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一个撑得满满的巨大水袋被骤然斩成了两段,血红色的液体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从树干的断面处狂喷而出。如赤色的喷泉般绚丽壮观。
激射而出的血泉几乎溅了措手不及的阿特拉斯一身,他放下遮挡住头部的双臂,看了看身上到处都是的“血迹”,开始后悔刚才为了加快攻击节奏而没把身后的盾牌摘下来。而这些略微粘稠的液体也确实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搞不好它们真的是血也说不定!想到这里,阿特拉斯不由得从心底下直泛恶心。圣骑士不会逃避必要的战斗,但流血毕竟不是这些神圣武士们希望看到的事。
不要说站在妖树近前的阿特拉斯,就连十几米开外的欧非和温妮莎两人都险些被这场腥风血雨波及到。欧非在第一时间用左手将温妮莎揽入怀中,右手则举袍挡在身前。但温妮莎并不领情,马上用力挣脱了出去,还气哼哼地瞪了欧非一眼,似乎怪他多管闲事。欧非只得自嘲地苦笑了一下,难得自己一片好心准备用珍爱的法袍为美人遮挡污物,结果人家却不领情。唉,还真是让人尴尬啊!
受此致命一击,妖树失去了继续作战的能力,所有的枝蔓全都无力的瘫软在地,抽搐、痉挛着。随着“血液”的大量流失,这些原本色泽鲜艳的枝蔓也慢慢地开始褪色,愈发变得灰暗。此时已经不再是“一棵”的妖树亦失去了全部活力,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急剧萎缩下去,很快便加入了在随处可见的众多枯死老树的行列。
战斗结束,血斑泥沼重归平静。
阿特拉斯从容地收剑回鞘,这才转过身来。
或许是惊讶于圣骑士刚才的勇猛,此时此刻一身血污的阿特拉斯在两位法师的眼中竟似完全变了一个人。狂战士?这个词在欧非和温妮莎的脑海里不约而同地闪现出来。把一位圣洁高贵的圣骑士看作狂战士,这可是不是什么有礼貌的事。当然,想归想,真相谁心里都清楚得很,何况当这位嫉恶如仇的年轻圣骑士站在邪恶的面前时,即使把他看作是一个狂战士也不为过。
狂热的战士……恩!欧非心里暗自嘀咕着:这棵古怪的妖树的精神攻击确实异常诡异且强大,自己居然不知不觉间便着了道。倘若不是坚毅如钢、心如磐石的圣骑士挣脱出妖树的精神枷锁,恐怕这一行人就难逃厄运了。
欧非则在暗怪自己精力不集中的同时,更进行了深刻的反省:以往一直认为自己的精神防御体系已经构建得很完美,没想到今天却轻而易举地栽在了幻术上面。这个学派虽然往常未曾重视过,却也可以说深谙各种破解之道,且从未在此方面翻过船。如今看来,自己的破绽还是蛮多的啊!想到这里,欧非不由得叹了口气。不过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失败能带来更多的经验,亦能有针对性的发现问题。只有历经千锤百炼,才能变得无懈可击!欧非从不气馁,与其回避问题倒不如想办法彻底解决掉它!这便是欧非的思考方式。因此,即便困难再大,欧非也会抱着乐观的态度,积极地去面对。
“你太会自我安慰了。”欧非想起一位好友曾经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呵呵,即使这是个坏习惯也好,总之这辈子是改不了啦!想到这里,法师的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会心的笑意,但他很快便又重新皱起了眉头:唉,这个妖树的手段确实够高明,一时还真想不出什么破解之法,咋办?……恩,还是放到以后再说吧,等有时间慢慢研究好了。唔唔,对了,最近还得继续考虑一下以前未完成的那些课题,恩……还有与不死生物大帝的战斗也得适时总结一下,有些战斗步骤似乎处理得不是太好。恩恩、还有一大堆遗留下来的零七八碎的小问题呢……唉呀,也太多了吧!冥思的时间有限,安排不过来呀!……总之,这件事还是先排后面去吧。哦,不过、我得采点素材回去以备研究之用……
其实欧非静心冥想的时间并不算长,不过在另外两人的眼中,他的神态更像是在发呆。
阿特拉斯早已走了回来,他很知趣地没有打扰沉思中的欧非,而是微笑着对温妮莎道:“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啊!是的、我没事。”有那么一瞬间,温妮莎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之色,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她知道欲对自己施暴的欧非和阿特拉斯都是妖树制造出的幻觉,但这个影像却过于逼真,以致于自己还很难马上摆脱掉它们。
阿特拉斯也注意到温妮莎反常的表情,但他并不知晓事情的真相,还以为是对方反感自己身上的“血污”。圣骑士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一身银白色的盔甲已被染成了灰暗的血色,还发出一阵阵令人厌恶的血腥味。
阿特拉斯赶忙后退一步,歉意地对温妮莎道:“不好意思,我的身上有点脏……”
“没关系,我不介意。”温妮莎低头幽幽地说道。两者的反差实在太大,于是幻境中那个穷凶极恶的虚伪圣骑士终于被温妮莎抛到了九霄云外,而她的思绪也飘回到现实。抬头望了眼已枯萎的妖树残骸,温妮莎对阿特拉斯问道:“是你救了我,对吗?”
