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下来了,对岸却更明亮了,一片连绵不断的水晶宫显露出来,有的直插到天上,就像水晶柱。
我和小弟都惊呆了,没想到世界上还真有这种景象。也许是我们这里一到天黑就静下来了,现在能隐隐约约听到对岸传来的声音:嘟--叭--嗒嗒……
小弟突然笑了起来。我很奇怪地推了推他,问他笑什么。他止住笑,说:“这世界真奇妙,就隔一条河,我们这边天黑了,他们那边的天就亮了。”
“那边不是天亮了,是地上发亮,你看仔细了。”
“那都一样,反正不像我们这边,一片漆黑。”他猛地叫了两嗓子,得意洋洋,好像那边的亮光是他发出来的。
我斜了他一眼,嘀咕:“幸好你的屁股上没发亮。”然后,我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屁股发亮就成萤火虫了。”小弟却像吃了兴奋剂,靠到我身边,晃着我,“哥,我们已经到了这里,为什么不到世界的另一半去看一看呢?”
我一下睁开眼睛,盯着他。月光下,他正抬头望着对岸。我说:“长脖子的话你都没听见吗?那边都是人,危险,搞不好,他们会把我们吃掉的。”
“我想,他们不会吃我们的。”他很认真地敲了敲自己的脑壳,“你想呀,他们吃大象和长颈鹿这样的大个子才够味,我们连塞个牙齿缝也不够,他们何苦要动嘴呢?”
他说得似乎很有道理,我无法反驳。可我知道还是不能过去,就不紧不慢地翻了个身,说:“想过去,好呀,我同意。可是,谁带我们过去呢?别忘了,你的一次飞行是过不去的。”说完,我望着月亮,等着小弟认输。
小弟望着河面,叹了口气,说:“唉,我要能像鹰那样,一飞几万里,就好了。”说完,在我身边躺下,不一会儿,就呼呼入睡了。
我却怎么也睡不着,睁大眼睛望着天空。我知道这里离家已经很远很远了,可是,我没有找到妈妈,因为我不认为蚁后是我妈妈。也许她根本就不在世界的这一半,而是到了世界的另一半。
我禁不住望了望河对岸,那里仍然像水晶般透明。
如果妈妈真的在那边,而我走到这里就回了,那不是太可惜了吗?可是,如果要过去,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里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谁会帮我们渡过去?除非,长脖子……
我有了主意,连忙推了几下小弟:“醒醒,别睡了。”
他支吾几声,根本醒不过来。
我放开手,想了想,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起来,我们过河去。”
这一招真灵,他腾的一下坐了起来,揉搓着眼睛,问:“真的吗?过河?”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脑壳,说:“我想了半天,觉得你是对的。我们已经到了这里,不过去看一下,太可惜了。所以,我决定过河。”
他并没有高兴得跳起来,而是定定地看着我,说:“你决定让谁带我们过去呢?不会是你自己横渡吧?”
“我有那么强吗?”我不屑地摆了摆手,“我想好了,只有长脖子能带我们过去。”
话音未落,小弟吱呀吱呀地叫起来了,等平静后,才说,“你是在做梦吧?他?他可从来没有渡过河,我敢肯定他连想都不敢想。没见他说起河那边的事,眼里都是恐惧吗?”
我严肃地盯着他,说:“我清醒着呢,只有他能带我们过去。你只要和我打个小配合,不怕他不去。”接下来,我把自己的计划对他说了一遍。
第二天早上,太阳刚刚爬上树梢,长脖子就从树林那边跑来了。小弟正在吸树叶上的露珠,我连忙喊:“快,他来了。”
小弟放下吸到一半的露珠,爬到我身边,就和我扭打在一起。
长脖子凑近树枝一看,就笑了,说:“不得了,昨天你们还说是好兄弟,今天怎么就打起来了?世界上的好兄弟我见多了,像你们这样的还是头一次呢。”
我把小弟分开,叉腰冲长脖子凶:“你还笑,都是为了你!”
长脖子吓得缩了一下脖子,一脸不解:“为我?我一夜都不在这里呀!”
“不在?不在就没你的事了?”我气势不减。
小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家伙不擅长演戏。
“看见了吧?他以为已经赢定了,气死我了!”我故意瞪小弟一眼,转向长脖子,“我和他打赌,说你是勇士,世界上没什么事你不敢做。可他偏说你是个胆小鬼,说你白长了这么大的个子,胆子还不如他大呢。你说我生不生气?”
