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影最终与杨济明一拍即合,互相协助为慕世荣治病。待到晌午,慕世荣与莲花一道苏醒过来,老夫人悬着的心也回到了住处,高高兴兴的吩咐下人准备年夜饭……
慕世荣与莲花虽度过了危险期,但仍需两个时辰把脉会诊。为了方便跟踪病情,两人一道搬进了西苑,慕世荣住文影隔壁,莲花则被安置在文影的偏房内……
午后闲得无聊,却又不能撇下病人不管,文影只得无趣的趴在榻上看书,看的倒不是什么正经名典,而是取乐的乐曲,还是被太史令司马迁归为佞幸的李延年的作品《佳人曲》。
犹自哼唱,兴致倒也不错,越唱声儿越大,“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
忽一姑娘探出脑袋,向内偷看,见被发现了,也不慌张,娇羞一笑,道:“姑娘好雅兴,只是曲儿唱的不咋样,害的姐妹们都跟着走了腔!”
这姑娘名叫峮妙,是暂住府内的乐人,年后便要进宫献艺,姿色出众,嗓音优美,是侯爷的重点培养对象,他日能被皇上看重,便是她脱胎换骨,报效侯爷之时,也是位身不由己的苦命女孩。但她对侯爷的情意就犹如她的歌声,全府上下,众人皆知……
文影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只是见她行色冲冲,并没来得及打招呼,没想到她竟会亲自登门拜访,意外不已,连起了身,请她进屋坐下。
伺候在一旁的春梅春喜如获大赦,殷勤的给峮妙倒上茶水,“峮妙姑娘难得过来,一定要多坐些时候,否则我们家主子又得无聊的唱曲了!”
文影不满的瞅了她们一眼,自顾嘀咕道:“有那么难听吗?我怎么觉得不错呢!”
峮妙掩口笑了笑,“姑娘的嗓音很是优美,只是没有一字落在调上,乍听上去就犹如迷路的鹂鸟向同伴呼叫,所以奴婢就忍不住过来看看……”
文影撵了两个偷笑的丫头出去,自顾尴尬的笑了笑,“方才无聊,就胡乱的瞎唱,不曾想扰了姑娘练嗓,还请姑娘见谅!”
峮妙摇了摇头,捡起那卷《佳人曲》细细瞅了瞅,轻轻吟唱起来,声线细腻,柔化人心,余音缭绕,不绝于耳,如一缕春风拂面而过,惬意之极……
文影眼前一亮,忍不住赞叹道:“姑娘人美声美,他日入宫,定会收尽恩宠!”
峮妙淡淡笑了笑,并不十分高兴,轻抿了口茶水,“收尽恩宠又如何,终不过是件即将馈赠而出的礼物!哪能如姑娘一般自由自在的活着……”
文影为她斟满茶水,“自由?我自打进了这京城,便不知自由为何物!若姑娘不愿进宫,大可求求侯爷,让他继续留你在慕府!”
峮妙惊讶的望着文影,“姑娘不介意?”
“我?介意什么?”文影不解的看着她……
“姑娘难道不喜欢侯爷?今早的事……”峮妙直截了当的问道。
文影与慕世爵在东苑拉拉扯扯,“卿卿我我”的样子已经悄然在慕府流传开来,方才她回府时就连春梅春喜也嘀嘀咕咕说着这事,文影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爱理不理,毕竟有些事越解释越混乱,不如保持沉默。
本以为风头过去了,就没人再会注意这事,没想到竟有人“顶风作案”,直截了当的上门问个明白。文影放下半端起的茶碗,望着门外,目光黯淡下来,“我不知道!若只是萍水相逢,我也许会……”
“咣!”文影的话刚说到重点,外面传来碗碟摔破的声响,春梅领着两位长相俊俏,年龄比文影稍大的少年进了屋子,春喜端着破碎的汤碗跟在后面,垂眉颔首,不敢正视前方……
今个还真奇了怪了,客人一个接着一个,文影故意忽略了那只破碗,疑惑的望着春梅,“丞相大人还真大方,这两位公子也是新送来的侍读?”
春梅低着头,尽量避免与文影目光交错,忸怩的回道:“回主子,这,这不是丞相大人送来的,而是,少夫人送给主子的侍读……”
文影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了侍读,还是两位俊俏儒雅的小生,不觉红了脸,指着两个不争气的丫鬟,驴唇不对马嘴的骂道:“你们两能干什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好意思晃俩晃去,哪来给我滚哪去!”
峮妙自然听明白了言外之意,表面上骂婢女,实际上指桑骂槐,暗骂两位侍读碍事,不禁捂嘴笑了笑,起身行了个礼,“姑娘消消气,汤洒了再炖一碗便是!峮妙还得回去练曲,先行告退了!”