阿特拉斯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温妮莎柔声道,她似乎不习惯向别人道谢,说话的同时不由自主地又把头低了下去。
阿特拉斯又是一愣,不曾想平素凶蛮无礼的温妮莎竟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呃,这个……”阿特拉斯向来不擅长应付此类场面,连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其实……救你的是欧非……”
“是吗?”从温妮莎的表情来看她对这个答案似乎持怀疑态度,而且还掺杂了一些不爽的神色,难道说欧非在哪儿得罪她了不成?
不等阿特拉斯仔细去想这个问题,温妮莎又续道:“这么说,你也是被欧非救的了?”
“这倒不是。”阿特拉斯实话实说。
“哦?”温妮莎眼睛一亮,目光中充满了期待。阿特拉斯招架不住,只得将事情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
“哼,这个欧非,我就知道不会是他一个人的功劳!”温妮莎气哼哼地回头想挖苦欧非两句,用以纾解自己心头的郁闷,却惊讶地发现目标消失了。
欧非不知何时跑到妖树的残骸那里去了,他背对着二人蹲在那里,专心致志地摸索着什么。
“喂!”温妮莎没好气地对他喊道:“你在那儿磨蹭什么呢!我们可要走了!”
欧非闻言忙回身摆了摆握满枯萎枝蔓的手高呼道:“马上就好!稍微等我一下!”
“嘁!”温妮莎从牙缝中挤出一丝不满:“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他好像在采集标本,”阿特拉斯把头转回来,面对着温妮莎道:“或许是准备拿回去研究吧?”
“所以说他很麻烦嘛!”温妮莎微微撅起小嘴道。
呵呵,那个刁蛮的温妮莎又复活了。阿特拉斯苦笑一下,无言以对。
好在欧非的动作还算迅猛,过不多时便喜滋滋地一溜小跑赶了回来。看他两手空空、身上也不像藏着东西的样子,阿特拉斯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刚才的判断来。当得知法师是用自制的可变幻大小的魔法道具作为容器,并且其中涉及了大量空间魔法的知识之后,阿特拉斯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告诉聊意正浓的法师自己虽然很感兴趣,却完全无法领悟到其中的真髓。
而唯一有可能理解欧非的温妮莎却根本没有和他探讨这种神奇的魔法器具的兴致,她只是朝着妖树残骸的方向淡淡地说了一句:“还是烧了它吧。”
很快,无情的烈火便在妖树的尸骸上肆虐起来,它吞噬、撕扯着周围一切的可燃之物,彻底终结了血斑泥沼中这个可怕的魔鬼,也宣告了噩梦的结束。由于队伍中没有红法师,于是大伙儿需要为这一切付出一个火把和一粒火种的代价。
没人有耐性等待这一切的完结,谁也不能肯定在这片庞大、阴森恐怖的血斑泥沼中不会有第二棵同样的妖树存在,搞不好还有更强大、邪恶的物种在暗中对自己虎视眈眈呢!于是大伙儿在火势刚起时便立刻着手准备离开。所幸战马此时业已苏醒,它们仅仅是沉睡了一会儿,无论是肉体还是心灵上都没有受到什么实质的伤害——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鉴于一切都很顺利,于是众人得以在第一时间里离开这个不祥之地。
三人快马加鞭地驰离这片令人印象深刻的血斑泥沼,沿着略微有些泥泞的小路回到了前进的正轨上。直到稀疏的旅人出现在视野里,他们才敢把速度逐渐放缓。战马发力狂奔了许久,早已疲惫不堪,此时总算能把绷紧的肌肉和神经都稍稍放松一下,于是都不失时机地大口喘着粗气。
死里逃生的三人亦松了口气,心中不约而同的同时做出了一个决定,那便是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会踏入这片恐怖的“血斑泥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