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稚迈进警局,敲了半天的房门,却发现金恩河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马检有事吗?”隔壁的高震一探出头来。
“高警官,金恩河去哪儿了?”
“他请假了。”
“请假?”她皱了皱眉,“为什么请假?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清楚。”高警官耸耸肩,“他是昨天请的假,大概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吧。不过话说,你找他有要紧事吗?”
“我接到新案子,一个五岁的女孩被裹进床单吊在游乐场的树上,再被人开枪打死。上面安排金恩河做我的协助警力,结果他却请假了。”
“是不是在案发现场的树下还摆着一个插了五根蜡烛的生日蛋糕?”
阿稚点点头。
“原来接手这个案子的人是马检你啊。”高震一笑了笑,“这就好办了,上头已经帮你安排好了,协助你的是新来的警员辛巴德。”
她一愣,“辛……巴德?”
“这名字洋气吧,姓辛,名巴德。啧啧,还他妈带着点异域风情。小伙子人不错,挺热情,前几天刚来的,才二十六岁。原先是个户籍警察,因为有办案能力就调到这里来。正好趁着金警官请假,让他替上金警官的位置。”高警官冲她挤眉弄眼,“局长说了,总得给新人一个表现的机会。”
阿稚听得一愣一愣,“那……这位辛警官现在在哪儿呢?”
高震一悄悄指了指对面,“感受到这灼热的目光没?人现在正看着你呢。”
她这才发现对面坐着一个帅气俊朗的年轻人。他正热情洋溢地朝她挥着手,一排整齐的白牙使得他的笑容格外耀眼。
*
周睿盯着柯宝嘉给他的那张神秘协议,仔仔细细,一遍一遍地搜寻着。
“2002年4月19日,甲方承诺将十吨玫瑰精油运往羯扬江边的啤酒仓库;4月20日,乙方将如数支付给甲方精油市价的两倍金额。”
整张协议的核心内容就是这样一句话,运输地点的明确交代和货物所得的明确利润。可是甲乙双方都没有签章,也就是说这张合同里的条款是不成立的。这样一张没有实际法定效力的协议,为什么会被柯盛业小心翼翼地藏在身边呢?
他揉了揉额角。
既然被柯盛业留下,这张合同就一定有价值。难道原本的签章是用特殊药水完成的?时间一到就会氧化消失?还是说签章处的空白是交易双方故意留下的?
他想了想,突然起身,抓起车钥匙就往门外走去。
“你来找我,就为了这点事?”希律猛地转过椅子。
“这点事?”周睿笑笑,“这么说这件事很容易办到?”
少年别过头去,“没有。只是这件事对我来说根本没有意义。我有什么义务要帮你?”
“你是没有义务,但你有必须帮我的理由。”周睿盯着希律身上名贵的西装,“董事长这个位子,坐得还舒坦吗?”
少年眉头一拧,“你打算拿这个事情威胁我多久?”
“那要看你愿不愿意帮我了。”周睿把玩着花纹繁复的陶瓷杯子,“是谁帮你坐上现在这个位子的,你总该不会忘得那么快。”
“我是该荣幸吗?竟然还能有报恩的机会?”
“不敢当不敢当,”周睿笑得开心,“只是现在费莉被你收购了,我也只能来找你啊。”
希律背过身去,碧绿的眼睛闪烁不定,“我会带你去,不管是什么请求我都会帮你。我只是希望下次你来找我,仅仅是因为我。”
*
检察院。
“目击证人是游乐场的清洁工人,是在凌晨清扫地面的时候发现尸体的。”阿稚低头看了眼审讯资料,“目击者发现梧桐树上挂着一个奇怪的东西,外面裹了一层床单,像一个巨大的虫蛹。工作人员将它放下来后,才发现床单上有几个洞。里面包着一个小女孩,身上有几处弹孔,已经死亡。”
“也就是说,女孩是被人裹进床单,吊在树上之后开枪射死的。”辛巴德接话。
“游乐场是晚上十一点关门,早上六点开业。尸检报告显示女孩的死亡时间恰巧是当晚的十二点至凌晨两点,说明凶手是趁着游乐场没人的那段时间动的手,那么掩盖枪声也是很容易做到的。”
辛巴德眉头一锁,“女孩是被绑到游乐场的吗?”
“大概是的。被害人的父母说,那天下午幼儿园放学的时候就没见到自己的女儿,但是老师确实是看着女孩走出教室的。”
“是不是该查一查幼儿园的可疑人员?”
“这个我会安排。不过我想不明白的是案发现场的布置。”
“你说的是树下的那个蛋糕吗?”
阿稚点头,“蛋糕上写着‘生日快乐’,插着五根没点过的蜡烛。女孩确实是五岁,但是案发那天是六月二十一日,女孩却是十二月二十五日生的。”
“刚好是圣诞节啊。”
“还有就是那棵树。为什么凶手要选择梧桐树来吊置尸体?为什么在外面裹上床单?为什么要将女孩挂在树上之后再开枪射杀?就像某种奇怪的仪式,这到底有什么特殊含义?”