文影送客人出去,回来后随性打量着两位书生,见他们双目干净,不染世尘,比丞相送来的两位清爽干净,并不像暗藏心机之人,便也没了刚才的火气,让他们坐下说话。
两位少年确实心高气傲之人,并不领文影的好意,说什么男人理应顶天立地,光明磊落,绝不以色相伺人,否则便以死明志。
文影还怕他们色诱她呢,既然互相看不上,便也暗暗松了口气,让春喜春梅给他们安排了住处,好生款待,吃了用的全按侯爷身边的侍读供给,并特意赠送了书籍若干……
两位侍读安排好后,文影还特意让春喜去芳华殿谢了少夫人好意。哪知憨头憨脑的春喜噘着嘴,不服气道:“少夫人心真狠,为了防主子跟她争侯爷,竟以侯爷招收门客为由,诱拐年轻貌美的穷困书生,还逼他们色诱主子……”
一杯茶水跌落在地上,文影连声呵止道:“胡说!今日这些话就你我二人知道,切勿传了出去,否则没人能保你!”
文影知道玉兰送来两名侍读的用意,也看出这两位侍读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像足了他,所以才会赠予书籍……,但她不确定那份孤傲清高是不是装出来……
既然做了她的侍读,就让他们好好读书,别辜负了十几年的辛勤付出。文影确定他们只是简单的书生,便又让人送了些吃食与卷书!
她则洗净了双手,去给大少爷慕世荣把脉,满身针孔与红斑,咋看上犹如腐烂的尸体,让人望而生畏,但她却淡定如常,坐到他身侧,号脉望症,脉象是虚了些,脸色是难看了些,但显然有了活人气……
文影见体表的毒素已清除,便又配了另一副外敷的方子,主要是愈合伤口,淡化疤痕之功效。堂堂慕府大少爷,将来怎么能顶个大花脸呢!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这门面工作可耽误不得。再说,还有个莲花,她是女孩子,可不能年纪轻轻便失了美容……
等下人送上药膏,文影亲自示范,药量、力度、按摩手法,全都需要恰到好处,上完了脸部与脖颈,才让下人尝试着为别处伤口敷药。可下人似乎太过紧张,刚触碰到伤口,便听到慕世荣痛苦的**声……
见慕世荣眉头紧缩,痛苦不堪,文影连遣开下人,亲自上阵,为慕世荣继续涂抹身上的伤口,胳膊、胸膛,腹部,大腿……
身侧协助的女婢早羞得撇开看,不敢瞧男子胴体,文影虽也羞得双颊绯红,心跳加剧,但思路清晰,力道稳定,一双巧手游历每一寸肌肤,抚摸、按摩,极其认真的完成上药。
药上完了,文影也累的够呛,静静坐在慕世荣榻边动弹不得,一双手不由自主的抖得厉害。一婢女端来温水,为她洗手,见她左手手指全是针孔,心疼不已,“李姑娘对大少爷真好,这么多针孔一定很疼吧!”
文影望着沉睡中的慕世荣,安心的笑了笑,“已经没事了!大少爷,莲花,谁都无需再吃那份苦了!”
说话间,文影又想到那一屋子黒蚁,虽已经被她收拾了个精光,磨成了药粉,但想起爬满人体的场景,仍让她恶心了好一阵。按照苗医的喂养方式,蚁后只不过是具大号蚁尸,不该苏醒产卵才是,但这次为什么会出了意外?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文影,但她不喜欢后想,过去的随风而去,人平安便好,往回想只会徒增伤痛,心绪难安罢了!
文影只休息了片刻,便打算去隔壁为莲花敷药,可刚要起身,只觉胳膊被人扯住了,坐在原地,动弹不得……
“大少爷,大少爷你醒了!”一婢女激动的惊呼道。
慕世荣有点虚弱,没有说话,只挥了挥手,让她们下去。
文影蹲坐在他身边,喜悦之情,言于表上,轻轻对他说道:“这药可能有点刺痛,大少爷姑且忍一忍!”
慕世荣点点头,握住她的左手,细细看着,两行泪水从眼角溢出,“为了救我这个疯子,让姑娘受苦了!”
文影摇摇头,帮他拭去泪水,满目温慈柔情,“胡说!大少爷怎会是疯子!我们的大少爷只是病了,是病总有一天会好……”
慕世荣伸手触摸上面的脸颊,如拥抱心中那一片光明,“待你厌倦了红尘凡世,嫁于我可好……”
文影的脑子瞬间空白了,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