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仿佛被狠狠的攥着,如同缺氧的鱼,在水中奋力的挣扎着跳出水面,汲取那一点新鲜的空气。
我不能不怕,脑子里的纷乱纠缠在一起,好像要炸开一般,红萼拿着药丸塞到裕嫔嘴里,灌了一口水,裕嫔娘娘却是根本咽不下去,反而被呛到了,水混着药丸的颜色滴落在浅紫色蝶恋花绸衣上,格外的触目惊心。
我一把夺过药盒,在茶盏里化开,一边给裕嫔灌药,一边道:
“娘娘,你要挺住,一定要喝下去,能喝多少就喝多少,一定要喝……”
不管有多少药汁被呛了出来,不管裕嫔被呛得有多厉害,甚至有药汁从鼻腔里淌了出来,我的手颤抖着,但仍然坚定的往裕嫔的嘴里灌着。
也许真的是药汁起了作用,裕嫔的喘息平复了一些,至少不像刚才一般泛着淡淡的青色了,她的眼睛盯着我,带着执著,也带着悲哀,努力的咽下被送到嘴边的药汁。
红萼的身体仿佛一下子垮了下来,腿上一软,跌坐在榻前,在一旁断断续续的着喃喃自语:
“怎么会这样,刚刚还好好儿的…….”
“娘娘已经很久没发病了……..”
“这几天胎动的厉害,娘娘脸色不好,王太医已经开了方子…….”
“今早儿还说感觉好多了……”
门外的疾步声打断了她的话,她急忙扑过去开了门,急声问道:
“太医呢?!”
宫女的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狠喘了了几口气,回道:
“皇上去太庙祭祖,半途龙体不适,太医院的太医都被叫走了!王太医被康郡王府叫出去了,丽贵妃肚子疼的厉害,剩下的戚太医也被叫去诊治了!”
“轰”的一声,我的脑袋一晕,身上发软,红萼的手却还紧紧的攥着宫女的手腕,厉声喝道:
“去丽贵妃处问过了么?皇后娘娘那里去请了么?!”
那宫女简直要哭出来了,断断续续道:
“皇上龙体不适,皇后不放心,也跟着去了,绿芜姐姐去了丽贵妃处,却被挡在外面,绿芜姐姐跪在殿外,丽贵妃却不肯见!”
我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匡拉!”茶盏狠狠摔在地上,支离破碎!
红萼的脸已经变的铁青,扭曲在一起,看起来分外狰狞:
“丽贵妃这个贱人!”
“裕嫔娘娘!”
绝望的哀叫声如一把锋利的刀,猛的划开我混沌的思绪。
刚刚缓和一点的裕嫔娘娘猛的挣扎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孩…….孩……孩子……..疼……”
我望着裕嫔娘娘的胸前剧烈的浮动,一股阴冷冰寒的感觉刺入尾椎,狠狠打了寒颤。
“啊——血——娘娘流血了——”
尖叫声刺入我的耳膜,我猛的回过身来,喝到:
“闭嘴——那个学徒呢?!刚刚煎药的学徒呢?!”
红萼抖着手向外一指,我推开她,扑进小厨房,却正对上一张惨白惊惧的脸。
心凉似雪,如坠冰窖。
我狠狠的盯住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想活命么?”
“裕嫔娘娘在流血。”
“如果你现在不去救她,那么咱们都得死。”
蹲在廊下煎药的少年……药味顺着风向飘进内室……出了这样大的事他却躲在厨房…….裕嫔娘娘的病很久没犯了……偏偏是今天,偏偏是他煎完药以后!
我唇角一勾,露出冰冷的笑意:
“一个后妃和一个龙裔给你陪葬,不知道你认为值不值得?”
没有太医,裕嫔娘娘说过,他是王太医的徒弟,那么,眼下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裕嫔的身体状况。
“哦,还要加上你的九族。”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我是疯了,才会说这样的话,我是疯了,才假装没有看到他手中沾着的橘红色粉末,我是疯了,还将希望放在这个人身上。
没有人愿意死,尽管人生来就是为了死去。
但是,当我看到他在厨房翻出一把火折子,抓起一把艾草向外跑去时,还是狠狠松了一口气。
在跨出门槛的那一刻,他忽然转过头对我说:
“不是我。”
看着他抓着草药的手紧紧握着,青筋隆结,我缓缓点了点头。
雄黄,生武都山谷,煌山之阳,采无时。辛、温、夺、平、寒、有毒。
浴兰节,本应喝雄黄酒,但裕嫔娘娘身怀龙裔,不能饮酒,更不能饮雄黄酒。何况华音阁不可能出现对龙裔有损的药物。
他手上刚才沾着的橘黄色粉末,分明就是雄黄。
少年一进屋子就闻到了血腥味,裕嫔在榻上哀哀叫痛,褥下染着点点红斑,红萼和另一名宫女正不住的给她擦汗。
告诫自己不要紧张,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默念着平时祖父的教诲,脑子逐渐冷静下来,一边吩咐把窗户打开,不等红萼说话,就向裕嫔解释道:
“娘娘哮喘症犯了,需要通风,外面风向已经变了,而且裕嫔娘娘已经见红,来不及煎药了,现在只能靠炙艾让龙胎稳定下来。”
听着他冷静的声音,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也渐渐恢复了理智,连忙照着吩咐打开门窗,又听他接二连三的指示道:
“红萼姑娘,马上就把稳婆叫来,娘娘情况不秒,炙艾只能让龙胎稳定一时,恐怕胎儿还是要早产了。”
“这位姑娘,马上去烧些热水,准备白叠布,越多越好!”
“呆鹅,过来帮我把艾草捆在一起,一定要紧紧的,马上需要炙艾。“
红萼与那名宫女听了吩咐忙忙去了,我也跑到他身边捆艾草,忽然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整整齐齐的摆着数十种银针,从中选出一支,对裕嫔轻轻道:
“娘娘,哮喘会影响我炙艾,先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