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决计不会和这楼管家愈走愈近的。
如今干爹王熙年事已高,酷爱炼丹之术,一年之中到有半年时间呆在紫金山清虚观,难得回府,与史夫人早就形同陌路。将家中及宫中织造事务一应交给王君实打理。自己落得个清闲。
“为何姨母要带发修行秀隐庵?”楚墨迷惑起来,这可奇了,只觉得和一个人有莫大的关系……王君实。
“哎,去庵堂修行之前,霜儿苦苦劝过姨母,怎奈她铁了心的要走。霜儿拦也拦不住不她,只得一路哭送她。”
白蒹葭一直不明白,为何一向刚强的干妈要选择以这样一种方式来度过她的余生?起初,她还以为是为了楚墨的死而伤心过度所致,现在想想,其中仿佛有隐情。
不为别的,就是她曾为此找过王君实,让他开导开导干妈。
可是这王君实只是半响,冷冷地说了一句话:“她这样的人,去庵堂都玷辱了那。霜儿,你可别也步她的后尘,好自为之。”
她听完心中大大的一颤。
楚墨心想:此事若君实愿意告知,定会知晓。
他看着在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楼总管,说道:“楼管家,你先下去吧,好生管着账,我得空自会过去瞧。”
楼管家听完此话,心中紧张,腹中在盘桓对策。
退下出去了。
白蒹葭见此时,只剩下她和楚墨,想起了楚墨的三年之约。不由柔声说:“霜儿有一问想问墨哥哥。”
“请说。”楚墨坐在平常坐那把檀木椅上。喝着茶。
“不知墨哥哥的三年之约,是否依然有信?”
楚墨喝了口茶,慢慢放下茶托,道:“霜儿何必心急,三年之约,时期尚且未到,尚有二年。霜儿可慢着些过。”
白蒹葭听闻此言,脸上微微地泛红。说道:“霜儿自是相信承诺,相信墨哥哥。霜儿不过白问而已。”
楚墨笑道:“如此就好。霜儿可还有什么事?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楚墨有撵人之意。
白蒹葭岂会看不出,黯然地退下了。
胃里不知为何又翻腾起来。她想着,是得找个大夫瞧瞧了。
看着白蒹葭走出缀锦楼,这楚墨在这四周无人之时,叹了口气,理了理自己的心思。
他这几日冷眼观察,这府里素日忠心的好些下人,如今已然找寻不着。
剩下的尽是些阿谀奉承之徒。他去看过徐嬷嬷,被丫鬟们告知,已然被她一个远方亲戚给接回去养老了,府里的养老院形同虚设。
就连素日归湮月贴身的小丫头翠叶儿,也被遣着往活计最累的洗衣院了。书房丫头篆儿被楼管家配人了。
如今的楚墨,其实不需什么丫鬟仆人。
有了在胡蝶峰谷里的半年,他已经会做世上男人会做的所有事。
他对自己在楚府豪奢的生活,着实已是心生厌倦。
对楚府的现状,他已看出端倪,有了对策。
如今所做的,只是要寻找一个突破口。
这几日的楚墨,就独呆在自己的墨玉楼,偶尔拿起那块白玉玦,细细端详。
就在某一日的午后,他在冬日却沉沉地小睡了会。
醒来时,听到下人们来报:“少爷,府外有人找你。”
楚墨听了,慵懒地说道:“是谁?”
下人吞吞吐吐地说:“是以前府里的姨娘。”
还是楚墨已经宣布死了的人。
楚墨听了,心中划过波流,但是嘴里却说:“不见。”
既然已经写了那样的信,言下一意就是让归湮月不要有一丝的勉强。
何夕,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吧。
可是仆人依然不肯走,说道:“姨娘说,她是到府里来还一件东西的。说少爷务必见她。”
楚墨半响沉吟道:“让她进来吧。请她在正厅等我。”
归湮月从大门步入楚府的时候,立刻就引起了喧哗。
无耻的被休之人居然又踏入了楚府?她难道不是和刘几道双宿双飞了吗?
为何又要回来?
今时今日的归湮月经历过大喜大悲,生死离别,早就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了。
她只是淡淡地笑着,仿佛是第一次进府。
白蒹葭处。早有蔷薇红烟等人告诉了她。
许久不见的故人,自是要见见的。
就在归湮月在门外得到通报,步入大门的时候,迎面不偏不倚来了一个女子。
她立在归湮月前面,说道:“不知一个已被宣布死亡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有什么脸面回到楚府?”
