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上官丹华从宫里转回府里时,正好是风清月朗的良辰美景。
但斯人已逝,无人与她共享赏心乐事。
她,步履踉跄,强撑着的一口气,在踏进生活了十七年的院落里,得到放松。
抬头望明月,明月,应是当年明月。
奈何清清冷冷的月轮,无声,无语。
上官丹华窝在自己的庭院里,把一干奴仆赶出了院子。空荡荡的深院里,她形单影只,瘦弱的肩膀止不住地颤抖,泪水不可抑制的流淌下来,划过她忧伤的面容。
此生一别,来生相会。
她也只能这样想了,为何,为何她熟悉的人都要离她而去,就连最想倚靠的肩膀,也放开了她。任她在世间飘零,独自徜徉在悲伤的河流里。
酒,是好酒,一醉解千愁。
上官丹华伏在石桌上,拼命地灌酒,地上来来滚滚的酒壶多得惊人。
不知喝了多少酒,上官丹华却喝上了瘾,她迷迷糊糊地看着长身玉立的他,举起酒壶,道:“来,干一杯。”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才能如此放浪形骸。”来人叹息一声,夺过上官丹华手中的酒壶,仰面喝了一口,随即把酒壶扔到地上。
“无趣。莫使金樽空对月,这诗句写得好。偏偏某人俗得很,连酒也不爱喝。”上官丹华冷冷地说道。
“醉鬼是老大,小的甘拜下风。”慕容枫真的打躬作揖,有模有样地行了个大礼。
上官丹华忽然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眼中泪水挤出眼眶,纵横娇容,她指着慕容枫道:“你说好笑不好笑,惊才傲世的四王爷会向一个弱女子低下尊贵的头颅。我真是三生有幸,让四王爷拜在我的石榴裙下。哈哈哈……你说可笑不可笑?”
“看来醉得不清。”
慕容枫被冷风一吹,打了个哆嗦,他伸手去搀扶醉态可鞠的上官丹华,上官丹华却一把甩开慕容枫的手,厉声道:“谁说我醉了,我告诉你,本姑娘清醒得很。别以为我们合作过一次,你就把我当成自己人了。”
“你想过河拆桥?”慕容枫一脸黑线,对醉得一塌糊涂的上官丹华,有些手足无措。他从来都没有照顾过一个女人,尤其是个喝醉了酒的女人。让他耐心地哄美人,他倒是挺乐意的,但换成了醉美人,又是另一番风景。
“信任,你我之间最脆弱的便是信任。”上官丹华不无讽刺地嘲笑慕容枫,她本为公子咏伤心不已,半路却跑出不识趣的慕容枫,追着她说三道四,她能有好心情么?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替我解决了那个麻烦重重的宣威将军。”慕容枫缓缓坐下,望定以手支颐的上官丹华。
“各取所需吧!他害死了家父,自然要偿命。公子咏需要边界的骚乱,才能稳住分崩离析的朝堂,心怀叵测的慕容康才会步步惊心,有所顾忌。你的一退,为公子咏赢得喘息的时间。公子咏的反败为胜,为你制造了活命的机会。只有互有掣肘,你才能当一个闲王,无功无过,碌碌无为,守边疆。你若是打败我们的大军,想必你皇兄必恨你入骨,你的项上人头可不保。”上官丹华一口气说完,便歇了。
“当一个庸庸碌碌的凡夫俗子,要比惊才绝世的贤王幸福多了。”慕容枫沉声道,“怀璧其罪。”
慕容枫抱起沉沉睡去的上官丹华回卧房,退出内室的时候,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卧榻上的上官丹华,果真是色如春花。
可惜,怜花之人,长眠地下。
只愿来世做对平凡的夫妻,他们之间再也不要那么多的磕磕碰碰,得到却失去的痛彻心扉。
“没了?”织夏问。
说完故事的慕容枫挑眉,笑道:“他们的故事到此结束,公子咏和上官丹华,阴阳两隔。我最后一次见到上官丹华,是在新帝的登基大典上。”
“你既然有恩于公子善,他应当不会太为难你。”织夏吃下一块桂花糕,追问道,“你这伤不会是你那多疑暴戾的皇兄弄的吧!”
“皇兄素来忌惮我们这些打发到封地上的兄弟。”慕容枫如实答道。
“你拼死拼活地给他守边疆,到头来落得一身伤,他也忒狠心了。我看你是明白人,难道一辈子都要活在你皇兄的铁爪下?”织夏颇有些不平,她向来敬重威风凛凛的大将,更别说是长得气宇轩昂的慕容枫。
“你想让我造反?”慕容枫嬉皮笑脸,不怕死地说出这句惊世骇俗的话来。
织夏倒没料到慕容枫大胆至此,连造反也说的大大方方,面不改色,好似在说人家家里的鸡下蛋了一般。
一时不慎,被软糯糯的桂花糕给呛着了,慕容枫忙不迭地倒了一杯水,织夏劈手抢过水杯,猛灌一口水,才觉又活了过来,她抚了抚胸口,淡然道:“幸亏没吃鱼。”
“我跟你说着玩,你至于吓成胆小鬼。”
织夏的反应大大的满足了慕容枫的戏谑之心,连日来因皇兄痛下杀手一事,倍觉痛心的他,接二连三的拿织夏消遣时,眉宇间的阴郁不知不觉地淡了许多,也许有人分担自己的痛苦,或那人把自己看成寻常人对待,是对自己最好的安慰。
“四王爷,如今西门湘跟寒鸦跑了,你的药全在我手上,是甜是苦,都由我来做主。你是要喝哭得发涩的药,还是喝甜得发腻的药?”织夏很没医德地拿慕容枫的药开刀。
果然,慕容枫一听她拿药出气,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敢情天下间的庸医都是这么折磨人的。
“是苦是甜,只有尝过的人才清楚。我对药没有什么讲究,只要能治好我的病,就是苦药我也甘之如饴。”慕容枫粲然一笑。
“若是**呢!”织夏道。
“这就得看是谁给的,若是你给的,那我就白死了,死得太冤枉了,无人让人痛心。”慕容枫道。
“你皇兄又待如何?”
“反间计,用了几百年,屡试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