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那句开玩笑的话真的应验了,我果然很快又请刺小剑过来帮忙了。本以为那天经过刺小剑那番折腾,那个女鬼就灰飞烟灭了,那双盯得我心惊胆战的眼睛也就消失了,可是结果却恰恰相反。在后来的几天里,那双像蝙蝠割伤月亮的眼神越发猖狂,整日整夜地扫荡着我,一刻也不让我安宁,而到了晚上,那张惨白的脸也每晚必到地贴在玻璃窗上,带血的眼球则像肉食动物发现猎物时那样瞪着我,我移到哪里,它就瞪着哪里,弄得我整夜都不敢睡觉,怕一睡下,这张吊着带血眼珠子的脸,就会钻进来。可是到了白天我去查看窗外,又只是几片白桦树的叶子贴在玻璃上面而已。
每次都是白桦树的叶子,我想就算这张鬼脸与它无关,它也脱不了干系。于是在某天早上,我把这棵长在我窗下的白桦树连根拔起,丢得远远的,可是到了晚上那张鬼脸依然出现,而到了第二天,窗外的玻璃上沾的依然还是几片白桦树的叶子。我实在受不了这般折腾了,于是我又找来了刺小剑。
刺小剑再次勘察了一下地形,跟我说:“那个吊死鬼,上次我就已经驱走了,没由来还有这等怪事,你是不是眼花了看错了?”
我保证说:“没有,确实还有,你要是不信,可以晚上留下来看看,到时就一切清楚了。”
于是当晚刺小剑留下了,可是说来奇怪,那晚我和他瞪着眼睛等那窗外的女鬼出现,可是等到天亮也没等到,折磨了我七八天的女鬼破天荒第一次没出现,难道是她知道刺大师在此不敢显身了?我不由在心底猜测着,可是那奇怪的被人盯着的感觉依然存在啊!
第二天早上,刺小剑跟我一起在外面吃早餐的时候问我:“女鬼在窗外出现了那么多天,难道你就没下床去看一看?”
我耸肩回答说:“我的胆子哪有你那么大,当时吓得我要死,看一眼就觉得心里毛毛的了,哪里还有胆量去多看。”
刺小剑沉思了一下说:“紧贴在你玻璃窗上的女鬼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肯定她不是鬼,因为那只女鬼我已经送走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而且这栋公寓里,也没其他鬼魂。”他顿了一下,转移话题又问,“昨天晚上在你的房间里,你有没有感觉到貌似一直有人在盯着我们?”
看来他也觉察到了,我立马把这几天纠结我的那双眼睛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刺小剑安静地听完,然后跟我说:“我曾经看过一篇恐怖小说,说的是一个无业游民,继承了他伯父的一笔遗产,在这些遗产当中包括一栋老房子,他翻新了一下,当成出租房租了出去。这个主角有偷窥别人私生活的怪癖,为了满足他这个心理,他在走廊上、电梯中、每个房间里都装有针孔摄影头,为了让偷窥显得更有趣,他在挑选房客的时候定有要求,一不要家世清白的乖乖牌学生,二不要收支稳定的上班族,三不要勤俭质朴的小家庭。经过一番淘汰,最后有家暴前科的体育老师老张、黏在网上的大学生伯彦、失婚的王先生和纯洁得像天使的王小妹、神秘作家颖如、同性恋令狐和郭力、上班尤物陈小姐入了选,在主角每日的偷窥下过着小日子。突然有一天,主角突发奇想,他想过把当导演的瘾,于是开始策划安排,导演一个又一个恐怖事件……”
刺小剑一边说,一边看着我,仿佛我就是那个变态的房东似的。听完他的话,我心头猛然一跳说:“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我们那栋公寓也被人安装了针孔摄像头吧?”
刺小剑没回答,眼睛却转向了玫瑰御园的大门口,我抬头望去,看见我的房东张盛天挺着个啤酒肚正从里面昂首阔步地走了出来。路过我吃早餐的小摊的时候,他冲着我点了点头,我回敬了他一个微笑。我们两人客套地聊了两句,他便朝菜市场走去了。
这个张盛天是河北人,据他自己说,早几年搞物流赔了血本,老婆跟人跑了,后来借了一笔钱盘了这栋公寓,做起了房东。我虽然刚刚搬进来不久,跟他没太多的接触,可他给我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人特好,有什么需要,说弄就弄,决不会推三拖四。可是刚才经刺小剑那么一说,我顿时对他产生了怀疑,突然想起,房里头那双盯着我的眼睛,貌似跟房东张盛天的三角眼有点相似,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没来由地打了个寒噤。当即叫刺小剑跟我回住处,正好趁房东不在的时候,查查房间里到底有没有针孔摄像头。
【3】
我这个仅有十来平方米的房间,很快就被我和刺小剑翻了个底朝天,可是却没发现半点可疑的东西。我不死心,再次从地板到天花板,从墙壁到夹层又搜了一遍,可依然没任何发现。我呆坐在床上,抬眼看着四周,皱眉说:“难道我们猜错了?”
