俩什么意思,在军哥面前秀恩爱啊?”代姗姗不服气地问。
“我警告你,别挑拨离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