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望着破裂成无数碎片的“黎明护符”,阿特拉斯绝望地在心底嘶喊着。这个寄托着莎米思念的宝贵护符,是阿特拉斯最后的希望,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破灭?!
阿特拉斯出离愤怒了。
怒火点燃了斗志。什么魔法绳索、定身术之流统统见鬼去吧,没有东西能够束缚住这个燃烧着生命之火的圣骑士。阿特拉斯感到从心灵深处爆发出一股连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力量,当这股精神力量最终化为实质的时候,阿特拉斯的身体轻松地便重新恢复了控制,即使是柔韧的魔法绳索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亦要俯首称臣,伴随着一阵“啪啪”声,它们纷纷断落一地。虽然已是濒临死亡,却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抵挡得住这位怒火中烧的圣骑士,死神来了也不行。
当阿特拉斯最终站起身想要和“敌人”拼命时,却发现欧非和布蕾德都不见了,刚才身处的空场、沼泽,亦全都消失不见。
这是哪儿?望着漆黑一片的四周,阿特拉斯第一个反应就是:难道自己已然身死?实在是不甘心啊!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胸口处已完全凹陷了进去,伤口甚是吓人,但血却已经止了。
找不到敌人,怒火无处发泄的阿特拉斯颓然坐在了地上,身心俱疲,万念俱灰。正当他想要永远闭上那双疲倦的双眼时,却突然发现前方有一丝若隐若现的亮光。这是黑暗中的黎明吗?阿特拉斯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拖着疲惫的身躯向着光明走去。
越来越近了。
前方的那个明黄色光芒,和“黎明护符”发出的微光似乎有些相像。
随着逐步接近目标,光亮亦渐渐地由原先米粒般的大小变得大如圆盘,但是能真正到达目的地的时刻似乎还遥遥无期。
这是通往天堂的神圣之门?还是坠入无底地狱的洞口?阿特拉斯当然希望是前者,但就算是后者他也无怨无悔,无论怎样也好,这段人生的最终道路,他一定要坚持走完。
光芒愈加耀眼了。
阿特拉斯机械地迈动着脚步,也不知究竟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这条黑暗之路的尽头。
阿特拉斯无神的双目被一片白色填充得满满的。
前方到底是什么?迎接自己的是光明?还是无底的黑暗深渊?
阿特拉斯不知道答案,他看不到这片夺目光芒背后的景象,却还是毅然决然地跨了进去。
阿特拉斯觉得眼前一黑,脚下亦跟着一空,立刻跌了下去。然而过了一会儿他又停止了急速向下跌落的势头,仿佛被一股气流凭空托住,却又没有任何实体的触觉。身处伸手不见五指的奇异黑暗空间之中,亦无法感知自身的状况,诡异之情实在难以名状。
下一刻阿特拉斯感到自己被卷进了不知名的漩涡之中,因为世界突然开始天旋地转起来,并且愈转愈快。正常情况下一个人到了这个地步坚持不了多会儿便会头晕脑胀,甚至呕吐。阿特拉斯确实很想吐,但他的头脑却清醒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这世界究竟他妈的是怎么回事!?
阿特拉斯很想破口大骂,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直至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恍若身处梦中。
若是噩梦的话,便给我快点醒来吧!
阿特拉斯内心深处强烈的呐喊奏了效,很快地,那个该死的无休止的旋转便停了下来,漩涡离他远去了,黑暗也渐渐消退下去,世界开始变得模糊、朦胧起来……
阿特拉斯用力睁大了双眼,却仍看不清任何东西。过不多会儿,新的景象渐渐地从虚无中幻化成型,而且还似曾相识。是那片沼泽地么?可是所有的一切尽是灰蒙蒙的,一点颜色都没有,而且景物亦在不停抽搐、扭曲、变化着,亦幻亦真,真伪莫辨。难受得闭上双眼,阿特拉斯又开始感到一阵阵地天旋地转,下一刻一股无声但猛烈的精神爆炸便发生在了他的脑袋里。爆炸的全程仅是瞬息之间,但强烈的余波却几乎将阿特拉斯的一切记忆均震成碎片,化为浮尘。
大难不死的阿特拉斯脑中嗡嗡作响,不消说思考问题,连转动一小下都不可能。然而留给阿特拉斯休息的时间却不多,这片空白的、空洞的精神世界中又开始了异象纷呈:一会儿强光夺目,一会儿暗夜来袭;一时流光溢彩,一时却又黯淡无光;最终、一切归于沉寂。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难道连安置个死人都这么困难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特拉斯觉得头脑稍微清醒了一点。
与之前的清醒不同,这次是真正的清醒。
力量重新回到身体里,
神智渐渐清晰,
知觉渐渐恢复。
难道说……
自己还没死?!