刺小剑点了根烟,猛吸了一口,也是一脸的不解,说:“或许是吧,但是既然不是,那一直盯着我们的那双眼睛到底从哪里而来呢?”
我迟疑了一下说:“小剑,那女鬼真的给你驱走了吗?”本来这话我是不该说的,这不是在怀疑他的能力吗?可是根本没有针孔摄像头,那说明并没有人偷窥我们,可是那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又是怎么回事呢?眼下看来只有那个女鬼是唯一的解释了。
好在刺小剑并没在意,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答案:“驱走了,我给她做了一场小法,念了一段‘往生咒’,她已经投胎转世去了。”说完,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他问我:“轩子,你说贴在你玻璃上的那张鬼脸出现了很多次了,我在想难道它的出现仅仅是为了吓唬你?如果真是一个鬼魂的话,要寻找替身,她早就动手将你杀死了,可是奇怪的是她为啥迟迟不动手?它真是鬼魂吗?或许……”
“你是怀疑有人在搞鬼?”我人并不笨,他这么一提,我也醒悟过来,确实啊,那张鬼脸每晚贴在玻璃上究竟出于何目的?如果仅仅是为了吓吓我,这也太无厘头了吧。
刺小剑走到窗子边,向外看了一眼说:“我不晓得,我只是奇怪,不管怎么样,这张鬼脸一定另有蹊跷,说不定也跟藏在背后一直监视这里的眼睛有关。昨天它没出现,估计是因为我也在这里,如果我不在的话,它应该又会出现。呵呵,轩子,你中午好好贿赂我吧,哄得我开心了,晚上我吃点亏在外面给你站岗,要是那个‘鬼’再敢出来,我就将他扭到派出所去。”
刺小剑说是这么说,中午吃饭的时候,他饭吃到一半就抢先将饭钱给付了。尽管在房间里并没找到针孔摄像头,但是我们对房东张盛天仍存怀疑,所以下午刺小剑假装回家的时候,我们有意让张盛天见着,还故意跟他搭讪了几句。
网已经布好了,就等着鱼儿上钩了。黑夜终于姗姗而来了,为了不引起在暗处盯着我的眼睛的注意,我像往常一样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上网,聊天,看电影,一直到了12点多才上床睡觉。
躺在床上自然是睡不着,翻了几个身,最后调了一个可以观察到窗子情况的姿势,然后就半睁半闭着眼睛,静静地等待着那张鬼脸的出现。等待是世界上最无聊的事情之一,我就这样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正等得不耐烦想要放弃好生睡一觉的时候,突然窗前一动,我定睛看去,那张鬼脸就鬼魅般地贴在玻璃上,那双垂吊的眼球冷冷看着我,就像是在看着一具死尸。
这次我没再像前几天那样畏畏缩缩,紧缩在被窝里不敢动弹,而是迅捷地爬了起来,冲到窗前,那鬼脸似乎没料到我敢过来,吓了一跳,倏地一下突然没了。与此同时,我听见外面传来刺小剑的声音:“张盛天张大哥,这面具手工不错啊,在哪买的?”
一听这话,我心里一片亮堂,推开了窗子,跳了出去,一抬眼就看见刺小剑堵着一个身材臃肿的黑衣人。那人见去路堵住了,忙掉头往回走想从这边跑走。知道他是人了,我当然不会那么容易放了他,抢了过去堵住,自然也少不了戏谑一下说:“看阁下这身打扮,貌似刚刚从马戏团跳火圈出来,是迷了路了吧,来来,乖,过来,哥哥带你去找警察叔叔。”
那人当然不会就这样束手就擒,于是与我厮打起来,妄想冲出去,他人力气很大,我根本斗不过他,挨了他两拳,骨头都快散架了,只有拼了老命死死拽着他的右腿,不让他离去,好在刺小剑也没闲着,及时赶了过来,二对一,总算把他给制服了。
尽管刺小剑已经叫出他的名字,我也见他身材和背影,知道他就是张盛天,可当我掀他脸上的面具的时候,还是大吃了一惊。我松开了他,冷冷地看着他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盛天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搓着手说:“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我”出后面的话来。
刺小剑冷哼了一下说:“你不愿说,我们也不勉强,轩子打电话报警,说我们抓住了一个小偷,不,是个偷窥狂,我想警察自然会有办法让他老实交代的。”
我知道不搞点狠动作出来,张盛天是不会就范的,应了一声,摸出手机假装要报警。
张盛天果然被震住了,忙摆手说:“别别别,我说我说。”他看了一下四周,接着又说,“这里不方便说话,先回我屋再说吧。”
我和刺小剑对视了一眼,随后跟着他去了他的房间里。我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张盛天说:“你为什么每晚都到我的窗外装神弄鬼?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不然的话,我看再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人已在监狱里。”
“其实也没有特别的动机,我就是……就是想吓唬吓唬你。”张盛天低着头,沉默了半晌才说。
理由就那么简单?我有点不信,狐疑地看着他说:“是吗?”