归湮月就笑着说:“这都托你的福。只是如今,死而复生的我,活的很好。让你失望了。”
“让我失望不打紧,只是,如今的楚墨,只怕将你忘得一干二净了,你还来做甚?我都替你害燥。”
她白蒹葭自是不知楚墨和归湮月之间的渊源。
“我来或我走,都与你无干。”归湮月不紧不慢地说。
“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女人。”
“这说的是你自己吧。白蒹葭。”归湮月看着她。
白蒹葭觉得这归湮月似是和以前完全不一样。气场迥异。
“我倒要看看墨哥哥是如何地把你轰走。”白蒹葭娇笑。
归湮月看了她几眼,没有回答,向正厅走去。
她心里知道,楚墨在正厅见她,已然是将她当做客人了。
这是在疏远她。
她步入了正厅,深深呼吸,楚墨还未前来。
看着她进府时,下人们的窃窃私语。她居然没来由地感到好笑。
手中握着价值连城的墨玉玦锦盒。她思绪良久。
想着那两只玉玦碰撞在一起清脆如天籁的声音。
眼光出神地看着厅外。
厅外也正踱步走进一人。是半月不见的楚墨。
看着他身上的华服。想着在谷中帮他织补的麻衣草鞋。
她露出一丝苦笑。他是正确的。
楚墨早就看见了这一抹娴雅的背影。
只是这几日在府里暗中盘查,不知这归湮月居然是孤身一人来到孤蓬城。
“归姑娘请坐。”归湮月看着他,果然是恢复记忆了。
也记得她的原名了。
是,他们曾是一对已有盟约的未婚夫妻。
如何不知对方姓名?
“楚少爷还记得我的名字?看来,真是恢复的不错。我竟是一点未曾看出。”她笑道。
楚墨避开她的目光,沉声说道:“过去的事,楚某不想提。归姑娘也休要提起。人各有志。”
“不错,楚少爷,好一个人各有志。今儿,我是来还东西的。这也算是志吧。”
说着,她把手里的墨玉玦锦盒缓缓放到檀木桌上,说道:“这个东西,我留着没有任何的意义。是该还给你的时候了。这本就是你郁家的东西。”
楚墨看着这只锦盒,心中自是波涛起伏,是的,还了这个东西,从此她就和他再无瓜葛了。
历经和她一起出生入死,在她的心中第一位的也只是刘几道。
如何不是呢?
他收起哀伤,缓缓说道:“归姑娘何必这样执着,这个,就当我楚某送给你的礼物。希望你和刘几道,恩爱一世。”
呵呵,是么?楚墨,你果真是这样看我的?如此看来,你根本就没明白我的心。
罢了罢了!
“这墨玉玦是你郁家的家传之宝,本是留着你未来妻子的,你我既已至此,何必勉强于我。我收着可不是天大的笑话?”
归湮月笑着,沁出了眼泪。
继而说道:“我走了。从此两不相欠吧。”
“归姑娘不能替我先收着么,越是珍贵的东西,越是要当面交付才可贵。我还想着二年后我和霜儿的大婚之时,你能亲手当面交付于霜儿!”楚墨背过身子,对着壁,缓缓地说道。
哦,他果真是这样想的么?
只是,这种凌迟之刑,也未免太狠了罢。
“难得楚少爷有心,这么说,我倒不得不先替你们保管着了。希望到时,楚少爷依约前来收取。”
她凄然一笑,着看着楚墨。
“如此就谢过归姑娘了。”楚墨回避她的眼睛。
“不用谢。只是既然楚少爷以我为归姓,那么,我想着,楚少爷是否也要认祖归宗的好?”她想着楚墨既然是郁家的唯一后人,为何不恢复郁姓?
楚墨略一沉吟。他不是不想,只是一切时机未到。
说道:“归姑娘也管得多了些吧。这是我的家事。”
“那是我造次了,如此告辞。”归湮月捧着这只楚墨口中代为保管的玉玦,快步出正厅。
忽地想起了府中的翠叶儿。
这翠叶儿想来在她被楚墨宣称死亡后,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不知如今还在不在?
当下,一个沉吟,又折回到正厅。
楚墨早就看见了她微微沉吟又转回来的身影。
这是为何?
但是,就算能够再多看她一眼,他这些掩饰都是值得的。
“怎么又回来了?莫不是这府中繁华,你又舍不得走了?”楚墨道。
“楚墨。”归湮月直接叫他楚墨,“以前和我住在蓼风轩的小丫头,翠叶儿如今上哪儿了?”
她心中十分担心翠叶儿的安全。
“我楚墨府中难道会逼死人么?她自然是好好的。”
他看着归湮月一脸认真的神情,没来由地说道。
“楚墨,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归湮月放低声音道:“如果,你同意的话,请让我将翠叶儿带走吧。她对于我而言,也是一个妹妹。”
“难道我堂堂楚家,连一个丫鬟都养不起么?”
“楚墨,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每天都能看到翠叶儿欢欢喜喜的。”
那你就别走,到我的身边来。我会待你始终如一。
楚墨差点将这句话脱口而出。
“姑娘,你不是观世音,你救不了所有人,收起你的爱心。”楚墨戏谑。
“楚墨,如果你不愿意,那么就算了吧。我自有办法。”
面对着如此的他,她不愿意多费口舌。
“你能有什么办法?带着翠叶儿私奔么?”
归湮月看着眼前的楚墨,心中在追问,这,还是那个谷中无邪的今夕么!
一个男人的心,原来可以藏的这么深。
她认认真真地从上到下看着他,一言不发,突然低叹一声,扭头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