梦醒的阿特拉斯猛然睁开双眼。
泥沼、空场、浓雾、还有……树根!
阿特拉斯突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因为此时此刻他全身上下都被数条粗壮结实的苍劲有力的树根给缠得死死的。这些血红色的苍老树根犹在越缠越紧,彻骨的寒意从它们上面传来,而自己身上的热量、气力却在一丝一缕地不断地流失。
眼睛可以动。
胸前……没有伤口!
宝剑……犹在腰间!
“黎明护符”……完好无缺!
那么,刚才的一切……皆是幻觉?
幻觉!是了,就是幻觉!如此说来,同伴们并没有背叛自己。
阿特拉斯喜出望外。但视野里却没有同伴们的身影。阿特拉斯的头被固定得很死,想扩大视野有如痴人说梦——连动一根头发都不可能。
该死的树根!就凭这些鬼东西……别想缠住我啊!!!!!
“呃啊啊啊啊啊啊……!”梦中惊醒的阿特拉斯比幻梦中更加斗志昂扬,因为此时激励他的不是复仇,而是拯救!不光是拯救自己,还要拯救同伴!
树根上的血色更加凝重了,它们似乎感应到了猎物的挣扎,不但加大了缠绕的力道,还呼唤出更多的血红树根缠了上来。
但,即使是它们最强有力的伎俩——幻梦都困不住这位顽强的圣骑士,在力量上正面相抗,更加不是对手!
“哈啊!”阿特拉斯的双臂首先解困,再晚片刻,他就要被蜂拥而来的无数树根淹没了。
但是阿特拉斯毕竟争取到了片刻的时间,虽然短暂,却足够他抽出挂在腰间的魔法长剑了。
“刷、刷刷、刷刷刷……”
银光挥洒,血光飞溅。数不尽的断枝残根散落在地上,鲜血一样的液体即是它们的体液,像花瓣一样成片成片地洒落一地、殷红了圣骑士脚下的这片血斑泥沼。
阿特拉斯起身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同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三匹一动不动倒卧在地上的马儿。
人都中招了,更何况动物呢。
阿特拉斯两三下便斩断了它们身上的禁制——那些像魔掌一样紧握住猎物的血红根枝。探探鼻息,还有气在,只是不知它们何时才能醒来。
再抬头一看,阿特拉斯才算见到元凶的庐山真面目。原先那棵生机盎然的小树所在之处,赫然是一棵血红色的参天古树,树木的根枝盘旋交错,每一条都好似活物,每一条都戾气十足。
就在这时候阿特拉斯终于发现了唯一没有被困住的生灵——“云仙子”。
这个柔弱纤细的仙灵在空中灵活地闪避着不断追踪、缠绕而来的细根,然后执着地攻击着某一处树干,却徒劳无功。
“那不是……欧非的‘云仙子’吗?这么说……”
当云仙子看到走过来的阿特拉斯时,这个细小的生灵欢悦地迎了上来,双手不停地在空中飞快地比划着,口中还一边发出短促而又尖锐的叽叽喳喳的声音,如果她是在说话的话,那么用的一定不是通用语,而且语速太快,阿特拉斯不但听不懂,还完全跟不上她的节奏。
不过没有必要听懂,阿特拉斯也猜到了个大概。顺着云仙子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了他想要寻找的东西。
如藤蔓般的无数血色根枝缠绕在一起,它们缠得如此之紧,以至于完全看不到被它们裹在里面的东西,除了一双穿着满是泥泞的白色布鞋的脚露在了外面。
“看来这是欧非了。”阿特拉斯心道,虽然他对欧非装束没怎么留意过,但对温妮莎脚上的那双黑色马靴却还是有点印象的。
阿特拉斯小心翼翼地把这些碍眼的血色根枝割断,扒开,终于见到了倒在里面昏迷不醒的欧非。
阿特拉斯把满身是泥泞和血渍的法师拖了出来,还好,除了脏得像个泥猴以外,幸运的欧非没有受什么外伤。
看来这棵妖树喜欢吃活食啊!阿特拉斯心想,但当务之急还是得赶紧唤醒这位睡得正香的法师。
轻轻拍脸似乎不管用,阿特拉斯只好狠下心给了法师两记沉重的耳光。
“啊!”欧非似乎刚从梦魇中惊醒,无神的眼睛瞪得老大。当他看到蹲在面前的阿特拉斯时,居然害怕得往后缩,一边用手指着对方一边颤声道:“你、你这家伙,要干什么!”
