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
楚英又一次被李辰从酣睡中唤醒,她恼火怒瞪,表示老娘今晚睡定这张床了,你爱见太子见太子,想回家自己回家,跟老娘木有关系,老娘只想一觉睡到天亮,不想再起床瞎折腾。
李辰摸摸鼻子上的吐沫星,自认有愧,一句不敢回,给楚英盖好被子,自己在软榻上半躺半卧休息。
天蒙蒙亮,楚英伸懒腰起床,瞥见李辰半蜷缩身子睡在窄小软榻上,回头再看看自己霸占的华丽双人大床,心里微微一抽,抱起被子盖在李辰身上。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给他补被子,也未晚吧?
楚英倒是冒出女汉子想法,想把大床补给他,但是捏捏似有还无的肱三头肌,老老实实当柔妹子。
趁着李辰没醒,她又塞了个柔软枕头,可怜兮兮的软榻华丽变身,有被子,有枕头,有……人算不算。
可是盖上锦锻被子,枕上绣花枕头,沉睡的人仍然叫人怜惜。这张熟悉的睡脸,拧着眉头,眼皮颤动,嘴角紧抿,似是做着不轻松的梦。而清醒中的这张脸,始终从容微笑,云淡风清,仿佛世间没有难心事。
轻轻叹息,抚平拧结眉头。
“阿兰……”
梦呓让她一惊,飞快抽回手,假装什么也没做。
天快亮了,她凭窗倚栏,让清凉的风和轻柔的白纱抚凉发烫的脸。
街上响起马蹄嗒嗒声,车轮滚滚,宿眠一夜的宾客逐渐离开百香楼。
月儿睡得好吗?
芙蓉今天还吹埙吗?
她关心起百香楼里认识的人,但骗得了一时,骗不了真心,她满脑子回荡梦呓,关心阿兰究竟是谁。
啪!
她拍打自己脑门。
楚英你清醒清醒,辰哥有喜欢的人,该替人家高兴才对!再胡思乱想,拖出去枪毙五分钟!
楚英你莫要忘了背负的救命大恩,有胡思乱想的功夫,不如考虑如何进京,重新规划人生!
人生……她一阵茫然。
捂住脸,泪流下来,她想回去,回到那个有父母兄妹,朋友同学的世界,虽然那里的空气布满雾霾,食物安全充满隐患,但毕竟是出生长大的世界,如鱼得水适应那里的生活,一言一行不必拘束,生活有明确目标,浮躁但踏实安稳。
“阿英?”
听到呼唤,她扭头回望软榻,晶莹泪珠挂在脸上。
熹微的光透过轻纱,朦胧照亮少女身姿,李辰不知怎地,竟觉得楚英若即若离,要告别这个人世。他惊怵发慌,揭开被子,全无优雅跑过去,张开双臂,紧紧搂抱楚英。
“你!你干什么!放开我!”楚英瞬间脸红到脖子,胸口扑通扑通擂鼓。她没头没脑挣扎,非但没能挣脱,还把眼泪鼻涕蹭脏衣襟。
“我怕你想不开……”李辰说话没有底气,因为楚英来回磨蹭,刺激得他口干舌燥,胸口剧烈起伏,同样脸红到脖子。
“你才想不开!你全家想不开!”楚英气得跺脚,就算她想不开,也不会选择跳这么低的楼层!
李辰倍受委屈,认真解释:“我没有想不开,家人也没有想不开,除了你……”
这是红果果的调*戏,两天居然重复两次!楚英火冒三丈,仰脸瞪他:“别开玩笑,放开我!”
李辰搂得更紧,烫热气息吐在怀里羞愤交加的脸上,真诚道:“我不敢放,怕你骗我。”
“信不信我咬你!”楚英呲牙咧嘴,露出森白小虎牙。
李辰微笑,定定看她。
楚英看这微笑很不爽,张扬小虎牙威胁:“老实交待,阿兰是谁,否则——”
微笑僵住。
嗯哼,很好,扳回一局。
“快交待!”