长脖子已经生气了,用鼻子冲小弟吐着气,说:“我们是好朋友吧?为什么要说我是胆小鬼?”
小弟往旁边爬了爬,躲开长脖子的鼻子说:“朋友归朋友,胆量归胆量。我只说事实。”
“事实?你凭什么说我是胆小鬼?啊?”长脖子眼睛一瞪,很恐怖的。
小弟真的被吓着了,连忙躲到一片叶子后面,望着我,求援。
我上前一步,冲长脖子摆了摆手,挤了挤眼,表示我俩是一伙的,然后,指着叶片后面的小弟,说:“他说,打死你,你也不敢过这条河。”
长脖子愣住了,望着我,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谁,谁说,我不敢,不敢过河?”
我拍着手,故意踢了两脚叶片,说:“听见没,听见没,勇士说话了,过河算个啥?”
小弟伸出头来,刚准备欢呼。我冲他眨眼,他马上明白了,又钻进叶片后面,说:“说,谁不会呀?我要亲眼看他过去。”
我冲长脖子伸出手,示意他表态。他脸涨得通红,回头望了望河面,咬了咬牙,说:“我,我要过去了,怎么说?”
小弟接不上话,我连忙替他说:“他说过了,你敢过河,他就敢留在河对岸过一些日子。我们就一言为定,怎么样?”我上前拍了一下长脖子的鼻子。
长脖子向后缩了一下,脸上的肉抽动了几下,不自然地笑着说:“我,敢是敢,不过,要先问一下我妈妈,我怕她不同意……”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听说过吧?壮士死都不怕,还怕妈妈?”我冲长脖子握紧拳头。
小弟冲了出来,欢呼:“对,谁都不怕,现在出发!”说完,一拍翅膀,就飞到长脖子的头上。
长脖子犹豫着,准备转头向河里走。
我连忙喊:“等等我,我不去,谁当裁判呀?”
长脖子得救似的,把头伸到我面前,小声问:“我真的要过河吗?”
我从树枝上跳到他头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土,冲小弟眨了眨眼,故意提高嗓门说:“是勇士还是胆小鬼,就看你自己的了。”
长脖子走到河里,水没过他膝盖,他站住了,望着对岸,说:“这里我是经常下来的,一点也不怕。可是,再往前,妈妈就不让了,她说有急流,有险滩,有鳄鱼……”
“不不不不,什么也没有,只有水,从上面湖里流下来的水。只要水不没过你的头,就是安全的。”我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你的脖子是世界上第一长的,所以,你的头是最安全的,呵呵!”
“可是,可是我看到白花花的水就害怕。万一我的脚陷到坑里了,怎么办?”长脖子还是拿不定主意。
小弟大叫了两声,说:“我有办法。你就退着走,我们帮你看着。万一水要没过你的头了,你就往前跑,肯定安全。”
我一听,不屑地暗叫:这是哪门子的办法呀,但为了给长脖子鼓劲,我还是连连拍掌,喊:“好主意,真是聪明绝顶、万无一失呀!用了这种办法,就是真正的胆小鬼也不会害怕了,何况咱们的勇士呢?”
长脖子在水中跺了几下脚,把屁股转向河面,然后,一步步向河中央退去。
为了给长脖子鼓劲,我把小红教我唱的《蚂蚁之歌》改动了一下,扯着嗓子唱:“我们是勇士,非常了不起,世界再大,我们都能去……”
小弟也跟着我唱,嗓门儿更大。可是,我唱着唱着,突然有点伤心,因为我想起了小红、小白、小绿,还有妈妈(就是歪歪树)……
“别唱了,我都快被吵晕了。”长脖子的身体在抖,水已经淹到了头下面。
我回过神来,两头望了望,估计我们已经到了河中央,就说:“这儿就是最深的了,没什么了不起,趟过去,你就是真正的勇士。”
一阵浪打过来,长脖子呛了一口水,咳嗽不止。他拼命晃动了几下身体,像在挣扎,不过,很快就发现水真的下降了。他快速退着,发现水越来越浅,禁不住大笑:“呵呵,过来了,呵呵,没什么了不起!”
我一看,真的离对岸越来越近,就和小弟又高唱:“我们是勇士,非常了不起,世界再大,我们都能去……”
这回长脖子没有制止我们,还跟着唱起来,比小弟更加五音不全。
我们正唱得欢,长脖子突然惨叫一声,摔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