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9日写的东西算得上是最后一篇完整的日记。先不论内容的真伪,起码整体的记叙是有逻辑成分的。中间彩绪又停笔很长时间,再动笔的时候,就开始出现乱七八糟的词语和句子了,没有标明日期天气,没有任何日记格式。
精神病?哈哈哈
我不辛苦,因为痛苦的不是失去某样东西,而是失去这样东西带来的习惯
我有点儿怕了。害怕害怕害怕……
我感觉自己要消失了,已经不需要了
听不清,谁来……救救我
光,哈哈,我追到他了!
建吾,一起平静的生活吧。不要再扔下我了,这样就好了。
我要杀了彩绪
日记本的最后一页上写着“我要杀了彩绪”,然后整本就结束了。
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是谁要杀了彩绪?虽然笔记记得很乱,但是字体还是能够分辨清楚的,不论是最后的语无伦次还是前面的整齐有序,整本笔记确实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退一步来讲,就算是有人故意模仿彩绪的笔记,那么他的目的一定是不想被人发现日记的记录着是两个人,那么最后一句为什么又要光明正大的告诉大家自己要杀彩绪?
彩绪的精神究竟有没有问题?我联想到一个外表看来知书达理的女人每天在家里模仿丈夫还在世的样子,理所应当的做着两个人一起做的事,不由得产生一阵恶寒。
“这本日记,到底是什么意思……”早田开口道。
“这有什么好深究的,一个疯子写的东西。”柳撇撇嘴,一脸的不屑。
看到我们大家都不回话,他冷哼了一声,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们:“你们都看不出来吗?那个叫建吾的死了以后,这个女人就疯了,什么重现了建吾死的场景,什么不改变建吾还在世时的生活方式,都是只有疯子才做的出来呀。”
“可是,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早田问。
“很明显啊,她已经精神分裂,已经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了,我觉得她一定是装作建吾还在世的样子装习惯了,最后弄得自己都不得不相信,然后以为自己变成了建吾。”
柳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比划着动作:“现在这种事情不是有很多吗?明明死了丈夫,却不承认这个事实,把丈夫的尸体摆着床上,生虫长蛆了也不处理,外人问起,就说她丈夫得了慢性疾病,不能起身,不能活动,她自己演的理所应当,所以外人都信了,结果到最后她自己也信了。不要小看现代人啊,有几个不是心理变tai的?”
我瞟见身边的秦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然后皱着眉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一边点着头一边发出“哦”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认可了柳的观点。
“可是,如果你说的是对的,彩绪以为自己是建吾,那她为什么要杀了自己呢?呃,我是说为什么要杀了这个‘彩绪’呢”早田接着问道,“而且,彩绪是谁?她不是都变成建吾了吗?谁来扮演彩绪的角色?”
柳皱着眉头咂了咂嘴:“这就是精神分裂啊,一人分饰两角你明白吗?彩绪模拟的生活里面,两个人吵架了,然后她就以建吾的角色大发雷霆,说着要一定要杀了那个女人!”
“吵架就要杀人……未免也太严重了吧。”早田低下头嘟囔着。
“所以,你们就不要深究了,疯言疯语的,你们要是认真想,说不定把自己也给弄疯了。”
我笑笑,赶忙摆摆手:“先别这么早下定论,無给我们这个日记本一定有他的道理,6月19日之前记得所有日记,就算是事件很怪异,很奇特,也是有事情发生的逻辑在里面的,如果彩绪真的疯了,思路就不会这么清晰了,你们看她说的做饭、洗碗、遛狗,都是按照时间的顺序记录的,疯子能这么有逻辑吗?”
“没疯?没疯那后面乱七八糟写的那些是什么?”柳站起来,费这劲儿的用他仅剩的一只手把日记本翻到最后几页,把桌子敲得梆梆作响,然后推到我面前,“你说!这些句子里面能有什么逻辑?”
我被他突然来的气势下了一跳,那一瞬间,我绝对身体都抽搐了一下,但为了掩饰我的这么尴尬的反应,我还是极力绷着脸。本来想试图给秦发个眼神当求救信号,但是他却捂着嘴把头偏向一边,根本没有注意我,我看着柳紧绷到五官都要缩在一起的脸,便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柳看见我也不再抬杠,便一边说着话,一边做回了座位:“不过光生有句话倒是提醒了我——这个本子是無给的,我觉得这个無根本就是在耍我们,你听他平时说话就神经兮兮的,跟我们开个玩笑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日记前面的东西还能看得懂,后面写的真是一头雾水,6月7日那天,彩绪说她又看见了建吾死的场景,不是在梦里,说明彩绪在那时开始已经产生了幻觉,19日,彩绪一个人演着两个人生活的戏码,这是她精神已经濒临崩溃了,后面单独写的词句是她疯了以后的涂鸦?关于这些涂鸦的意义,我们深究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的,对不对?”早田不再接柳的话,自顾自的开始捋思路,但是却跳过了所有疑点。
坐在一边的真夜突然睁大了眼睛很兴奋的看着我们,她嘴里发出“呃呃”的声音,手上做出写字的姿势,我意识到她好像是有什么事想告诉我们,便赶紧搜集了一下衣兜里的纸和笔,推到了真夜面前。
真夜快速的写了几个字,然后把纸转向了我们。
“建吾的死会不会和彩绪有关?”
“我知道哦。”
真夜原本还要继续写,却被角落里突然传出来声音打断了。
顺着声音看过去,夏川正低着头,双手紧紧的钻着膝盖处的裤子,梳的高高的马尾从肩膀处垂了下来,正好挡住了脸。她浑身微微颤抖,嗓子发出轻轻的呜咽,像受伤的小猫咕噜咕噜的声音。
“夏川?”我叫了她一声。
她身体抖的更厉害了,手背的青筋明显的凸起来,骨节处泛着白,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只能看到她用牙狠狠地咬着嘴唇。
“喂,你怎么了?”柳也叫了一声,“别乱开玩笑。”
坐在夏川身边的真夜小心的拍了拍她的背。夏川一下子站了起来,瘦瘦的身体却有很强的爆发力,真夜一下子被弹开了。夏川仍然低低的埋着头,双手死死的捏着拳头放在桌子上,呜咽般的声音从喉咙处挤出来,越来越大。
嘴角突然弯起了一个弧度。
她在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突然爆发出来。尖利刺耳,一阵阵回旋在空荡荡的厅堂里,回音相互交叠,连绵不停止,有点儿令人毛骨悚然。她仰着头,单薄的身体里好像藏着一只野兽一样,好像时刻会失去控制。
“夏川!你冷静一点!”
秦低吼了一声,我看见他的双脚在发力了,已经做好了冲上前面的准备,如果夏川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他肯定能马上牵制住她的行动。
笑声突然停止了。
“你们那是什么表情?”夏川转过脸平视着我们,脸上还挂着残余的笑荣。
“光生,你躲在秦身后做什么?我让你很害怕吗?”
我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靠到了秦身边,一只手还扯着他的衣角。秦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从我手里把衣服夺了过去,虽然他紧绷着脸,我看见他眼睛里全是笑意。我有点儿不好意思,一边道着歉,一边把自己的椅子往旁边拉。
“我知道了,发生在彩绪身上的事。还真是和我一样呢。”
夏川这样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