“你从何得知阿兰……”李辰艰难开口。
楚英催促得急:“要你管!快说她是谁,否则我真的跳楼!”
李辰总算见识女子不讲理,但他并不厌恶,相反,觉得呲着小虎牙的楚英异常可爱,让他忍不住想亲啄一口。
他黯然摇头,飞快打压这个不该出现的想法,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相见恨晚!
“我曾承诺林阿兰,娶她为妻。”痛苦说出事实,目光飘忽,不敢看楚英。
“原来嫂子叫林阿兰啊!成亲大喜事,高兴点才对啊,恭喜,哈哈!”楚英干巴巴大笑,忽然眼睛难受,低头揉擦,然后鼻子也难受,酸酸涩涩,两只手不够用,索性抓起不顺眼的衣服往脸上抹。
李辰一动不敢动,任由楚英**他的衣服,他甚至期望楚英一直擦下去,永远不要离去。
楚英浑浑噩噩擦了许久,感到胃里空虚,急需填补,扔下手里的“绢帕”,脱开形同虚设的搂抱,大步朝外走。
“阿……妹妹去哪?”李辰僵硬着身子,踉踉跄跄跟随。
“填补胃部空虚!不关你事!”楚英甩袖,撇开距离,临关门时,复杂注视李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深深吸口气,克制情绪。“不要对我太好,你快娶妻了,我还没有找到倾慕之人,这不公平!”
哐!
门扇猛力闭合,震响李辰心扉。
楚英才出客房,转眼碰到提着水桶的月儿,时隔一晚,月儿改头换面,一袭鹅黄裙裳,描眉淡妆,活脱脱轻盈美丽少女。撞见楚英,她欢喜搁下水桶,拉住楚英的手,感谢说个不停。诧异楚英低头不回话,仔细一看,才发现楚英眼圈红肿,额头鼻尖原本擦伤处刺红渗血,眼角和脸颊都有哭过的泪痕。
“楚姐姐,谁欺负你了!月儿替你教训他!”月儿拿干净帕子沾擦血丝。
“没事,我不小心摔倒,不疼,真的没事。你知道哪里有饭吃吗?我饿得慌,能吃下一头牛!”楚英咧嘴朝月儿笑了笑,只是这强颜欢笑比哭难看,让月儿揪心。
“真的没事吗?姐姐你别骗我。月儿知道伙房在哪,可是姐姐身份尊贵,去不得。姐姐你在房里等着,月儿送完这桶水,立马端吃的来。”
楚英也帮月儿擦了擦汗。“你身子单薄,怎么让你提这么一大桶水?走,我带你找人评理!”
“使不得啊,姐姐,月儿新来百香楼,姐妹们不相熟,这桶水是月儿主动帮衬送的,其实一点也不沉。月儿在翠云居经常洒扫,干起活来手脚麻利,姐妹们都说月儿能干,很开心呢。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天,月儿就能和姐妹们熟络起来。”
“好吧,你忙你的,我上街找吃的。以后有什么麻烦——”楚英却说不下去了,她要钱没钱,要朋友没朋友,真遇到麻烦,指不定谁帮谁。
月儿笑着说:“多谢姐姐好意,月儿有信心,让百香楼里的人都喜欢我!”
楚英精神一振,拍拍她的手:“好样的!我相信你行!我也要加油,不能被月儿比下去!”说完双手握拳,比划加油姿势,振奋精神离开。
月儿望着快步远去的背影,目露思索,单手提水桶,轻松提起来。这时传来开门声音,改成双手提桶,脚步蹒跚。
“月儿,你可知舍妹去了哪里?”开门出来的是李辰,衣衫不洁,失魂落魄。
“楚姐姐下楼找吃的去了,大概去伙房了吧。哦,伙房在……”月儿好心指出伙房方位,李辰慌张离去。
“叫你欺负楚姐姐,下不为例!”月儿捏了捏粉嫩拳头,竟捏得吧啦响,然后单手提水桶,轻松快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