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云萝、绿萼两人一路上行色匆匆地往城西方向赶,待过城东大桥之时,一辆翠幄青油车迎面而来。
“云萝!”
黑马嘶鸣一声,戛然而止,从马车幄帐中伸出了一直修长白皙的手,手的主人此刻正笑容满面地看向了庄云萝她们。
“大少爷!”绿萼甫一见到庄云逸的面儿,便赶紧行了礼。
“大哥!”庄云萝很不自然地喊道。
庄云逸冲着庄云萝说道:“上来吧!”
庄云萝一愣,但看着庄云逸整个身子都靠在了车辕上,朝着庄云萝她们伸出了手,于是她便也不再犹豫,就着他的手上了马车,绿萼陪着车夫坐在帐外的车辕上。
“这是去哪儿?”坐在马车内的庄云萝浑身都感觉不自在,便假借由头问道。
“我刚从老师家里出来,现在打算去城南衙门口接个人。”庄云逸回道。
“哦,是谁啊?”说完这话后,庄云萝的脸立马红了,心里直道,真是笨蛋,人家去见什么人关你什么事?
“一个朋友。”庄云逸看似漫不经心,却没有多说。
庄云萝心里系着方才的事,也没有再多理会他,马车行驶一路倒还平坦,绿萼也时不时地掀帘偷看,庄云萝见状瞪了她一眼,绿萼便不敢再偷看了。
一炷香过后,马车停止前行。一直闭目养神的庄云逸突而开口说道:“到了,下车吧!”
庄云萝恍然一惊便要起身。
“砰……”脑袋儿与脑袋儿相撞。
庄云萝、庄云逸两人皆错愕地看着对方,庄云萝的脸一下子都快滴出血来了,想不到老娘两世为人,竟然碰见这个比自己不知道小了多少岁的男人都开始变得不正常了。
庄云萝强掩尴尬,冲着庄云逸讪笑:“大哥,你先请吧!”
庄云逸一时也难堪了起来,这马车里空间狭小,偶有磕碰也属正常,只是庄云逸在面对这个与以往完全不同的三堂妹之时,心里竟然产生了一种异样情绪,这种情绪别扭至极。
庄云逸当下也不再说话了,直接跳下了马车,待站稳后想起了仍在车驾上的庄云萝,回身便对其伸出了手。
庄云萝假装没看见,冲着早已下了车辕的绿萼嗤骂道:“还不快过来!”
绿萼闻言赶紧过去,庄云萝就着她的手下了马车,然一旁的庄云逸倒依旧风轻云淡地缩回了手,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庄云逸你可来了,真是让我好等!咦,这是谁啊?”说话的是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年长着一张圆润饱满的小脸,粉嫩嫩的嘴唇此刻撅得老高。
“他是我弟弟。”庄云逸不假思索地说道,却引来庄云萝的一阵侧目。
“好个俊俏的孩子,瞧这双灵动的眸子,就是皇宫藏宝阁里的夜明珠都不及一分呢!”少年细细打量着庄云萝笑吟吟道。
“公子过奖了,公子你才是龙章凤姿,天质自然!”庄云萝见少年语气里尽是高人一等的气息,便猜测他定是生于王侯将相之家,自然便对其客气了起来。
“呀呀呀,这小子倒挺会说话的,比云逸你要厉害得多!”少年盯着庄云逸打趣道。
庄云逸淡笑道:“好了,别在这里傻站着了,找个地方坐坐吧。”
于是这一行人便随处挑了个客栈要了间包厢。
厢房里一张紫檀木几上围坐了几人,正是庄云萝他们。
“子薛,这段时间去哪儿了?我几次三番遣下人去缘香阁内找你,都说你不在。”庄云逸开口问道。
那叫子薛的少年一听这话脸色飞上一抹嫣红急道:“前段日子我家里有事,便一直没去缘香阁,后来也是听里面的下人说你来找过我!”
“原来如此。”庄云逸恍然,又问道,“一切可还安好?”
子薛坚毅地点了点头回道:“是我大哥和父亲之间发生了矛盾,不过现在总算是缓和了,想必过不多久一切都会和好如初的!”
“那就好!”庄云逸欣慰一笑。
一旁的庄云萝盯着眼前这一问一答的两人,显然这二人都忘记了她的存在,庄云萝倒也乐得自在,招呼着店里跑堂过来,要了几样店里的特色菜和糕点,便又低着脑袋儿和身后跪坐着的绿萼攀谈了起来。
“小姐,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绿萼低声抱怨起来。
庄云萝皱了皱眉头,半晌看着对面这有说有笑的两人,心里暗自苦恼,早知道就不跟来了,瞅这时辰太阳都快下山了,这两人叙旧起来,还真是不知疲惫啊,不管了,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反正今日有这两人在,总不消得要她自己做这个冤大头吧!