阿特拉斯一开始也被法师的反应吓得一愣,不过马上便想通了真相:欧非必然也和自己一样,陷入了类似的梦境。
“你看清楚,是我呀!”阿特拉斯一边解释一边指着欧非身后那棵巨大的血红妖树道:“咱们都被这个鬼东西制造的幻象给迷惑了!”
“是、是吗?”欧非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又盯着阿特拉斯的眼睛看了半天,终于慢慢缓过劲来。
接过阿特拉斯递过来的手,欧非站起身,长出一口气,道:“呼……真是不敢相信,我刚才看到的都是幻觉吗?可是却那么逼真……”
“你刚才看到什么了?”阿特拉斯扶欧非站好后,好奇地问道。
“你、还有温妮莎,你们俩突然袭击我,”欧非似乎仍心有余悸地道:“恩,最让我惊讶的是你们居然不吃我的魔法,结果我受了重伤,昏了过去……”说到这里,欧非才想起要检查一下自己的“伤势”,结果还是让他满意的:“呼呼,还好还好,看来刚才真的是幻觉。”
“恩!”阿特拉斯用力点点头,道:“我希望那种事永远也不会发生。”
“同意。”欧非立刻表示赞同,随后又问道:“温妮莎呢?”
“不知道,或许她也遭到这棵怪树的袭击了。”阿特拉斯道:“事不宜迟,咱们赶快找找!”
“好!”
当下两人开始行动,阿特拉斯不时地斩断那些不友好的血色根枝,让欧非和云仙子得以专心展开寻找温妮莎的工作。
两人围着这棵血红妖树绕了好几圈,却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发现。
阿特拉斯不得不担忧起温妮莎的安危来,各种可能的情况都一一在他脑中闪过,却没有一个是好的。
“阿……阿特拉斯!”欧非在妖树的另一边喊道,法师的声音有些发颤,这似乎不是个好迹象。
阿特拉斯急忙跑过去,却一时没有发现目标。
“她……在上面。”欧非声音有些古怪地道。
阿特拉斯一听这话就突然生起一股极为不好的预感,他抬起头,马上就看到了温妮莎。
她的双手被几条细藤缚在一起,身体靠着粗壮的树干,就那样被吊在空中。她的头低垂着,看样子已是不省人事,全然不知一身黑色法袍已被撕扯得破破烂烂,露出白玉也似的肌肤。
阿特拉斯眼睛瞪得直直的,这当然不是因为半裸美女的诱人身体,而是她身上的……伤口!
阿特拉斯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和欧非还能活着了,原来眼前这个可怜的女子才是他们中的第一个牺牲品。妖树上有数条血色根枝拧在了一起,形成一个锥状的利器,而这个锋利的凶器此时恰恰出现在温妮莎腹部的血洞上。鲜艳的血液早已顺着温妮莎的嘴角、肚子上殷红一片的创口淌了下来,在这副白玉般美丽的身体上涂上了一缕缕艳丽的红线,于是之后的血液便顺着早已开辟好的渠道缓缓流下,自妖冶的红唇一直淌落到那双熟悉的黑色马靴上,在靴子的尖端处汇集成一点一滴的血珠,无助地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