辛巴德皱了皱鼻子,“别的我不敢说,只是凶手选择梧桐树应该只是巧合。因为游乐场栽种的全部都是梧桐树,没有第二个选择。”
“唔,是吗?”
“另外,关于被害人的生日,我倒是有个猜想。”
“说说看。”
“案发当天是六月二十一日,女孩的实际生日是十二月二十五日。这两个日期会不会有某些关联?比如将数字拆分,再重新组合,是不是会找到一些线索?”他抿抿嘴,“如果两个日期之间没什么关系,会不会是日期本身对凶手或是被害人有着特殊意义?”
阿稚沉思了一会儿,“比如说挑选圣诞节出生的女孩作为目标……说明凶手或许是个狂热信徒?”
“这也不是没可能。”
“辛警官,听说你原先是个户籍警察。”她突然调开话题。
“是。”辛巴德挠了挠头发,“我没有多少办案经验,还是个很不成熟的刑警。”
“我的意思是……把你调过来是一个明智的做法。”她粲然一笑,“这里没有多少年轻的警员,除了高警官、张警官和金恩河之外,就只有你了。资历老的刑警办案沉稳,可总觉得有些固执。有时候这种固执会让原本简单的案件变得胶着,延长破案时间。”
辛巴德咧嘴笑了笑。
“不过话说回来,三十六岁的高警官也不算特别年轻了。高警官来这里三年了,在成为正式刑警之前,他是个缉毒警。很帅吧?”
他拼命点头,笑容很是阳光。
“金恩河话不多,有时候很闷,高警官却是个话唠。”阿稚挤挤眼,“他经常讲些没羞没臊的黄段子,做事很粗鲁,但是人很仗义很爷们。哦对了,你要小心点,他脾气暴躁得很,发火的时候脏话连篇,我们都偷偷叫他‘疯马’。”
“这些我都知道,在我调来这里之前。”
“你知道?原来高震一已经这么臭名远扬了吗?”
辛巴德脸一红,小声地说道:“其实,我是因为高警官才调到这里来的。我一直……都很仰慕高警官……”
*
“他就是费莉的运货司机?”周睿指着沙发上的中年男子,“就他一个?”
“收购费莉公司之后,我没裁掉原先在费莉工作的任何一个员工。”希律把周睿往里一推,“至于他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就得你自己问问他了。”
周睿往中年男子身前一坐,“你是原费莉公司的货车司机?”
“对,找我有事吗?”
“为什么运货员只有你一个?其他人呢?”
“几个月前他们就辞职不干了,应该是找到其他出路了吧。”男子打了个哈欠,“我本来也想辞职的,但是毕竟在这里干了十五六年,总还是有点感情。”
“其他人也都在这里工作了那么久吗?”
“除了老顾,我就是资历最老的运货员啦。”男子笑了笑,“年轻人总是心浮气躁的,没干几个月就想换一份工作。”
周睿深吸一口气,“那么,你还记得路法香水吗?”
“路法香水……”男子沉吟,“你指的是十多年前盛极一时的那个香水公司吗?”
周睿眼底一亮,“对。你给那个公司运过货吗?”
“当然运过。当时费莉是路法香水精油原料的指定供货方,费莉生产的精油至少有一半是运往路法香水的。”
“那么你还记得,在给路法香水运货的几年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这我要怎么回答?”男子尴尬地笑笑,“费莉给路法香水运了七八年的货,不寻常的事情?这我怎么记得住啊……”
“拜托了,请你好好回想一下。”周睿眉头紧锁,“不管怎样我都一定要知道。给路法送货的那几年,特别是最后一年,有没有发生过不合常理的事情?”
“你是说路法香水倒闭前的那段时间?”
“是的,离倒闭时间越近越好。”
“这你就不能问我了。路法倒闭之前,我生了一场大病,在家休养了半年。半年之后老顾替了我的位置,专门负责给路法公司运送精油。”男子摸了摸鼻子,“你应该找他问问,因为路法倒闭之前的三年,都是老顾给运的货。”
“这老顾是谁?”周睿有些焦急。
“他叫顾雷明,五十多岁了。他也是点背,最近不知道摊上了什么事,竟然给人打了,现在还住院呢。”男子摇头,“老顾是个老实人,也不知道得罪了谁,下手那叫一狠哪,肚子上三根肋骨活生生给打断了。”
*
阿稚看着面前局促不安的辛巴德,忍不住笑起来,“没看出来啊,高警官还有偶像光环。”
“高警官于我有恩。”他眼里的某些情绪让她看不太懂,“我想要好好报答,所以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接近他。”
阿稚正好奇高警官和他之间发生的事情,刚想张口问,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
“喂?你说什么!?”她突然站起身来,神色慌乱不已。
“怎么了?”辛巴德紧张地问,“出什么事了?”
她呆呆地挂了电话,“……第二个孩子被杀了。以同样的方式,在市中心公园的一棵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