“再等等!”庄云萝低声回着绿萼的话,绿萼看着安然自若的庄云萝,便也没再说话了。
等菜上来后,庄云萝便兀自大快朵颐了起来,有时候还给身旁的绿萼捎带点糕点之类的,反正眼前这两人是津津乐道,估计也是不饿的。不一会儿,庄云萝就把东西全消灭了,正打算向绿萼要丝帕子擦嘴时,一只手伸了过来。
“怎么吃的满嘴都是?”庄云逸拿着丝绢的仔细地为庄云萝擦拭着嘴角,脸上扬起一抹无奈的笑容,庄云萝脑子霎时一片空白起来,为甚么会这么像?
那个叫子薛的少年一直看着他们神色不变,但是说出的话里竟带着一股酸味:“知道的以为你们是兄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干嘛呢!”
这句话一下子令三个人脸红耳赤了起来,庄云萝、庄云逸不在话下,就连庄云萝身后的绿萼也跟着脸红了起来。
“我自己来吧!”庄云萝赶紧接过丝绢,自己随便抹了几下,便又道,“等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对了,云逸你知道吗?我父亲让人给我从大越国带了很多稀奇玩意儿,改日你到缘香阁去,我拿给你看!”子薛突而话锋一转,庄云萝的紧绷的心弦一张子又张开了。
“嗯,等改日有时间一定要好好欣赏一下!”
庄云逸的话令子薛眉眼弯弯了起来,一旁的庄云萝愈看愈觉得眼前这个子薛太诡异了,这行为举止哪里像是一个正常男子该有的?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子薛眼里他对庄云萝也同样好奇得很。
待庄云萝回到庄府别院的时候,已是晚霞满天了,院里众仆役还没回来,庄云萝让绿萼煮了茶,两人一块儿品味,期间绿萼的眸光一直偷偷扫视着她,却又在她快要察觉的时刻,徒然转移开去。
庄云萝也不是个瞎的,便直接开口问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
“那你一直盯着我看干嘛?”
“只是觉得小姐和以前又不一样了!”绿萼思考了很久,才回了这句话。
“哪里不一样了?”庄云萝好笑地问道。
“说不上来,但就是不一样了!”绿萼斩钉截铁道。
庄云萝笑笑:“也许吧!”
这是一个黑暗地几乎透不进光线的屋子里,高高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位端庄的妇人,妇人身旁立着两位年逾中年的嬷嬷,这两位嬷嬷之间的其中一位体态丰腴,膀大腰粗,另一位骨瘦嶙峋,双目放光。
底下跪着一人,身上穿着深青色的长襦裙,发鬓斑驳着黑白二色,被岁月鸿沟侵蚀的脸上流露出了惊恐。
“金妈妈,你自个儿说说是怎么办的事?”端庄妇人轻启朱唇,一只保养的很好的纤纤玉指轻轻按揉着鬓角下的太阳穴。
“奴才该死!”金妈妈将头紧紧贴着地面撞击后发出了响亮的磕头声。
“你的确该死!”端庄妇人眸光利芒一扫,她身旁那位丰腴妇人便行至金妈妈身前,厌恶地看了一眼跪着的金妈妈就是狠狠的一脚,这一脚便把人踹得四脚朝天了。
“哼,没用的东西!”丰腴妇人朝着金妈妈啐了口水,金妈妈心里叫苦不已。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端庄妇人的嘴里发出阴冷笑声,“曹妈妈,这人就交给你处置了!”
端庄妇人身旁立着的那位瘦骨嶙峋的嬷嬷脸上露出嗜血冷笑,慢慢朝着金妈妈走来,那金妈妈唬得脸都绿了,嘴里直呼道:“夫人饶命啊!夫人!”
金妈妈看着愈来愈近的曹妈妈,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绝境了?不,这不是绝境,还有希望,只要有人死!
“夫人,我有法子,这一次一定会让那丫头死无葬身之地!”
“哦,那你可别再让我失望了!”
端庄夫人的话一说完,曹妈妈也停了脚步,金妈妈悬着的心一下子落了地,那为丰腴妇人鄙夷地看了一眼她后,与曹妈妈并肩跟着端庄妇人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